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威武不能屈
五点半，我们进入会议室，整个科室的医技人员除了留岗、休假、没上班的人没有出席，其他的人都在这里。贱人也知道自己德不服众，所以，这次会议刘主任亲自到场。
我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安安静静地坐下，等待着平静下的暴风雨来临。其实，在私底下我们都已经沟通得到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大多数人，反对住院总这件事。
刘主任脱去工作服，穿着一件西装走了进来，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贱人看了看，点头说：“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主任看着我们说，“住院总这件事，你们商量出结果没有。”
我们在座的人都不说话。因为住院总这个事情，无论是国家，还是院上都没有规定。对于科室霸道且无人性的规定，我们拒绝接受。
主任见我们都不说话，补充说道：“是这样子的。住院总这件事，理应执行。你们商量出什么方案没有。你们有什么困难就说。”
“主任，我孩子刚两岁，在没有读书之前，我不能当住院总。”
“我刚结婚。”
“我孩子刚出生。”
“我准备要小孩。”
“我刚谈恋爱。”
“工作量太大，我适应不下来。”
这里的人不是过了三十，就是在奔三的路上。家庭的因素，比工作更重要。
贱人见我们都有事，冷不丁声冒了一句说，“我当初从早上八点上到晚上八点，住院总这件事就上下来了。这不是不当住院总的理由。”
一女生问道：“你是十年以前的住院总，那时的工作量，能有这么大。”
贱人提高语调说，“要不要我把工作量调出来，给你们看看。”
又一人说道：“好啊！我们就看看你十年前的工作量。”
确实，十年前的事情，怎么能与现在比。再说呢？你为了巴结领导，被狗咬了。总不能要求后面的人，也被狗咬吧！
贱人见自己成为同事的对立面，缓和语调说，“你们放心，住院总的人，我会安排最轻松的班。”
一人怼道：“现在岗位都不轻松。无论上哪里，都有很大的压力。”
贱人见压不住我们，便转移话题说，“有压力是正常的。你们克服一下就行了。我们要支持主任的工作。如果你们觉得自己胜任不了这个岗位，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们瞬间明白了，住院总这无理取闹的事，原来就是眼前这两个人，订下的。要么忍，要么走人。否则，我们无论如何挣扎，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主任说，“我听懂各位的意思。你们都有很多原因。但，我在这里告诉各位，住院总这件事，每个人都要当。今年，你当不了。明年也会轮到你。大家都有困难，难不成就不当住院总了。”
主任骤然发怒，成功压制了我们。我们只好用沉默，来无声的对抗。
“住院总，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大家也不要说什么，我后来，前面的人没当，轮不到你。话，不是这样说的。该奉献的时候，就该奉献。”
我闻言，瞬间明白，这句话是针对我说的。我不服从命令，被人打了小报告。既然我敢说，我也不怕。
“今年，谁打算主动当住院总。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的。”
主任的话，埋没在寂静地人群中。他是主任，我们也不会傻到正面去对抗。我们只能用最笨的方式，采取冷暴力对抗。
主任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说，“大家都有困难，都不愿当住院总。这个好办，我们就以抓阄的方式。谁当住院总就由老天来决定。大家有什么意见。”
我们还是默不作声，以沉默反抗。我心道：“你都决定好了，何必走这么多过场。”
“你们不要以为不出声就可以了。”主任逼迫说，“动作快点，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你们谁先来。”
反对当住院总的人，都秘密加入了一个小群。群里面只有四个字，“拒绝抓阄。”我们一致同意这个观点。我们也打算用冷暴力和主任对抗到底。
“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
一人说，“主任，你看这种方案行不行。”
“你说。”
“住院总的目的是为了锻炼大家的能力。我们都值过夜班，能力是不用质疑的。大家不愿意当住院总，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还有家庭的因素。我们可不可换种方式，比如说让没有当住院总的人，轮流起来。”
主任说了一堆废话，其意思是拒绝这个提议。
又一人说，“住院总时间太长，家里面有事，我们也不能更好的处理。”
又有几人提出了几种不同的方案。
主任提高音调，怒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平时对你们太仁慈了。所以，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不要把我的仁慈，当成是弱小。我明确告诉你们，不行。凡事都要有规矩，你们怎么能说改就改。”
主任又说了几句，将矛头指向我，问道：“英羽，你来当住院总，有没意见。”
我心中将主任的祖宗问候了十八遍，这种人是怎么成为科室主任的。我虽想说，这件事按照顺序来，怎么也轮不到我。如果我这样说了，就会不知不觉，会得罪很多人。
我说，“我对放射科不太熟悉，我的能力还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贱人说，“你来我们科室时间也不短了。能力，怎么不够。”
我说，“主任不怕我犯错误，组长愿意帮我承担责任，我会好好考虑。”
贱人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你无非觉得，你刚来，怎么也不可能轮到你。主任说了，住院总这件事，不分先后。”
主任也怕我能力不够，弄出事来，放过了我，问道：“贾国邦，你来当住院总，怎么样。”
贾哥很平静地说，“主任，我孩子刚出生，我当住院总，不太合适。”
主任脸色一沉，厉声说，“有什么不合适。你家里有困难，克服一下就行了。”
我见主任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道：“这是多无耻啊！”
贾哥保持沉默，不再说话。
主任又说，“你组建球队，我大力支持。也给你一千，活动经费。结果呢？你的球队，总是输球，为科室带来了负面影响。你要勇于奉献自己，给科室带来正能量。你当住院总，最合适不过。”
贾哥孩子刚出生不久，就被要求当住院总。他竟然连这样无耻的话都说得出来。我们工作目的，不就是为了养家。家都没有了，工作还有什么意义。我可以感受到贾哥不满的情绪。
但，我没想到，贾哥语调平静地说，“我值了住院总出来，我儿子见了我就该喊我叔叔了。”
贾哥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大笑。
主任喊道：“我知道你有困难，克服一下。你要勇于为科室奉献。”
一个人只会让你克服困难，却不严格要求自己。还高谈阔论，让你奉献。听着这句话，我怒了。
贾哥问道：“住院总这个事情是科室说了算，还是院上说了算。”
“我是科室主任，当然是我说了算。”
“按照国家规定，值了住院总，是否有相应的补贴。”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为科室奉献，好意思说补贴。”
“我的思想觉悟，还没有这么高。”贾哥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宇宙，冷声说，“我拒绝住院总。”
主任见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火气一下蹭了上来，喝道：“你不要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贾哥也是有脾气的人，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住院总这件事，太不合理。”
“有什么不合理。”
“全国都没有技师值住院总这种说法。临床医师住院总，这是国家规定。我们凭什么要值。值了住院总，为何没有相应的补贴。”
“凭什么。就凭我是这个科的主任。我说要值就要值。”
“你说了算。”贾哥站了起来，说完这句话就大步走了出去。随后，我听见贾哥摔门而出的声音。从摔门的轻重，可以判断，贾哥内心充满的愤怒。
主任怒喊道：“我都没发火，他到立起来了。他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霸道的主任，心道：“你又算什么东西。除了欺负我们，你还会干什么。”
一人说道：“主任，我有话要说。”
“你说。”
“我不知道是否传达有否，还是说话者无心。贾哥有这种反应，是因为健哥说了一句话…不干，可以滚。”
主任听了这句话，火气降了下来，看着贱人，是否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贱人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对我安排的工作不满，对我和主任执行住院总有意见。你们可以申请换了我这个组长。无论我是不是组长，我们都要拥护主任的工作安排。”
主任说，“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贱人又说，“平时，我对你们都宽松。你们迟到了，或者有事，我都没说什么。你们还想，我怎么开展工作。”
我见众人都没说话，但打抱不平的个性，让我站了出来。我说，“贾哥，今天会这样。除了刚才那句话，还有就是家中有事。贾哥见家中无人，只有孤儿寡母，所以情绪有点激动。”
“谁家中没事。难道家中有事，就可以不工作了。”主任又道：“这种态度是决不能容忍的。这件事，我们工作管理小组讨论后，会给出答案。”
“领导安排工作，你们要服从。我们都是有很多事，要处理的。”主任又说，“你们都知道诸葛亮是怎么死的。任何事都要*，怎么不累。”
他这种人竟然指摘诸葛亮。我一听这句话，顿时反感。
主任又说了很多话，话中的主题，都指向贾哥。他说的，我不仅听进去了，还用笔写了下来。我要记住今天，记住眼前的一切。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涌现出莫名的抵触。大家都是同事，怎么被当成敌对分子。我们还是同事吗？这样的科室，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意思。顿时，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光明。
我突然想起贾哥开会之前，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个人没有傲骨，没有自己的底线，不能表达自己的观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怎能为了生活憋屈自己。我要做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汉。”
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样的人，真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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