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流年
前方是古朴的阁宇，以纱作为门外遮盖，很是符合他们一贯留给外界的印象。
看着前面矮她半个脑袋的人，她想学还是要好好学的，不过刻苦的学习不是章悦山千寻家族的传统，更何况她身负着欺负神垣的重责。
但是在将将一开始，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修习的地方是神垣的书房，书籍装满几十个书架子。
空拾将一摞书放在台板上，抽出一本摊开。神垣额间跳了跳，沉着嗓子道：“把书放好。”
她瞅瞅书桌上的书，又看了眼地板，全都在书桌上哪里没放好？
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将书往里边挪了挪。
神垣额间又跳了跳，下颌绷紧。她扯衣服露出脖子，舒展腿脚说：“我可听你的，放好了。”
神垣瞪了她，动手将书一本本叠好，整整齐齐放在右上角才道：“看书。坐好。”
空拾：“......”
你们神族依旧是如此的严谨。
神垣坐的端端正正，背脊挺得直直的——就算这样还是没她高，她像是看孩子似的打量他。
却没听话，依旧怎么舒服怎么来，两条长腿舒展着，其中一条碰到了他的膝盖。
神垣被她的眼神看的发毛，将腿收进去避免碰到她，硬声硬气道：“不学就走。”
这个模样活像个被惹毛的鹌鹑。
空拾道：“学。”
——今天回去会被巫逾大姐抽死。
神垣眼睛幽深的看着无法无天不修边幅的人，不依不饶又刻板的提出要求：“坐好。”
空拾扯裙子露出一双长腿晃晃，她里头穿着黑色的长裤，将腿修饰的更修长笔直。她吊儿郎当的说：“我的腿好看吗？”
神垣闭上眼睛。
空拾佯装欣喜若狂道：“果然是好看，我就知道。你别害羞的闭眼睛，怎么教我读书。”
神垣从一旁搬出一摞书，冷淡的不得了，用像是交代后事的铁青脸色告诉她：“一个月读完。”
空拾：“.…..”
一说不过或是没辙，就会转移话题，想些事情来罚她。罚的事情跟他这个人一样无趣，不是读书就是抄书。一本般若经文能抄出花来？
空拾瞧着他的脸色，十分爽快：“哦。”
神垣脸色黑了，气质像是寒冬里的冰窖。
她将腿收回来，主动翻开书。
她乖的时候很有欺骗性，全仰仗她一张好面孔。空拾温温柔柔的掐着嗓子说：“好好学习，听神老师的话。”
神垣与她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她什么鸟德行，当即便不信她的改变。却依言看着她翻开的书，调整被惹乱的思路，一点点为她讲解。
一板一眼。
不得不说，神垣上课十分无聊，在某种意义上也十分成功。
比如坚持在一盏茶的时间将她教的睡着，并且孜孜不倦的用他的衣袖擦口水。
为此空拾每次都被恶狠狠的拍醒，接着收到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嫌弃她的表情。
仙气凌然的神垣表面上依然一片冷漠，但是这么多年下来，空拾知道他十分爱干净。
“这怪不了我，只能怪书桌太迷人。”空拾最擅长说胡话。
神垣将书搬得离她远远的，冷漠道：“你今晚睡在书桌上。”
空拾可不干，撩起裙子跟上去：“那我只有半夜去爬你的床了，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不会介意的，我知道。呵呵。”
神垣步伐停顿下，一双墨绿的眸子暗含小刀子，冷冷道：“你试试。”
空拾脸不红心不跳，露出一口白牙飞快答道：“好。”
神垣心生不好，总觉得这人要作妖了。
晚上神垣真的没有给她准备房间，在书桌上扔了一床被子便转身而去。空拾心说你好样的，真是守信用。
半夜，月朗星稀，清风拂面，是个爬床的好天气。
空拾抱着一床被子大摇大摆的走在去往神垣住所的路上，一脚踹开门一盆水扑面而下，将她淋得湿透。
事实证明，岁月使人成长。
神垣穿着里衣靠着床头，冷淡的望着她。
空拾颇有‘吾儿长成’的喜悦，欣慰道：“你终究不是原先的神垣小弟了。”
说完便被一团东西砸中额头，向后倒下摔在地上。她揉揉额头，拿起身边的一团抖开，是一块干帕子。
她恨铁不成钢，拽着毛巾抱起被子向房里走，用脚勾上门。
使劲将被子扔在床上，神垣挥挥手被子往地上飞，空拾连忙接住。来回几次，她抱着被子一脚踏上床，四仰八叉的睡着只留给他内侧一人躺下的地方。
神垣揪紧衣裳向后躲，鄙视的看着她道：“不知廉耻。”
她盯着天花板，酸痛的腰背此时舒服的不愿再动，不以为然道：“仙界都是这是这么说我们章悦山的。”
他哑然，半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拾摆摆手，无所谓：“我知道，你一个纯情少年哪里想的这么多。”
接着侧过身，一只手拍拍半边床铺，像个调戏姑娘的登徒子一样兴奋道：“来睡觉！”
神垣不动，空拾眼看时候不早便劝他：“你怕什么，我还能对你做什么？而且你看是你没有给我准备住所的，我来借你屋子睡一晚不过分吧。”
神垣站起身想要下床，她连忙坐起来将人拦住问道：“作甚？”
神垣穿着雪白的里衣，露出一截白玉的脖颈，眼神守礼的看向远处道：“我去别处。”
空拾抱住他的腿：“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占很小一个床位。而且你有整理其他地方能够休息吗？没有吧。就算有也是你父君母亲的房间，你可不能去睡。”
神垣少年时期，还是比较纤细的体格，比她还矮半个头瘦一些，她身上的肉还看上去多一点。她一把就能抱起他，稳稳当当的。
神垣挣脱了几次挣脱不了，面红耳赤的严厉道：“放手。”
空拾无赖不放，抱着他温暖的大腿，打商量道：“那你留在这里，或许你从我身上跨过去，反正你要下床。”
纯情少年神垣微微不自在，他被赶到里侧，想要出去必须从她身上跨过去，除非她给他让路——可目前状况来看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考量一番想了利弊，一是跟她纠缠到天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二是安安分分的缩在角落里，好歹有睡得地方。
如此想通后，便迅速扯开被子背对着她躺下，离得她远远的，中间起码还能躺四个人。
他只穿了里衣，薄浅鲛丝所制，包裹着他尚未发育好的纤瘦骨架和可怜微鼓的肌肉。空拾瞧了眼自己的，依然觉得自己更加爷们些。
一头黑发乖顺的铺撒在枕头上，有一丝冷香味。
空拾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手。
有个小爪子在她心中挠痒。
她默默向前方挪了点，神垣转过身伸长手臂阻止她，二人只有一臂之隔。
空拾盯着他乌黑浓密的秀发，正色道：“晚上天冷，我为你取暖。”
神垣抵着她头朝后仰，耳尖微红道：“并不需要。”
相处这么些年下来，能信她才有鬼，神垣牢牢记着这个教训。
她动动食指，尽量露出纯良的表情说道：“不用客气，这是身为姐姐应该做的。”
神垣的脖子开始红了，却瞪她：“不睡就滚下去。”
空拾立马倒在床铺，紧闭双眼。过了一会抵着她的手收了回去，他静悄悄的躺下来。
她睁开一只眼打量着背对着她的身影，想着要不然下次灌醉他给他穿女仙裙好了，等他长大了就穿不下了。
伴随着这样的小心思，她颇为愉悦的入睡。
空拾不到午时不会起床，用雷劈都劈不醒，她皮糙肉厚最多身上多几道疤。
神垣没有像巫逾经过无数次的失败，他直至今日依然孜孜不倦的尝试叫她起床，并且以失败告终。
没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
空拾也不清楚，她一觉醒来，看见桌边的神垣刻苦的读着书。侧脸冷漠凌厉，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这个漂亮的男孩子偶尔会揉揉腰，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照理说，她从小长在男人堆里，他们没法给她做启蒙。
巫逾自个与男人的交流止于章悦山与她半斤八两，也无法很好的启蒙她。她无数的内心小九九是源于一本仙族悄悄流传的书籍。
仙魔界自签订协议后，起初大家都战战兢兢，后来彻底放飞自我。
更有许多文采极好之辈出了自传，比如镇守东荒的龙族圣主写了本——《在下与东荒不得不说的那几年》，弄哭了许多仙界小仙娥。
龙族的少年这几千年找媳妇都不用愁，小仙娥这几千年都喜欢剑眉星目硬汉这一卦的。
后来其他人纷纷效仿，却达不到圣主原先的高度。在众多xx那几年中，有一本引发人内心深处共鸣的书籍横空出世，作者不清楚，出产地不清楚，吊着众人的口味。
此书名为《热情的失格线》，一眼望去书名，实在是不符仙界缥缈朦胧的追求。
可作者的文笔实在精妙，勾起众人心中的小思绪，在仙界悄悄传颂着。它讲述了一些非常哲学的事情，比如某些揉腰的事情等等。
这些都是题外话，神垣的动作不由得让她想到她包袱中，背来的几本《热情的失格线》。
她产生一丝危机感，要是让他发现估计就被撕了。
她下床使了个清洁术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靠着窗户变出一壶酒慢悠悠喝着。
神垣闻着味转过头，见着她又在破戒，皱起眉头说道：“修仙道应当戒酒。”
空拾呛到，背靠着窗框说道：“神垣小弟你太古板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神垣发丝一丝不苟，额间一抹护额熠熠生辉。听了她这话，停下翻书的手。
课程从她起床开始算起，神垣让她‘尽欢’了一下午，空拾弄湿了他两只衣袖。
她真诚的提出意见：“我说实话，算了，我不说了。”
神垣将她的作业看了一眼，愤怒的撕成碎片。虽然脸上丝毫没有表情，空拾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冒着火焰。
少年人，终究沉不住气。
她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我都记住了穴位。”
神垣瞟了她一眼，满是不信。空拾笑呵呵也不在意。
她难以理解神垣这种一天不说一句话，安安静静泡在书中的行为。
师傅从小就教育她要尽欢，以此为人生格言的千寻一万年里出去浪几千年也是平常事。
整个章悦山几乎由巫逾一人掌管，她每隔几天都要骂千寻几句解解气。
神垣替她整理一间屋子当住所，屋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白茫茫的墙壁看得空拾眼睛疼。
屋子里一切用品都带有一种呈青色螺旋状奇特的花纹，是神族的印记，代表至高无上的尊贵。
这便是神族的族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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