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距离

　　..　，初访记

　　如今的洛蓝，与之前狼狈得像做贼似的的一路乔装着从刘国逃到顾国的情况不同了。

　　若她愿意，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一路盛装、大张旗鼓的借由顾皇亲派的护卫队、和关家的贴身护卫的合力护送，大排场地回去苏国。

　　但洛蓝还是选择要秘密回去苏国。

　　就算在她们到达苏国之前，苏皇、刘皇、肖煜他们都会提前通过各自的渠道知晓此事，而且这次还只有关家的四名护卫负责护送她们全程的，洛蓝也还是决定要乔装回去。

　　她给的理由是：

　　一来，毕竟还没以苏氏皇族的身份来与顾皇达成正式有效的协议，不便让顾皇那么正式地一路护送她们回去；

　　二来，就因为不便“正式”回去，所以才必须乔装着回去，才可保这一路上不会遭遇肖煜或苏毅的可能刺杀（到如今，顾元仍不知肖煜和苏毅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洛蓝就仍旧故意误导着他）；

　　三来，选择乔装回去，让苏皇也拿不定她们何时会到的，才好方便她们及时掌握了等她们到时的苏国内可能连小竹（洛蓝向顾元刻意提及的“关默的书童”）他也未必可知的苏皇可能藏有的暗招。

　　虽然还没见过苏皇本人，但洛蓝通过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让她不难基本掌握到苏影死前的大概遭遇、还有苏蓉她到如今的大概遭遇，以及她们俩之所以会经历那些——其背后能迫使她们必然经历那些的整个驱使情境——它们得以一环扣一环地被造就出来的这背后必然需要的关键的权力、利益高度相关的关系网络的背后运作——等等的，洛蓝通过整合了她分别站在包括苏国在内的整个大陆的角度去看，和以苏氏为主的苏国国内角度去看，以及苏氏内部各利益团体间的对峙关系——所会看到的苏皇在集这三重视角于一身时、他最可能处在的位置的立体坐标点，以此来推测出要想在这样的位置上不仅维持住他必须承受的各方平衡，还得握有是这些力量中相较的最具优势的资源、势力，那，“苏皇”他该如何去做？

　　基本上，当洛蓝这样想时，她首先假定的是抹去了比较明显的个人个性化的喜恶差别之后的任何能坐在“苏皇”那个位子上的人——当他处在那样的处境中，处在那样的至少是三重维度的立体关系网中的立体坐标点上时，他最可能使用的能同时平衡好自保、维权、及持续平衡各方利益的主要统治策略。

　　大致的大方向，洛蓝心里已基本有数，但还缺了更为具象的必须了解了苏皇本人的真实个性后才能获得的第四维信息——他自己是如何理解他的存在价值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了苏皇他即便在大方向必然会身不由己之时，也能在每一个微妙的模棱两可的小选择中做出有固定偏向的选择，进而积少成多的给大方向造成或大或小的助力、或阻力。

　　之所以要了解苏皇到这个程度，是因为那是保证洛蓝的这趟苏国之行的整套计划要想顺利实现、所必须具备的关键前提。

　　远的不说，首先——苏皇必然会背着关家的留有连关家都难有觉察的后招——是必然。否则，与“关家”斗了这么多年，这“对手”也是白当了。

　　不过，也正因为太懂得如何针对“关家”了，这反而更易让苏皇的暗招也变得极具针对性。

　　洛蓝想着，只要到时她刻意不以关家的优势视角去观察，或许反而有助她看出苏皇就是针对“关家优势”的暗招部署策略。

　　就算改用“关家优势”以外的其他视角去看时，仍还会有诸多的可能存在，洛蓝也相信，经过第一轮的筛选后，到时她也能在“剩余大类”的层面上，先大范围地缩小了需要她去在意的方面。——关家的优势能覆盖到的“大类”也是不少的。何况，就眼下他们这儿的发展水平，能有的“大类”其实也没很多——尚还在洛蓝能掌握的范围内。

　　而筛选剩余下的“大类”，也能帮助洛蓝更有方向性的尽快接近——苏皇在他无可选择的大方向的限制之下、还能有选择的那一小部分的他自己的个人偏向——它的底层驱动力：苏皇究竟是如何理解他自己的存在价值的？——这将决定了他会想要体验到怎样的价值感。

　　而这样的价值感，将会决定他会如何去使用他所拥有的所有资源。——只为能通过重复这样的体验来获得他想要一再确认的他的存在价值。

　　所以，洛蓝会同时立体的对苏皇展开不同层面的“偏好”分析，进而由表及里、由点及面再及体的最终具象分析出苏皇最内核的本质内驱力：他所理解的他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要了解了这最难触碰的第四维——苏皇他自己的真实的自我认识，理解了他对自己的存在价值的定义，那么，再统合了其他基本不由他所控的、却能决定他必然要走的大方向的那其他三维（与顾国、刘国、关家的相互制衡；与苏国内的所有非苏氏一族的势力（包括了关家在苏国境内的那部分势力）间的相互制衡；与苏氏族人间的相互制衡）——最终就能精准预测出苏皇当下及之后的每一步的必然选择，而不再只是“偏好”。

　　甚至于，若有需要，洛蓝还能刻意制造特定情境，来诱引苏皇按着她的意愿的——顺着苏皇自己的偏好去选择，却最终做出洛蓝希望他做的事。

　　洛蓝会让他做得心甘情愿。

　　**

　　跟顾元大致交代了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助苏蓉首先能活到她成人那日，再顺利通过她的成人礼，还得在那**迫苏皇当众宣布立苏蓉为太女，并当众定下继位之日——会定在与顾国和亲的婚期的前半月。

　　但在这样的结果公之于众之前，洛蓝会算好时间的提前把已成定局的结果在公布之前，提前通知了顾皇；好让顾皇能来得及配合着换掉和亲对象，然后算好时间的先以参加苏蓉的成人礼为由的去到苏国，再在观礼现场当众接受改变的和亲方式——由原来的“迎娶”改为“嫁来”。

　　这样，不仅继位典礼的准备不会被耽搁，也能顺便准备好继位后的半月后的和亲仪式。

　　只不过，要想让那最后的目的能够顺利的一气呵成，那——之前的部署却是时间紧迫得紧呢！

　　需要部署的实在太多——差不多就是要以——不仅是能随时替代了苏皇的作用，还得比他原来的价值还要更有不能替代的价值——为目标地部署以苏蓉为中心的新的权力关系网。

　　必要之时，还得对苏皇狠下毒手，直接操控了苏皇，让他只能配合着完成苏蓉的成人礼，并让朝中威望最高的大臣来当众宣读了苏皇预先写好的禅让诏书，然后让苏皇就在当日夜里“驾崩”就好。

　　时间不多。从现在算起，除掉去苏国的路上会耽搁的时间，等到了苏国，离苏蓉成年怕也只剩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所以她们必须尽快动身出发。

　　洛蓝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的，目前还不是你该知道的。你得谨记自己‘皇子’的本分，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就像你当初跟我说的——只管‘奉命行事’就好，不必知道的，就不要去知道了。”

　　突然间，明明洛蓝就在眼前，但顾元却觉得她根本就是远在天边。

　　他们之间的不到一步的距离，此刻却远得令他毫无走近她的能力。

　　他，没有走近的底气。

　　明明知道没人会阻止他抗议，可顾元偏就没有了反对的底气。

　　他就只能沉默地站在那儿看着：

　　洛蓝先是学着关默他专用的易容师曾经给她易容的手法、给她自己重新改妆成“普通”的容貌；

　　再亲手给苏蓉也换了副“普通”的容貌；

　　再将会露于衣外的手、颈处都用事先调好的乳状物均匀抹上，变成了“普通”的肤色；

　　最后，她们彼此再互相检查了对方易容后的模样有否明显的破绽。

　　这回，倒是连苏蓉都彻底丢弃了她过去惯有的全身束裹的习惯。

　　看得出，苏蓉这回也是做了非同一般的觉悟了！——因为洛蓝吧？

　　只见她俩收拾好后，就一前一后的迅速去了王府后院，走洛蓝之前走过一次的王府内外最易忽视的那个“死角”——那棵树挨着的墙角，从那儿离开了。

　　因为这回有苏蓉帮忙，她俩不仅相比上次更加轻松地避过了王府里的所有护卫、家仆的有规律的巡视、换岗，还很轻松地就越过了那道墙的阻碍，——苏蓉带着洛蓝直接一跃飞跳到了墙外。

　　府里只有顾元一人是刻意尾随着她俩、亲眼目睹了她们是如何轻易绕过了府内所有人（除他之外）的监视的离开了王府的。

　　待她们彻底离开后，顾元立刻愤懑地下令砍了墙角的那棵大树，让那个角落再无任何遮挡的完全暴露于人前，让那儿再难藏人、或便于逃跑了。

　　简直比直接走后门都还要显眼、危险。（走后门，或许还会首先是怀疑此人的动机；但若是敢去那儿翻墙，那直接就会被任何看见的人定义为是“刺客”！）

　　不过气归气，顾元也清楚自己眼下根本就没有生气的资格。无论洛蓝告不告诉他她之后的具体打算，他都没有资格过问、干涉、甚至去妨碍。

　　相反的，洛蓝怎么交代他的，他都要无条件照办。

　　洛蓝要他在这期间做个“安分”的皇子，摆明了就是要他谨守自己“棋子”的身份。不仅不能让人替代了他的价值，还得时刻谨记着不能越过顾皇能够容忍的“边界”。必须做一枚只会安分待在“边界”内的、又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的棋子。

　　当然，同时还得让顾皇觉得：如有必要之时，顾元他也能胜任了超过过去限制他的那些“边界”的更大的重任的。

　　说到底，这不就是最有竞争力、又最识时务、最有自知的“皇子”所该做到的“本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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