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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凶手


  色令智昏的空拾亲了一口之后平静的前去沐浴,直到靠在木桶壁上,一片浑浊的识海才清出一片净土。

  空拾把自己埋进了水里。

  半个时辰后空拾拢了拢里衣的衣领悄无声息的走进屋子,胆战心惊的靠近床上睡着的男人。

  她撕了一小块月鲛纱,沾了水一层层的为他清理眼眶周围的药膏。

  擦干净之后,空拾敲敲背也没有旖旎的心思,扑在另一头直接睡了,连被褥都没盖。

  空拾在梦中总能闻到一股冷香,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这味道她很喜欢,将脑袋深深的埋入冷香味浓处,这个地方温暖柔软,掩盖了梦中的漫天黄沙与皑皑白雪。

  南岳这些天最爱下着缠绵的雨,一大早便是雨幕连连,重复这前一天的情景。

  唯一不同的是,在微亮之际,孔连成出了问道山庄——给出的理由是探望伤重的两位孔家修士。

  海燕村的两位修士被安置在另一处沿海村,距离问道山庄大约三个时辰的路程,对于修士而言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

  在屋中待了许久差点发霉的空拾也收到了一封信——来自初镜。

  彼时,空拾正靠着破摇椅待在门框之前感受无根水携带的纯净灵力,一封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信破开虚空而来。

  空拾冲出门探查,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魔气的泄露,无根水带走了最轻微的气息与尘埃。

  初镜竟然能隐藏魔气如此之深,她握紧拳头显露出突起的青筋。

  神垣将她拉回屋檐之下,扑头盖下一块毛巾,就地揉着她的毛。

  她将手中的信交出去,“初镜的信。他为何会主动联系?了却因果是何意?”

  “别多想。”神垣轻声道,在空拾的记忆中很少听到带有这种强烈感情的话语,每一次都能勾起她压抑的情感。

  她由着他擦头发,咬咬牙没忍住,“你别托大,你现在这幅身子,一指头就能戳倒。”

  “神魔交手,天动地摇。初镜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才避开我。”

  他突然捂住她的脸,拇指搭在她的下颌,接着道:

  “虽然不知为何此番来势汹汹,但绝对不会闹大。最后不是我退让便是他被我抓回去,而我绝不会退让。”

  空拾将额头抵在他的手指上,半晌,说道:“神垣,等将初镜捉回去,我跟你说件事。”

  神垣想将手掌拿开,却被额头不依不饶的追逐,几乎抵到胸膛,“何事?”

  “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

  空拾将乾坤袋中的零碎东西全都堆到床上,徒留下药瓶,塞满了符咒。

  对于初镜所威胁的‘护好疏玉’此类的屁话,空拾至今觉得若要护好一个人,那么放在身边看牢了最有用。

  而她自认为烂命一条,霉气都往她身上跑,待在她身边怎么看倒霉的都会是她。

  这件事器神垣告诉了方何曦,对方闻言沉默了一会,说道:“望平安。”

  方何曦如今是凡人之躯,走的亦是凡人之道,无论他日后是否恢复仙位,现今是无法参与的。

  空拾说道:“末曦成为凡人这事,倒是奇怪。照他当年的损伤来看,无论如何醒来都还会是仙。”

  神垣说道:“或许是被更改了命格。”

  能够更改神仙命格的人少之又少,能通过神族结界进入神树范围的人更是少。

  皆与初镜脱不了干系。

  空拾坐在剑身上,望着前方不知世事的白云,一言不发。

  她当年与初镜的接触并不多,他与末曦的相处更多,便掏出传音符清清嗓子道:“末曦君,末曦君。听到请回话。”

  传音符闪了两下,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空拾?”

  余光望了眼御剑跟在后边不远的疏玉,她眼底嗓子道:“当年与初镜在南荒时,可有发觉他的弱点?”

  末曦无奈道:“你知道我当年关注何事,哪来的心思注意他。”

  空拾‘啧’了一声,回答道:“也是。那就这样,挂了。”

  传音符一闪,末曦的声音传来,“一切平安。”

  她勾起一个笑,“一切平安。”

  掐了传音符塞进了乾坤袋,空拾抱着双臂又陷入沉思,她当年唯一在意的是如何稳住他。结果发现比起仙魔两族关系,这小子对末曦更感兴趣,她就将人弄到末曦的住所旁边待着了。

  从而没有过多接触他,再努力的回忆也没有过多的记忆可以参考。

  “在想什么?”身后站着御剑的神垣问道。

  空拾向后靠了靠,虚虚靠在他站直的小腿上,说道:“在想初镜那个小兔崽子。”

  神垣微皱眉下颌绷紧,低声问道:“想他做什么?”

  “在想怎么干掉他。”空拾眯起眼睛,“干不掉也得整一整。”

  神垣噤声了。

  初镜约定的地方是沿海的一片森林,周边是沙土以及荒芜的人烟,唯一的村落便是孔连成所去的沿海村。

  这是个人少的村落,亦是整个南岳唯一没有遭遇袭击的村落。

  沙土泥泞,风中带着腥甜的咸味,这便是沿海村的大概。

  即使人少此时也少的有些过分,从空中一眼望去竟是一人都没有。

  不,还有一人,是个满身是血不知死活之人。正倒在村落外围,身边洒满了鲜血,看样子是流出不久。

  剑身拐个弯朝着下面飞去,带起的气流将空拾的头发凌乱像鸡毛。

  她整着额前发,朝前走两步,越看此人越眼熟。

  还没等将头发捋直,她恍然道:“孔家的薛管事?”

  地上那人还没断气,不过进气儿少出气儿多,能掰着指头数还有多久能活。

  薛管事脖子断了,弯不过脑袋。三人友善的换了边瞧他,他气若游丝道:“孙……”

  气管估计伤到了,说出的话像是打开破败的铁箱,刺耳又听不懂。叨叨绕绕中唯独能听清楚一个‘孙’字,最后他眼角含着一滴泪而终。

  “怎么还哭上了?”空拾嘟囔着为他合上眼。

  右臂忽然一阵灼热,让她正在覆盖眼皮的手一抖,空拾扯开衣袖,上头繁复的花纹赫然消失了。

  空拾一怔,原来凶手是他。

  神垣望着远处森林的深处尽头,握紧剑柄,说道:“他们在那。”

  “初镜和孙逊?”

  他转过身,将剑置于空中,说道:“还有孔连成和另外几个人。”

  “另几个人?”空拾想不出还有谁与他有瓜葛。

  其中有一个单独游离在外,像是在寻找出路。

  可惜这鬼地方被初镜下了结界,只能像个苍蝇到处乱窜,到了出口又莫名其妙的绕开了。

  神垣踏上剑身朝着她伸出手,说道:“走。”

  森林局势错综复杂,俨然是被初镜下过了迷阵结界。

  进入森林空拾清晰的能感受到两个蒸腾的魔气,她皱皱眉头,初镜在搞什么鬼,为何到了这种地步还将自己的魔气隐藏的如此深。

  这些年来,他不可能不晓得神垣的身体如何。

  高耸的树木遮盖的原本就阴沉的天际,林中昏暗无比独留一丝缝隙给予微弱的光线进入。

  路途难行,地上错综复杂的交错着或大或小的藤蔓,大多是婴儿头颅粗细。

  这是曾在鬼岭见过的藤蔓,又有些不同。

  鬼岭的藤蔓由风安在不远处操纵,而这些却自身散发着魔气,空拾猜想——它们根本就不需要他人操纵便有极大的杀伤力。

  三人须得侧身缓步而行,只要不弄醒他们,前行的速度依旧非常快。

  面前更是漆黑一片,比起周围暗黄的木杆,竟是像是黑夜一般能够吞噬。

  空拾眼神一凛,朝前排出一掌。成堆的黑团朝下掉——那是细小而密集的蛊虫,一直不动声色的在前方等着。

  她这一掌轰掉了大半,还有一小半游离在外,听到动静后寻声而来,又被一点点的弄死。

  “为何要弄蛊虫?他明知道蛊虫对于我们而言无用。”

  神垣察觉到识海中感受到的那个人正在朝着深处而去,皱起眉头挥出剑气将前方十几米高互相缠绕的木藤尽数斩毁。

  “他们在拖时间。”

  若是想要拖时间,应该用三人的弱点来作为切入,方才疏玉见着这些蛊虫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两步。

  接下来将要遭遇的,空拾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突破木藤网后,后边是一片平坦全无前方的难以落脚,地上干净的仿佛那两个大老爷们来之前特地修剪了一番。

  神垣一挥手,一枚绿叶牢牢的钉在地上,连带着穿过了一条三米长蛇的头颅。

  空拾心中一沉,最不好的预感成真了。待了那段时间,还是被那个小兔崽子知道了自己怕蛇的弱点。

  她在心里记忆中把初镜那张尚且年幼的蔫脸折巴折巴,想了上百种方法把人弄死——前提是她得把这群虎视眈眈瞧着她的弄死。

  疏玉看到起初终于带着世外高人风古的姐姐,在一瞬间变得拘谨不说,还有那么点猥琐。心酸酸的想着:对嘛,姑娘家家的还跟着我们来这破地方,遭罪。

  姑娘家家的空拾正在搜着乾坤袋里的药瓶,思索着几十种药物混合,企图挑选出一种把这些狗日的长条蛇全都毒死。

  蛇群越靠越近,疏玉正想提醒一句。

  空拾一扬手,一大片灰蒙蒙的药粉向下扑撒而去,顷刻间蛇群全成了蛇水,流入长势极好的灌草丛中。

  这把两个男人惊了下,神垣是知道她怕蛇的,怀疑自己是否丢弃了一段记忆。

  疏玉偏偏在一旁微妙的拍着手,称赞道:“做得好做得好!”

  空拾虚心的接受了他的称赞,没忘记来这的目的,继续往前探着路。比起她,初镜或许更了解神垣——毕竟是几万年的老对手。

  空拾想:“那个小兔崽子估计也就只知道这么一个弱点吧?”

  当年草木皆兵,她自认为藏得够好够深,什么手段心思都使出来了,称得上是一位‘智者’,就是‘智’的不太明显。

  神垣突然一横手,将二人拦在后头,“前面有人。”

  空拾道:“是位熟人。”

  这位熟人其实并不熟,就是最近这些天时常见着。

  三人合抱的大树干上五花大绑着一位身穿道袍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处于昏迷之中,面色泛黑显然是入了魔气。

  还没爆体显然是魔气不重,大概是初镜难得的芝麻大的善心发作了。

  聂溪的是个指尖缓慢的滴落着鲜血,空拾吸吸鼻子,心跳的有些快,眼睛酸涩得忍不住微微眯起。

  肩上搭上一只手掌将她从莫名的情绪中拉扯出来,神垣将白绫摘下缠绕在手腕上,一双眼眸深深的望着被绑着的男人。

  “他……”空拾张了张嘴,声音竟然有些嘶哑。

  神垣幻化出琴拨弄两下,声波将勒如血肉的荆棘藤蔓割破,聂溪毫无防备的跌落下来。

  凑近了这股味道更加熟悉了。

  以往多少万年她都是一步一脚的踏过来的,带着对那些人的愧疚悔恨。

  平日里想都不敢想一想,终年都有一把尖嘴的钩子扼在心间,心跳的快了就疼上一疼。就好像此时,从心头蔓延下细碎的疼,恨不得转头就走,又迫切的想弄明白这一切。

  比起空拾的错愕,神垣也不好过,在漫长而孤独的年岁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情感了。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开始回忆过去。

  神垣从小只受过三个人的教导,在他眼里算不上少。

  第一个是他的父亲连府,教导他以救世为己任,从蹒跚学步到初初长成,只是遗憾他有自己的责任。

  第二个是执掌四海八荒之事的宣明帝尊,手把手的教导他纵观全局看尽云生云落。

  这最后一个,他起初都想不通为何父君会让他来当自己的老师,这人便是——千寻,空拾的老师傅。

  千寻同前两者不一样,总是想方设法把萝卜丁大小的他偷渡出去。要么是放在海中礁石坐上一整晚,自己躺在一边睡得昏天地暗;要么是往他家道路旁埋各色各样的酒,还将这件事教给了他的不靠谱徒弟。

  看起来再怎么不靠谱,他都是个实力强悍平定边疆的仙族悍将。千寻身上的气泽不似这个人外表看上去浮躁不着调,反而平稳沉静像是被磨去了棱角一般。

  要是真要说——就是尖头被磨掉几层的银枪,不那么容易伤人,但终归是伤人的兵器。

  那气泽让年幼的他又敬又畏,全然没想到此人在自家正门埋下了不止几百坛的烈酒,连守门的神兽都不知何时被这老流氓收买了。

  在他故去的几万年里,这股气泽连同其它二位的一直被他藏在心底,好好供起来。

  如今这股被供起来的久远气泽,竟然出现在一位下界的门派门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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