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赏月

　　洞泉其实是一个小岛，风景秀美，景色清幽，岛荫凝秀，园林精雅，尤以中秋时节的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与赏月人心中各有所寄托的明月上下相辉映、神思遄飞而为秋游者所追捧。

　　华阳侯早就让人定了一条船，吃过午饭，一行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码头走去。

　　人实在太多了，华阳侯府的侍卫把华阳侯和叶菲拱围在中间，饶是如此，叶菲还是被挤掉了鞋子。转过弯就到码头，人流却再没能向前一步。

　　很多雇不到船的人挡在码头，见船就蜂拥而上，人家提前若干天订下的船，怎么肯让不相干的人上船呢？不可避免的，纠纷开始了，先是大声，接着叫骂，再接着便是动手。

　　“老爷，我们过不去了。”华阳侯府的侍卫队长卫锋有些焦急，人太多，退也退不回去。

　　叶菲赤着一只脚，在两个光脚丫鬟的搀扶下退到路边一棵树后，两个侍卫站在她身前，挡住涌过来的人群。

　　“小姐，有船我们也上不去啊。”灵芝快哭了，她不光鞋被挤掉，脚板也快被踏肿啦，怎么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啊。

　　“喂，你们有船啊？”头顶飘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把三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小孩手臂粗的枝丫上坐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年，正笑吟吟看着三人的头顶心呢。

　　翡翠狠狠瞪了少年一眼，没理会。

　　“怎么，想跟我们一块儿赏月？”叶菲也笑吟吟道。

　　最佳的赏月地点必须荡舟湖上，在湖上赏水中月，空中月，再由湖上到洞月，赏塔中月，总之无论如何，没有船，那是赏不到最美的月景的。要不然码头也不会乱起来，一定是那些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不懂这个道理，临时看人登船，才急了。

　　少年涎着笑脸，道：“可以么？我付船钱。”

　　“那倒不用，叶菲道：“如果只有你一人的话，捎上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把我们拉树上去吧。”

　　少年颇觉意外，道：“好。”

　　坐在枝丫上不仅没有被挤之虞，视野还很开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叶菲已经见四人落人，要是不会游泳可就惨了，这么混乱的场面，不一定有人去救呢。

　　华阳侯身周的侍卫奋力抵挡，要不然他早就被挤到墙上去了。

　　远远的，差役手持水火棍跑来了，有两人跳入水中救人，抓了几个为首闹事的人，场面才控制下来了。

　　人声鼎沸中，叶菲见华阳侯转着脖子四处张望，估计是在找自己，忙喊树下的侍卫：“老爷是不是在找我们？”

　　没有船的人开始垂头丧气地四散在码头周围，把小码头那一小片上船的地方让出来，侍卫挤开人群，到华阳侯身边说了两句什么，华阳侯望向墙边的大树，一下子看见向他挥手的叶菲。

　　“这孩子。”他也笑着挥了挥手。

　　雇的是一艘敞篷船，微风吹拂在脸上，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天边的彩霞，彩霞又把湖面染红，一轮明月，浅浅的，若隐若现地浮现在船前不远处，果然是美景啊。

　　少年坐在船沿，一双脚荡在水上，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

　　翡翠拿出月饼糕点给各人分食，灵芝从提盒里取出茶壶，给各人倒了。

　　华阳侯坐在躺椅上，伸手一指远处，道：“小菲，我们要不要在湖上多逗留些时间？”

　　叶菲点头，第一次觉得华阳侯很有眼力见儿，她确实这么想的。接过灵芝倒来的茶，她递给华阳侯，道：“义父喝茶。”

　　华阳侯坐正了身子，呷了一口茶，悠悠道：“我年轻时就听人说过洞泉的名头了，其实中秋月还不是最美的，人又多。要是到十二月，清凉的湖面上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那才好看呢。”

　　叶菲掰了一角月饼放嘴里咬，道：“义父赏过十二月的月？”

　　“没有。看过一本游记，上面写得可好了。”华阳侯随手抓起身边碟子里一块月饼，直接塞嘴里去，道：“我盼了几十年，才得以有一年中秋在外面过呢。”

　　“老爷子，”少年嘴里塞满了月饼，猛嚼两下咽进腹中，道：“想在外面过中秋不是挺简单么？怎么你得盼了几十年？”

　　华阳侯呵呵笑了两声，没回答。

　　这少年身着粗布衣衫，一看就是平头百姓，不过人倒机灵，此时码头上还有几百人拍着大腿惋惜没有船可以赏到最美的月色，偏生他抓住了机会，不费半文钱却能如愿。

　　太阳没入湖底，月亮渐渐亮了起来，像小圆桌面般挂在半空中，空中一个月亮，水中一个月亮，两相辉映。

　　不知哪条船上传来细细的丝弦之音，听来有如天簌。

　　此情此景，叶菲没有喝酒，却醉了，许多年后回想起来，还赞叹不已。

　　月上半空时，船向洞泉驶去，登上码头，经过先贤祠，步入九曲平桥，走过网网亭、迎花亭、翠架亭、御碑亭、心心相印亭等五座亭子，来到九曲桥东，隔水与一堵矮墙相望。墙内，便是另一个世界，也是塔中月的最佳欣赏地点了。

　　一座八层高的塔拔天而起，据说月上中天时，塔正中能倒映一轮明月。此时天色还早，塔周很多人铺着毡子席地而坐，或饮酒吟诗，或叫了歌伎伴奏，比湖上嘈杂许多。

　　随从从酒楼叫了吃食，一字儿摆开，酒菜的香味儿传来，叶菲也从恍若仙境的思绪中回归现实。

　　左边坐十几个文人，为着一句诗吵了起来，再过去是一大家子，其中几个妇人款款而坐，想是不愿扰了赏月的兴致，并没有用屏风围起来。

　　文人这一桌有人激动之下掷了什么东西，碰到桌沿上，无巧不巧的，撞上了相邻那桌一个妇人的发髻。

　　一个青年人过来理论，双方言辞激烈了些，说着说着推推搡搡起来。

　　不知谁说了一句：“真煞风景，好好的月色被俗人所扰哪。”

　　叶菲深以为然，对华阳侯道：“不如我们到湖中赏景，那儿又美又清静。”

　　说话间，又进来一伙人，几个差役在前开路，后面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带着三个体态妖媚的少妇。那男人一眼相中华阳侯所在的地方，正要往这里来，见有人打架，只一眼过去，差役便过去锁人了。

　　叶菲才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一个差役过来粗声粗气道：“喂，有家老爷看上你们这里，快快让开。”

　　这个位置可是围墙内赏景的最佳地点，华阳侯提前五天，花了贵三倍的价钱订下来的。

　　卫锋已迎上去问：“你家老爷是哪位？”

　　差役大模大样道：“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家老爷是宾州知府，难得今年来了兴致，要出来赏月，还不快快让开。”

　　“宾州知府陈蝉之？”卫锋冷冷道。

　　“哎，你一个外地人怎么知道我家老爷的名号？”差役惊奇。

　　卫锋冷冷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差役后退一步，换了一副笑脸道：“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卫锋躬身问华阳侯：“老爷可要着那陈蝉之来见？”

　　华阳侯淡淡道：“免了。”

　　卫锋向那差役挥了挥手，道：“着你家主人快些滚蛋吧，省得惹我家主人不快。”

　　差役惊疑不定，一溜烟回去禀告。陈蝉之已等得不耐烦，见华阳侯一行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时不时抬头望一下月亮，说两句闲话，一点没离开的意思，火气正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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