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忘忧
这件事情，等到三十六天后，她用完最后一根忘忧草才想起来。
她无比悔恨当时气氛正好时，没有未雨绸缪提出这个要求，以致她现在有种即将去鬼门关走一遭的感觉。
神垣瞧着她面色凝重的端着杯子，便好心问道：“有何事？”
空拾平时混账惯了，可到了危急关头又开始往壳里缩。被他这么一问，身为‘长辈’的那微弱的压在心角落里的尊严又冒了上来。
空拾在心中打小算盘，却道：“无事。”
神垣想：这幅表情怎么看都是有事的样子，既然不想说那也就不逼了。
他没有追根揭底，稳稳盘腿坐在蒲团上，垂下眼眸道：“我有一事想问你。”
她很惊讶的说：“有什么事你竟然来问我？你都不晓得，我如何知晓。”
神垣摇摇头，发丝拂过脸颊，他盯着空拾的手指问道：“第一天时，你手指上的汁液是忘忧草的，你从何处得到的？”
空拾认真的考虑，总不能说章悦山不给她银两，所以她穷得自己去采，忒丢人。她不怕丢人，但章悦山不能丢人。
她酝酿了会，真诚的说：“去药管盟买的。”
他道：“我听说药管盟给章悦山寄了许多债务折子。”
这事你都能知道？我记得巫逾处理的挺好的，这事不是传遍四海八荒了吧。
她理智的说：“钱还清了。我去付钱买难道还有不给的道理。”
他似乎是不信：“你手臂上的伤口如何而来？”
当然是被鸟嘴啄的。
她不自在的将袖子扯了扯道：“谁在外还能没点对头，喔除了你。”
神垣微微点头便不再追问，空拾转言：“我之后出去一趟。忘忧草用完了，我再去弄点。”
她将杯子放在桌子便出了门。
虽然是他受伤，但她作为一个大他将近万岁的姐姐，是拉不下脸来向他要钱的。她又不敢直接向巫逾要钱，一想起那个场景就略羞涩又慌张。
坐在花坛旁想了会，她提笔写下：
大姐，近日可好。小妹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修炼，为了修炼茶不思饭不想。最近突然醒悟，深觉得应该好好犒劳自己。
只是囊中羞涩，望大姐大发善心。小妹必定回报，日后一定努力将师傅捉回章悦山。望尽快回复。空拾留。
她细细读一遍，被自己的才华所震惊。
之后随手摘朵花夹在信中，开启传物阵，将信传给一位族人。族人看到必定会将信交给巫逾，这样就有人帮她说话，机会就大了。
她美滋滋的从一旁舀勺水，泼洒在花堆上，花瓣娇艳欲滴很是漂亮。
不久后，传音符响起。
她扔掉舀勺兴冲冲的接着，对面不是巫逾而是她手下的一位文书。那人是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名为以几，他上来恭敬的问好：“二姐，近来可好？”
即便比她大，也要喊姐。
空拾道：“好得不得了，事情如何了。”
以几表情木然，双手拢在袖子里，轻声道：“尊主说无论如何她只有五十灵石盘。”
空拾算了算仙界众仙平均一天的花销，觉得这个女人真够狠心的。
她不解：“你们没有帮我劝劝？”
以几柔声道：“尊主之前放过话每个月只能给你这么多，没人敢给你说情。”
空拾语塞好一会，她吐出口气道：“你把传音符交给她。”
以几道：“尊主正在会客。”
她无奈叹口气，揉了揉发痛的腰背：“你先把五十灵石盘发于我，我晚些再与她联络。”
那边答了个好，便将线掐了。
一个暗金色的小阵法显露，阵法中渐渐冒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圆溜溜的灰色灵石，便是灵石盘。
一株忘忧草便要两百灵石盘，五十只够买它的根。
她捏着圆滚滚的东西哎哎叹着气，身后疑惑的声音传来道：“你为何不向我要。”
她转过身，神垣靠着柱子盯着她，脸上竟是不赞同。
空拾慢慢道：“向你要？”
他走上前几步，盯着她：“本该是我的责任。”
便从面格拿出一大捧灵石盘，一股脑的塞给她。
她数了数大约有几十万，其中还有三分之一是白灵石盘，一颗价值三万。她这辈子就没见着过这么多钱，感叹着有钱人出手就是阔绰。
她咬牙：“我……”
神垣望着她坚持道：“收下。”
空拾乖乖的将一大捧灵石盘收到面格中，自发揽过神垣的肩膀往房里带，语气关切，“你药酒喝了吗？”
桌上一杯青色的液体，显然是没喝。神垣挣脱她的手，拿起桌上的药酒一饮而尽，昏倒前他说：“不要再……”
没说完便昏过去，空拾一把抱住抬着放在床上，用被子将其裹成一团。
他是想说千万不要去做偷取，用钱买这类正直仙人的话，她明白的。
这下她有了钱，必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有了钱，走进药管盟头都昂起不少。她将灵石盘拍在大厅桌上，傲气道：“来二十棵忘忧草，要最新鲜的。”
药管盟的管事是一位鹤族有为青年，他显得很惊讶，拿起桌上的灵石盘道：“空拾你这次竟然不是赊账，巫逾尊主发善心给你拨钱了？”
她说：“我遇到贵人了。”
那人道：“你不是去干抢劫夺舍这档子事了？”
空拾恶狠狠道：“我名声再不好，也不会去做这档子事。你卖不卖，不卖我直接去你鹤族取了。”
那人连忙将灵石盘收起来：“二十棵忘忧草马上就送来，你可千万别去苍灵湖畔，我妻儿还想要一片净土呢。”
她的名声以及章悦山的名声，莫名其妙因为各种事情变得不大好。巫逾因为与外界打交道有了名堂，名声有好有坏不像她尽是臭名。
有时候这些臭名，倒是会给她带来便利，比如比别人快一倍送来的忘忧草。
那人捧着忘忧草说：“极品忘忧草，一根清除垃圾二根灵力通畅三根极乐人间，实乃修行必备良品。”
空拾拿过东西转身就走，对于他们口中的一切功效，信三分之一就够了不必太当真。
鹤族的有为青年叫住她，她握紧忘忧草说：“我可给过钱了，这些草是我的了。”
那人递过来一本折子道：“仙草当然是你的。不过千寻上神近几日来药管盟赊了一批丹灵果，这是债务折子劳烦空拾仙君带回章悦山。”
空拾抽走折子，上头确实是千寻留下的手迹。丹灵果一百颗，他要这么多做什么。这果子无非使人凝神静气，莫非他意识到自己不像外表所展示的年轻模样，其实是个几十万岁的老人，因此开始养老了。
千寻可不是这样的人，还是神垣比较可能做这种事。
丹灵果虽然是个鸡肋的仙果子，但凡被药管盟看上的东西便不会便宜。
空拾望着折子上近两万的债务，难得阔气道：“我今日便还上。”
要是巫逾再收到这种折子，千寻这几千年是别想回山了。
这时她还是感慨一句：当有钱人真的妙。
要是以往她或许真觉得千寻是去倒卖仙草，经过纸鹤一事就未必如此，但愿不会发生糟糕的事情。
仙族灵力的多少天生便定下，之后修炼或许能够增加容量但不会一夕增多。灵力的多少与修炼的门路亦有相连，强弱并不是以灵力多少为标准。
空拾属于天生灵力充沛的，平时最爱尽情耗费灵力等它渐渐充满，同时还能增加灵力的容量。
她走到药管盟外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布起传送阵将自己送回天印。她今日将神垣裹起来后急匆匆去买了忘忧草，还没来得及给他输送灵力。
他喝醉后一睡几个时辰，在他睡着的时候进入他的闺房，握着他的手输送灵力，等他醒来又要羞愤的想不开。
空拾算算时间，三个时辰后恰好是晚上，若此时她输送灵力便不用颠倒时间，怎么想都好。
反正他睡着了，阻止不了她。
三个时辰安安静静的待着委实不可能，她靠着给神垣编辫子换发型度过了大半时间。将近结束时神垣悠悠醒来，她正拽着一撮头发编小辫，连忙放开。
他还不大清醒，就这么望着她，没想抽回手。空拾颇为心虚，轻声道：“还差一炷香的时间便输送完灵力了。”
神垣动了动却起不来，被子将他裹成蚕蛹，只能转转脖子。
空拾道：“我跟你说过的，这样摔下来不是很疼。”
他眨巴眼睛，略茫然可爱。她伸出手扯开被子，问道：“是否需要帮忙？”
神垣扯回被子回答道：“不必。”
空拾暗想道：算错时间了，还以为他能睡到输完灵力。好在时间不多了，到了点她将对方的手塞回暖烘烘的被子中，道了声‘有事唤我’便回房，徒留神垣一人凌乱。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神仙不过是弹指一挥。对于空拾不过是灵力有了明显的提升，而神垣除了病好便没有其他变化，包括他直至最后一天依然一杯立扑的惨烈状况。
空拾在天印待满三年方才将东西学个七七八八，一整本灵脉论她能记个八九不离十。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认真的学东西，觉得自己成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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