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不悔仲子逾我墙

　　纪晓芙回到了家，回到了峨嵋。姨母家的灵堂上，她长跪不起。

　　那日，贝锦仪烹了鱼，拿到峨嵋寝内同享，纪晓芙闻到那鱼腥味道，突然胃中翻箱倒柜的一阵恶心，跑了出去。

　　她扶着门，在偏房干呕，并没有注意到，窗外丁敏君跟了过来，神色犹疑的盯着她。

　　纪晓芙脸色煞白，摸住了腹部。

　　一处偏僻的医所内，纪晓芙被静静把着脉。医官道：“小娘子，你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胎气甚稳，快些回去给你官人知道，也好叫他高兴。”

　　纪晓芙突然泪眼婆娑。医官见她神色，本就奇怪哪有孤零零的小娘子自己来把喜脉，心下便猜测是有人逼迫于她，才留下了祸根孽胎，沉默半晌，道：“其实无妨，这断产方也不难寻，我给你开一剂药，你自己回去抓了服下，好好休养几日，便可当这事从未发生过。”

　　半夜，纪晓芙呆坐在一处客栈房内，面前放了个药碗，只坐到从热气腾腾变得温凉。突然她端起碗来，将药泼到了地上。

　　纪晓芙请命，去了甘州刺探。她身型苗条，用束腰勒好腹部，前几个月还看不出，只是后来月份大了，身子更重，脚有些肿。

　　纪晓芙不觉得苦楚，每日把玩着一块铁牌，一柄玉剑，偶尔低头含着笑。

　　一日黄昏，屋内传着痛极的呼喊，随后便是婴孩的阵阵啼哭。相伴纪晓芙的是她曾经有活命之恩的一名农妇，那农妇当日见她大着身子前来投靠，并没有多问，只说了句“恩人你便安心住下……”，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产婆洗净了孩子，把孩子递了来。纪晓芙喜极而泣，看着孩子眉眼，乐呵呵的笑着：“长大了一定同他一般好看……”

　　休养的一月时光里，纪晓芙捂在屋内，看着诗文。身旁的孩子睡得甚熟，突然瞧见一首，眼里瞬间噙住了泪，仰着头不让它掉下来。

　　也不知他手上的伤是否好些，现下又在做着甚么？是不是去寻过自己，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他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欢喜。

　　她请农妇帮她弄了股黑绳，将铁焰令串好，挂在孩子脖子上。

　　书页反扣，可以看到那诗文：　

　　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踰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那院里的少女，央求仲子不要再寻她时，是不是也同自己一般，惧怕父母兄长，惧怕人言可畏。可仲子真逾过院墙，她定也同自己一般无悔吧？

　　不悔，不悔，终不悔，仲子逾我墙。

　　她笑着摇起孩儿的婴床，“不儿，不儿，你姓杨，叫不悔。”

　　“你爹若是听到你的名字，必会笑我是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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