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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忘忧阁(一)


  寒风刺骨的刮着,风里夹杂着雪花四处飞舞,地上早已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在这一片洁白无瑕,银装素裹的街道上,红色的鲜血显的格外刺眼。那断断续续的红色的鲜血,还有一行深一行浅的脚印,似乎破坏了这雪的美感。 

  那人十分虚弱的扶着墙向前走着,凌乱的头发披散着,挡住了他憔悴的脸庞,衣服上也沾满了泥垢,破烂不堪。腿上受了伤,一直在流血,走过来的路都变成了红色。

  我拿着扫帚打算扫雪,刚一走出忘忧阁的大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他跪在忘忧阁的门口,虚弱无力的说:“求求你让我见见阁主,我太痛苦了,我想忘记一切,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阁主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

  “我真的见不到他吗?”

  “是的。”

  “好,”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而又决绝,“那么我就只能死在你面前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自己的胸膛刺去,在刀尖刚刚划破胸膛的皮肤一瞬间,我用手拉住了他。

  “阁主明天就出关了,你明天再死也不迟。”

  我只是不想在扫雪的同时再多拖一具尸体,仅此而已。

  他将匕首收起来,坐着倚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拿起手里的扫帚开始扫雪,一下一下,雪花随着我挥舞的扫帚向两旁飞溅,有的都溅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谁让他碍着我的事了,既然他不肯挪地方,我便当他不存在,雪花混着泥土溅到他身上,他却丝毫不在意。

  也是,将死之人怎会在意这些小事。

  “听说忘忧阁的人全部都忘记了过去,你也是吗。”他小声而又虚弱的说道。

  是的,我叫阿七,是忘忧阁第七个被阁主忘忧的人。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知。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脑海中总是一片空白。

  “你现在过的快乐吗?”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都不用想,有什么不快乐的。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我嘴上没有说,因为我懒得同他讲话。同一个将死之人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他嗓音有些沙哑道:“或许,曾经的你也像我一样。”

  像他一样,怎么可能,他这么可怜,我怎么可能会这样狼狈,不过——,我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我又怎么会选择遗忘呢。

  我十分反感他,对他大声嚷嚷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能不能安静一点,烦死了,闭嘴!”

  我喊完之后,他没再说话,我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我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忽然第一次对我的过去产生了好奇,但只是一点点,很快的,这种念头便被我打消了。反正我现在生活的无忧无虑,想这么多干嘛,想的多了只会让人烦恼,我可不想像他那样痛苦,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门前的雪被我清扫的差不多之后,我便要关上大门回去了,关上门的一刹那,我听到他问:“明天阁主真的会来吗?”

  我毫不留情的将大门紧紧的关上,心想:我怎么知道。

  阁主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而且高高在上的阁主怎么可能会将他什么时候出关这种事情告诉我,像我这种微不足道的人,忘忧阁里还有很多。我顶多也就算是阁主的一个仆人,仅此而已。

  第二天,我一出门,又看到了他。

  今天的他比昨天更虚弱,甚至这一秒的他比上一秒都要更加虚弱。总觉得他马上就要不行了,真怕他下一秒就死过去。看到他这副样子,感觉他也挺可怜的,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拿着扫帚继续扫我的地。

  扫着扫着,昨天的那个问题忽然再一次从我的脑海里蹦出来,我为什么要选择遗忘呢?

  思索了许久,仍然不知该从何处去想,我不经意的走到他旁边,扫他身边的地,地上其实已经被我扫的很干净了,我仍然在一下一下的扫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犹豫了半天,最终硬着头皮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找阁主忘忧呢?”

  他沉默了许久,说道:“我犯下了不可弥补的过错,这种痛苦将一直延续下去,我不想我的后半生都永远这样煎熬着生活下去,所以我想忘记这一切。”

  他竟然不计前嫌回答了我,这让我很惊讶。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我有些好奇,痛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我也是因为痛苦所以才来到的这里吗?我以前也有过心痛的感觉吗?

  有过吗,我在心里问自己道。反正现在是没有,以前有没有过不知道。因为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回到忘忧阁里后,明月把我叫了过去,让我打扫阁主的房间。除了阁主,明月是阁里地位最高的人。

  我小心翼翼的问:“阁主是快回来了吗?”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明月冷淡的答道。

  “外面有个人要见阁主,他想让阁主帮他忘忧。”我说。

  “与你有关系吗?”

  “可是,他快不行了……”

  “阿七,你今天话有些多。”她板着脸说道。

  我赶紧闭住了嘴。在忘忧阁里,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是会受罚的。曾经有个人不知偷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被阁主挖去了双眼。想到这,我不禁毛骨悚然。

  我来到了阁主的房间打扫,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偶尔能听到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在擦桌子的时候,我拿起桌子上的花瓶想要顺手擦一下,却发现,这花瓶怎么拿也拿不起来,仿佛和这桌子是一体的一样。

  这花瓶一定有问题,我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这花瓶,试探性的把它旋转了一下,随后,房间里的一面墙也跟着旋转了过去,原来,这花瓶竟然是个开关。是打开墙的一个开关,而墙的后面放着一个柜子。

  我十分震惊的站在柜子前,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我知道我不该继续下去,但是我又一想,只是打开看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吧,而且阁主还在闭关,四周又没有别人。

  我实在太好奇了,阁主有什么秘密,他到底是怎样帮人忘忧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待在这里。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个谜一样。

  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柜子,看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许多面镜子。突然,我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下一下,越来越近。吓得心我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了,用最快的速度关上柜子的门,然后立刻转动花瓶。下一秒,门被打开了。阁主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显然是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月让我来这里打扫房间。”我急忙解释道,心中懊悔不已刚刚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被阁主发现就完蛋了,我忽然想到那个被阁主挖去双眼的人,难道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吗。

  “打扫的时候不要动我房间里的任何东西。”阁主厉色道。

  “是~。”我小声说道。内心还没有恢复平静,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着,腿也在不自觉的颤抖。

  阁主皱眉:“你在紧张什么?”

  “是因为见到阁主,所以有些紧张。”我觉得我的回答还算说的过去,因为阁里的好多人都这么说,阁主有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他那双琥珀色的双瞳如同宝石一样漂亮。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道。

  我缓缓抬起头,偷偷向上看了他一眼,正好和他的目光对视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看一眼就会被迷住。我赶紧垂下双眸,我想:他如果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只是他从来不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冷酷高傲,令人心生敬畏。

  他看了我一会,略有所思的说道:“那如果多见几次,是不是就不紧张了。”

  我觉得站在他面前就是一种煎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而且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他说的话什么意思,捉摸不透,但又不能不回答,我小声嘀咕了句:“不知道。”

  “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打扫吧。”

  “是。”

  回去之后,我还在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从脑海中将打开橱柜的那一幕翻了出来回忆着,每一层上都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六面镜子,一共三层都摆满了,那就是十八个。我回忆着看到的瓶子上的那些字,柳月,苏梦琴,沈越,墨雨,林儿,洛天,……像是人名。那镜子到底有什么作用,阁主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在一个那么隐蔽的位置,写的名字又代表着什么呢。我心中一惊,忽然想到忘忧阁里的仆人一共十八个。

  难道那里面也有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那镜子与人名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我隐约觉得那和我的过去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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