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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搏一搏


  竹林间只有威风拂过竹叶之间摩挲的声响,独孤傅端枪指着裴长卿,一言不发。而裴长卿则是抬剑直指独孤傅,同样一言不发。

  两人从未见过面,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剑拔弩张,且同样两人都认为对方是个“极为棘手的敌人”。

  裴长卿身后的张文成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遮住嘴咳了两声才说道:“裴公子可是见过我那师兄和师弟了。”

  听到这话裴长卿微微一愣,但看了一眼手中揜日剑,疑惑也就明了了。

  “已经见过了,还是依靠夫子的指点,在下才想明白了这玉衡签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看来,我想的倒是没错。”独孤傅将枪杵在地上,冷笑看着裴长卿和张文成,“可惜,宋君平那个叛徒不在,不然倒是可以省我多跑一趟。”

  听着独孤傅的话,两人皆是不语。

  裴长卿环视四周,见那横尸满地的摘日神教教徒,还有那尚存一口气却无法站起来的五行星君。

  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个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手段,但仅凭那一句话的世人评价,裴长卿甚至认为自己今天这番动手,或许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

  来都来了。

  依稀回想起了多年前还在入云林的日子,每一次剑十三来到入云林都会从入云林中拿走点什么。

  美其名曰: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不拿走点东西,不做点什么,那不是白来一趟。

  白衣剑客现在的想法与剑十三相似,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没有再让开的道理。

  一直雪鸮啼鸣着划过天际,盘旋落在独孤傅的肩头上。

  就当着裴长卿和张文成的面前,直接将那雪鸮脚上信笺取下。低目看了看信上寥寥几字,不由冷笑。

  若见揜日剑,勿战,勿伤,勿杀。

  将手中信笺撕了个粉碎,扬撒在空中。

  信笺上并没有落款,可单凭那字迹,他就能知道这是谁亲手写下的字。

  勿战,勿伤,勿杀。

  写信的人太了解他,这三个“勿”少了哪一个,他都能钻个空子下手。

  下死手。

  独孤傅紧握手中抢,牙关紧咬,无情的双眸中似乎有一丝的愤怒在夹杂在其中。

  他拖枪转身离去,没走两步忽然转身杀了击回马枪!

  银枪直刺裴长卿咽喉而去,而后者早有准备,举剑立于面前挡住这一枪!

  反压独孤傅手中青梅,长拳直出奔独孤傅胸口而去。

  独孤傅以掌相抗,并非与之纠缠,反是借力使力,收枪后撤,轻掂步子,不知什么轻身功法远遁而去。

  而那些摘日神教的教徒见此情形,也是两三人掺起五行星君,慌忙逃走。

  见他远遁而去裴长卿没有选择紧追而上,收剑转身恰好看到张文成对他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追?”

  “比起追他,当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是嘛。”

  做事分的清主次,分的清轻重。这是许多年轻人所缺乏的一种应有的判断力,或许放在其他年轻人身上,或因为一时热血上头,或因为逞英雄,或因为敌人逃走的下意识的自负而追上去。

  仅是这一点来说,裴长卿就算追过去也无可厚非,张文成也不会指责什么。但裴长卿做了让张文成最为满意的选择,故此才会默默对这个年轻人心中多了一份肯定。

  环视四周,看着这一片狼藉,白衣剑客不知道身后的这位读书人究竟用了怎样的招式能够一人抵挡如此数量的敌人。

  似乎能够读懂裴长卿心中的意思一般,张文成缓步走到裴长卿身边说道:“比起你的父亲,这点程度还算不了什么。”

  继续朝着那间竹屋走去,裴长卿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跟上去,还是就在这里等着。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张文成侧脸说道:“怎么,不跟过来是不想要玉衡签了?”

  一听提到了玉衡签裴长卿赶忙小跑跟了上去。

  看着那提剑跟上来的裴长卿,不经意间,张文成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一闪而逝,就连白衣剑客也没有注意到。

  竹屋内一片狼藉,但总体来说就像在外看到的一样,很简单,朴实。屋内很静,总有一种清香萦绕屋中。

  “请坐。”

  也不收拾,屋内也就一张红木罗汉床还能坐一坐,床上一张青竹所成的方桌。放桌上,是一盘已经被打乱了的棋局。

  裴长卿与他相视而坐,不多做解释,反倒是收拾起了些凌乱的棋局。

  白衣剑客也不多言,准确来说是不敢多言。

  “裴庄主他……是怎么去的。”

  一手手的落子,却说出了这件事。

  裴长卿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揜日剑,虽是尽力平静,却也是有些波动的声音说道:“摘日神教闯入入云林,独孤傲逼迫家父交出七签。家父将揜日剑交给在下,一人持一柄玄铁剑,为诛杀独孤傲,用出了黎山剑法最后一式。”

  “仙人借剑。”

  没有回答,没有动作。

  只有沉默。

  张文成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一盒白子放在了裴长卿的面前。

  点了点棋盘,不言不语。

  白皙的棋子,不知是什么材质。棋子光滑,白衣剑客甚至能够在那一枚枚棋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看向棋盘上的棋局,本以为又会是什么残局死局。却偏偏留给了裴长卿一手活棋。

  没有犹豫,干脆落子。既是活路,便没什么值得犹豫的地方。

  张文成起手落子,这棋局却又让裴长卿看傻了眼。

  仅是一枚棋子的变化,便能让他这条“活路”,瞬间变成了“自绝退路”的一手。

  “看似活路,实则死路。人生不过寥寥百年,但是这种情况却不少见。你呢?如果是你,要怎么做?前有猛虎,后有恶狼。如何自保?”

  裴长卿沉默着,看着这盘让他一手断了退路的棋局陷入沉思。

  张文成望向窗外,轻咳两声低眸说道:“这天也有些转凉了。”

  本在思考如何破局的裴长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儒生,似乎总有些言语,无从诉说。

  儒生望着窗外出神,两眼半眯,嘴角似笑非笑。

  “虎和狼,可不会给你这么久的思考时间。”

  一句话让白衣剑客的心有些着急。

  他总是想要有个两全法。

  在寻找退路的同时,又在寻找如何反击。

  但就像张文成所说那样。

  虎狼之类,可不会给他这么久的思考“两全法”的时间。

  不再多去考虑,干脆落子。

  搏。

  虎在前,狼在后。

  想要脱险,只有一搏!

  张文成面容不变,从容落子。仿佛裴长卿的这一步,他早就已经料到一样。

  两人皆是沉默,落子皆是杀意十足。步步强攻,毫无余地。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二十二手。

  裴长卿举子第二十三手落在了天元位。

  张文成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由一笑,投了手中的棋子,掩嘴轻咳两声。

  裴长卿抬头看向他,还在疑惑,他为何投了子。起码在裴长卿看来,眼前的这个儒生不可能只有如此。

  刚想开口时,屋内的一处翠竹所制的书柜缓缓移动开,书柜下竟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

  “机关术?张先生,这是......”

  正想发问时,从那书柜下传来富有节奏的脚步声。

  从那书柜下的隐秘空间中缓缓走出一人影来。

  竟是一位少女。

  少女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生的亭亭玉立,标志秀美。少女身着朴素衣袍,一袭长发仅用一支发簪别起,只是额前黑发,有些遮挡了她的眸子。

  看到裴长卿淡淡一笑,揖手行礼道:“小女张子好,见过公子。”又看向张文成柳眉轻蹙,低声道:“父亲,您的身体怎么样。”

  张文成笑笑,摆摆手道:“无碍,这帮人还不能把我怎样样。来,你来看看这局棋。”

  张子好欠身看去,点点头道:“白子到了后面几手,一路搏杀,硬是撕开了一条生路。爹,这就是你说的该搏的时候就要搏一搏?不过……黑子倒是还有诸多路数可走,截杀白子。爹,怎么就投子了?”

  拿起天元位的白子,那翠竹书柜又缓缓移回了原位。张文成掂了掂手中白子说道:“再不投子,你这丫头还愿意在那地室里待着?若是愿意,爹这就把你的床搬下去。”

  张子好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连说道:“不了不了不了,爹最疼女儿了,怎么舍得让女儿在那种阴暗潮湿的地窖里睡觉呢~”

  一边撒娇,还不忘给张文成捏肩捶背起来。

  看着这一对父女其乐融融,身为外人的裴长卿浅浅的笑了。

  正当犹豫要不要暂且离开,免得打扰了这对父女的时候。张文成拍了拍女儿的小手说道:“行了,这一点真是跟你妈学的淋漓尽致。忘了爹交代给你的事了?”

  张子好笑嘻嘻说道:“记得记得,这不是怕爹累了嘛~女儿这就去办,这就去。”

  这一刻,裴长卿或多或少的能够明白世间为什么会有“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样的话存在了。

  “公子,还请随我走一趟吧。”

  裴长卿抬头看着来到了自己面前的少女,果真是的好生俊俏。但也不难从她的眉眼间或多或少的看出个张文成有几分的神似。

  他看向张文成,而张文成没有说话。眯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

  下了罗汉床,裴长卿轻声道:“有劳张姑娘了。”

  张子好嘴角微扬,明明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却能从她的眸子中看出几分风情,“公子请随我来。”

  裴长卿跟在张子好的身后走出了竹屋,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依旧在屋中静坐的张文成,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公子?”

  “啊,在下失礼了。”

  听到了张子好的呼唤,裴长卿才发现自己和张子好已经隔了有些距离。尽管心中尚有疑惑,但裴长卿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待两人远远离去,屋中的张文成又一次咳嗽起来。这次不再是轻咳,难以抑制的剧烈干,让他的脸色涨红。

  从衣襟里拿出手帕捂住自己的嘴,似乎不是为了遮挡什么,而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更小一些。

  当不再咳嗽的时候,他手中的白色手帕上,已然有鲜红透过了那叠的一层层的手帕。

  儒生拔掉嘴角的血迹,将那手帕紧紧握在手中,不言不语,只用一指轻轻的点着棋盘。

  “这天,也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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