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约三事（二）
曹洪自以为看穿王富贵居心，他侃侃而谈，说得起劲时，更是眉飞色舞，一时间却没看到曹操脸色越来越黑。
急得颇有眼力劲的曹昂干咳好几声，才使得曹洪猛然惊醒过来，看到曹操不悦的脸色，讪笑几声，赶忙闭嘴。
但即便把嘴巴闭紧了，曹洪的眼神还在营帐中乱飘，他觉得他分析得不错啊，搞不懂为什么曹操不大高兴。
还好，曹昂和曹洪关系好，也或许是想表现一番，曹昂站出来，解围道：“父亲、洪叔，还有诸位先生，昂才疏学浅，懂的不多，但和王富贵多有交际，对他的过往有些了解。
王富贵，洛阳人士，铁匠出身，家族毁于董卓迁都。父母双亡，远无亲戚，近有一妹，早年凭借极好的手艺，崛起于长安九市，甚至一度制霸长安商货。
后，王富贵舍弃家财，携妹王婉，带着家人，叛出长安，只身到冀州打拼，短短四年，便重新制霸冀州商货，重新成为天下极有势力的豪商之一。
而且据说，陛下派出五路使臣，游说各方势力逢迎天子，这也是王富贵的主意。王富贵现在被陛下亲封为太师，权倾朝野，虎据弘农。
之前，更是凭着弘农残破的城池，以及万余士气低落的士卒，硬生生地挡住了李傕、郭汜和匈奴人的猛攻。这才使得洪叔和仲德去往游说，路途上没有起什么波澜。
要说王富贵傻，昂第一个不信。当年，于毒破邺城，杀邺城令，屠灭邺城世家时，王富贵可是跑得比谁都快，以他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出此下策，提这种条件。
所以，昂认为，王富贵不是不要，而是想要更多。
一、免去他太师之职，承诺他永不出仕。这点看似他尊重父亲，其实是王富贵在为他打算。
寻常人为了出人头地，自然需要出仕，需要建功立业，但是他作为冀州豪商，已经很有钱了，根本不需要太师虚衔，更不需要为人打生打死。
二，奉天师道为大汉国教，太祝令必须由天师道中人执掌。但是，据昂所知，如今天师道有些没落。
除了割据汉中的张鲁不算，早年的太祝丞元白死于恶鬼之手，太祝丞师弟桃方心灰意冷，已经隐退巴蜀。
天师道还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除了传说登临陆地真仙之境的王富贵之外，就只有他的妹妹王婉和侍妾幽兰是道家真人之境。无论让他妹妹王婉，还是侍妾幽兰领太祝令，这背后实际控制人都将是王富贵。
道派之争，昂也不太了解，最多算是独立于朝廷之外的新势力。由于王富贵在第一个条件中，要求‘永不出仕’，那么钦天监恐怕成为王富贵的个人所有物。
但好在，兖州境内，并没有什么大的教派，投效父亲的刘辟、龚都之流，也只是江湖术士的水平。与其将那些太平道余孽放着不管，将他们交给王富贵收拾倒也是极好的。
至于，第三点，王家中人地位，要高于青州军。
昂觉得这才是最难办的！毕竟，已经有一个青州军妄自尊大、不服管教、乱时为匪、劫掠友军的例子摆在眼前了，难保王富贵不会成为下一个青州军。”
这些年，曹昂算是曹氏集团中，与王富贵来往最为密切的人，他倒是对王富贵极为了解，一番话就将王富贵的底细说得清楚明白。
哪怕，和王富贵完全没见过的荀彧和郭嘉，也纷纷皱起了眉头，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毕竟，处于社会底层的王富贵，能跨越士农工商的巨大鸿沟，在短短几年间，从一介流民爬到当朝太师之位。
怎么看王富贵，他也不可能是傻瓜。
曹操虽然有时气愤王富贵的得寸进尺，但也对王富贵颇为欣赏，在听了长子曹昂的一番分析后，笑着说道：“子脩，你讲得很好。这些年，你真是长大了，为父倒也能放心了。
不过，你说得虽然很全面，但是，你看到的还不够，王富贵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文若、奉孝，你们刚才阻止我，是不是还想到了更多？”
私底下，荀彧和郭嘉虽然是朋友，但是荀彧作为郭嘉的举荐人，他们之间自然有个先后关系。
于是，郭嘉倒也不急着说话，脸上挂着莫名笑容，嬉皮笑脸地看着荀彧，说道：“文若，你先说吧！说得对，我喝彩；说得若是不好呢，我就给你补补！”
“呵呵，你还真是没正形！现在可是在开会。主公勿怪，奉孝他是无心的，他这人就是有些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好啊！
曹操早年也是任性妄为、轻率自然，看到郭嘉，就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曹操倒也不在乎郭嘉的小动作，笑着点头默许。
恨了一眼一脸无所谓的郭嘉，荀彧毕恭毕敬地对曹操说道：“主公，昂公子虽然说得很全面，但的确有些浅显，还不够深刻。
既然那王富贵如此厉害，能凭一介流民商人的身份，达到大汉太师的高度，那么他就一定不是无心朝政的。
只是他明白他出身不好、底蕴不足，完全没有实力去争，所以才甘愿用不争换来争，用争换来不争。
太师虚衔，毫无意义，得此虚荣，反受其累。直接舍弃，倒能换来主公好感。然后遥领钦天监，只求神仙法。
远离朝堂纷争，韬光养晦，坐看我们和陛下之争，和旧臣之争，和天下之争，他倒是好一个逍遥自在啊！”
荀彧出身世家大族，名门高足，为人还是比较有涵养的，面对王富贵这种只占便宜不出力的人，荀彧倒也没破口大骂。
反倒是搞了半天，才差不多摸索清楚的曹洪，才知道他被骗了，于是气得哇哇大叫道：“靠，王富贵这个贱人，还真够阴险的。他哪里是不争，他完全是想坐山观虎斗。主公，他用心如此险恶，我们可不能答应他了。”
不过，曹洪的牢骚，在座所有人只能当没听到，因为他们脑子都没曹洪那么简单。
毕竟，如果不答应王富贵的话，刘协可就是袁绍的了。
袁绍已经很强了，如果再得了天子助力，那将是无人可制，只要袁绍不犯蠢，天下大势基本可以定了。
心情不爽，以至于曹操对曹洪没什么好脸色，怒骂道：“多嘴做甚，我自有分寸。你要是不想听了，就出去把马喂了，休要在这里大呼小叫，小心我军法处置你。”
“哎呀，大兄莫乱来、莫乱来，弟弟闭嘴就是了。”
曹洪虽然在战场上彪悍勇猛、无所畏惧，但他最惧怕的就是曹操，曹操脸一黑，他就犹如霜打了的茄子。
看着曹洪滑稽的样子，郭嘉憋着笑，说道：“主公，子廉将军说的倒也没错。那王富贵的确阴险得很，文若是谦谦君子，自然不会诋毁别人。
但，嘉，寒门出身，没那么多规矩。那王富贵的险恶用心，绝不是文若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
虽然嘉和他尚未谋面，也对他了解不多，但从仲德、孝先对他的推崇，以及昂公子对他的分析，嘉可以确定，他的用心极为险恶，就看主公你敢不敢驾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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