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致命关系
洛羽本想安抚哭泣的墨宣，而墨宣却迅速地转过身去不再看洛羽，急匆匆地用帕子擦干眼泪。见墨宣背身不语，洛羽心里焦急，觉得如此沉默下去只会贻误时机，于是决定再给墨宣加把火。“这两日来发生的种种真是让我始料未及。我万没想到，你竟会伙同外人来欺瞒我。”
话音刚落，将将止住眼泪的墨宣再次哭了出来。她回过身，死死地盯着洛羽，眼神中带着浓重的怨意，这让洛羽不由地心慌起来。这两日，她见到了太多墨宣不曾有过的样子。
半晌之后，墨宣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奴婢欺瞒了公主。那公主呢？公主何尝又对奴婢坦诚？”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双手交缠扭曲，指节泛白，像是要将手指活生生地掰断一截。墨宣忽地扑在桌上，俯首埋在双臂之中，极力克制着哭泣。洛羽站在一旁，虽不知究竟曾发生过什么，但看到墨宣如此伤心，她也跟着心痛起来。
“墨宣……”洛羽轻唤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此时已经哭成泪人的墨宣。她手足无措，只能一下下抚着墨宣的后背，以无声的方式让对方慢慢停下哭泣。
墨宣努力控制着情绪，一遍又一遍地想要擦干眼泪，但眼泪还是不停地掉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最终她放弃了抵抗，边哭边说：“魏御医……魏御医……”啜泣声让墨宣的话变得支离破碎，“他都……都告诉我了。”
“他……”洛羽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都告诉你了？”
他告诉你了什么？疑问接踵而至。墨宣泪痕未干，让洛羽有些不忍继续欺骗。但她更不忍心前功尽弃，更何况是墨宣欺瞒在先。洛羽拿定主意，继续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去骗取墨宣口中只言片语的真相。
墨宣苦笑着，神色中透着无奈，“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公主怎能瞒着奴婢？”
洛羽依照着墨宣的反应，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让声音尽量显得低沉，“我不告诉，也是怕你担心。”
“现在我就不担心了吗？”墨宣激动地站起身来，厉声质问着洛羽。
洛羽转着脑筋，想着如何从墨宣的口中套出那件“大事”。她拉着墨宣的手，有意叹了口气，表现得语重心长，说道：“担心什么？尽管放宽心就是。这也算不得大事。”
“这事还不大！”听到洛羽如此说，墨宣变得更加激动了。她连哭带喊，也不怕招惹其他宫人的注意。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不妥当的言行，她喘着气，想尽可能地平静下来。
“算了。”洛羽心想，“别再为难墨宣了。”她伸手轻拍着墨宣以安慰对方。
“这也怪不得公主。”墨宣草草地擦了擦眼泪。“要怪，就怪那魏子归。”
“怪他做什么？”洛羽本想着就此放弃，但墨宣的话让她不得不继续追问。
“怪他，就怪他。”墨宣赌气地说着，“怪他诱导你，怪他替你保守秘密、怪他为你铤而走险。这事要让王上知道了，还不得要了他的命啊。”
“要了他的命？！”洛羽有些震惊。这段话里包含了太多，让她一时间理不清头绪。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魏御医果然不是一般的御医。他必定和申王后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洛羽突然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一个久病的王后，一个年轻的御医，一种致命的关系。这怎么看，都好像直指他们暗通款曲。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出第二种情况。难不成，还能是密谋毒害王上，谋朝篡位？
“他诱导我做了什么？替我保守了什么秘密？又是为何铤而走险？”洛羽终究是沉不住气了，没法再耐着性子一点点套话，她抓住墨宣的肩膀，让对方不可逃避，一句一句地抛出质问。
本还在流泪的墨宣骤然停下了啜泣，不可置信地看着洛羽，问道：“公主……不是都想起来了吗？为何还要问奴婢？”
“你回答我！”
“公主骗我？！”
“你难道没骗我吗？”洛羽手上的力气不由地加大，仿佛要把墨宣彻底钳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留余地逼迫着对方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再问你一遍，我和魏殊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墨宣躲闪着洛羽的眼神，不敢直视，但同时也闭紧了双唇，不肯吐露一个字。正当两人僵持之时，墨宣的房门被推开了。
“炼丹。”
门口，魏殊拱手而立，对洛羽施礼道：“臣下唐突了。方才到太医局之后，同僚告知说墨宣姑娘今早来寻过臣，臣以为是娘娘身体不适，便过来景晖宫看看。无意之中，听到娘娘与墨宣姑娘的对话，还望娘娘恕罪。”
洛羽的手缓缓松了劲。墨宣脱离了桎梏，急忙整理着凌乱仪容，而后礼貌地对魏殊施礼，说道：“奴婢去找魏御医，是想要一张昨日你开的方子，娘娘……”墨宣侧头看了眼洛羽，继而说道：“对方子有所存疑。”
“好。”魏殊回道：“我这就去把方子取来。”
“站住！”洛羽叫住了准备离开的二人。“事情还未明了，我的话还没问完，你们一唱一和的，是作何打算？”
“娘娘，此处乃是墨宣姑娘的闺房，臣实在不可涉足。不如请娘娘移驾主殿，再容臣细细道来，如何？”
回到主殿，侍女们奉上茶水。魏殊拱手道：“臣烦请娘娘屏退左右。”
洛羽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心想：如此正合我意，看你能耍什么花招。墨宣有些犹豫，迟迟不肯退出主殿。正当洛羽准备开口催促时，魏殊抢先一步说道：“还劳墨宣姑娘亲自去一趟太医局，找药童去要一份娘娘的药方。”墨宣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魏殊，迟疑着点点头，继而离开了景晖宫。
等主殿之中只留洛羽和魏殊二人之时，魏殊才开口说道：“娘娘想知道什么？”
洛羽四处踱步，考虑着该如何与魏殊周旋。她没在主座落座，而是坐在了离魏殊最近的那张椅子上。“魏御医，坐吧。”
魏殊道谢，然后移步到了离洛羽最远的椅子坐下。洛羽笑了笑，“魏御医坐这么远，怕是说话都听不清了。”
“既然娘娘已经屏退了左右，那臣也不妨说话大声些，娘娘一准能听到。”
“不怕隔墙有耳吗？”
“那就要看娘娘想问些什么了。”
洛羽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比昨日隽珩在场的时候还要疏远。她不打算和魏殊绕圈子，也没了那个耐心一点点再试探。“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臣方才已经回答了。”魏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炼丹。”
“炼丹？”洛羽冷哼一声，她觉得这个回答着实可笑。“这算什么秘密？”
“娘娘恐怕不知，在大申炼制丹药，是死罪。”魏殊有意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解释说：“据说，大申曾有位国君正是丧命于丹药。自此之后，炼丹在大申便成了禁忌。这可是王室秘辛，娘娘可别说是从臣这里听去的。”
“可笑，我为何要炼丹？”洛羽当然不会就此信了魏殊的话。“就算要炼丹，你又不是道士，我找你炼什么丹？”
“医道本同源。更何况，娘娘除了臣下以外，再也找不到可以帮您炼丹的人了。至于娘娘为何要炼丹，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理由。”
“哪几个理由？”
“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胡言乱语。”洛羽一口否认，笃定地说道：“我还能不了解我自己，我决不会做如此荒谬之事。”
“世间之事，难有定数。年岁、境遇、身份、地位，都会让一个人改变。娘娘十五岁时不会这么做，并不能说二十七岁的时候，仍不会这么做。”
洛羽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魏殊，她继续发问：“那依魏御医所见，是什么让我改变了呢？”
魏殊没有说话，他放下手里的茶盏，明知僭越，却依旧直视洛羽。那眼神，确像是医者望观患者，但似乎又不仅如此。洛羽不甘示弱，与他对视着。仔细看来，魏殊的眼眸色浅，不是黑色的，而是灰青色的，怪不得一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半晌，魏殊才重新开口答道：“臣愚钝，恕臣难以回答娘娘的问话。”他不顾洛羽吩咐，站起身来背上了药箱，“臣先行告退，过些日子再来打扰。”说完，便准备退出主殿。
“且慢。”洛羽从背后叫住了魏殊，即便对方言之凿凿，她终究无法放下疑心。“魏御医可否告诉我，你给我炼制的丹药是什么成分？用了哪些药材？
“三步莲、五毒根、天南星、红升丹、断肠草。”魏殊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五味药的名字。(*)
闻言，洛羽的心揪了一下。“这些都是毒药！”光听听药名，就足以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补药有时也能害人，毒药有时也能救人。”
魏殊没再停留，融进枯黄的秋林，直至身影被落叶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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