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故意被打
夜已深。
慕容瑄方才从郭府回至寝宫，正坐在案前审阅今日的公文。
诺大的宫殿之中静悄悄的，案前只点了一只红烛。他伏案挥笔，只留下轻微落墨的声响。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映出他硬朗的侧颜，平坦不兀的额头，浅短浓密的睫毛，陡然而挺的鼻梁，如连绵的山线，起伏不定，足以撼动人心。
他方想落墨，却又顿了顿，双眉轻蹙，沉思片刻，便将墨笔置于笔枕上，他低声唤了“李全”，便见一身穿青色宫服的奴才推门而入。
“太子殿下，不知有何吩咐？”
他站起走出。“你去查查今晚在郭府屋檐上的两个人是谁。顺便查清他们潜入郭府的目的。”
“遵旨。”李泉恭谨地施了个礼，便想退下。
他犹豫片刻，道：“明日给莫千金送去雪凝霜。”
李泉转过身来，着急提醒道：“可这是皇上御赐给殿下的伤药，珍贵无比，怎可……赠与莫千金？”
他重新落座案前，拿起案前的折子看了起来，并未作何理会。
李泉抬眼瞧了瞧，便知自己多言了，忙道：“奴才遵旨。”李泉身子面朝他退了下去，走至门前，却见一人将门打开。李泉声线高起，俯下身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妃。”
他吹灭了仅有的一支红烛。
太子妃正想踏入宫殿，却被李泉伸手拦下，他低顺乖眉，劝道：“太子妃还是请回吧，殿下方才从郭府回来，如今已歇下了。”
太子妃手持食盒，将食盒递给了李泉，道：“这是我给殿下准备的醒酒羹。既然殿下歇下了，那你便明日再热一热给他吧。”
“奴才遵命。”李泉接过食盒，可太子妃却还在往里头张望，李泉将门掩上，道：“太子妃请回吧。”
太子妃恋恋不舍而走。
太子妃走了须臾，宫殿中又亮起微弱的烛光。
*
清晨。
街上早早摆开了小摊。
清新之气拂过每个晨起之人，着实让人心情明朗，笑意涟涟。
慕容奚和殷玄正走在大街上。
“公子，不知莫千金此时怎样了？”殷玄跟在他身后，不自觉便吐露了心声。
慕容奚左看看右看看，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投到街旁两侧各色茶坊酒肆上，不时纠结地蹙起眉头：“去哪家吃早点好呢？”
“公子，我在和你说话呢！”殷玄大声怨道。
他转过身来，目光却飘过殷玄，望他身后附近的店家瞧了瞧，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你想吃哪家？我没听清楚。”
“公子！我在说莫千金！”
“莫千金？我今日可没邀她出来，我记得我明明约了郭千金。”慕容奚双眸微眯，思忖了片刻，又用折扇敲了敲脑袋，惊醒道：“不，今日我约的分明是尚书千金……”
“公子，我们还是去吃早点吧！”殷玄一脸生无可恋，身子从慕容奚身旁擦过，自顾自地走上前去。
他望着殷玄前去的身影，目光一沉，脸上方才的笑意消匿而去，他走了前去。
殷玄全程黑脸。心想，既然公子不帮，那便由他来。忆起昨夜莫姑娘被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不是他家公子非要拦住他，他早就把那什么郭家少爷给踢飞了。
他这便回去给莫千金送伤药。
只是他尚未走远，拥挤的人群便被人开了条道，走出了几个身形彪悍，虎背熊腰的大汗。身后还走出一个身材微胖的男子，正是郭络。
大汗一手摊开手中的卷轴，朝殷玄上下打量了一番，再望望卷轴上的人物，他斩钉截铁道：“少爷，就是他！”
郭络吸了口气，用目光狠狠看他。殷玄本就心情差矣，瞧此目光，更是心下烦闷。他双手环抱胸前，道：“你眼睛抽筋了吗，看什么看！”
郭络双眼气得生红，胸中气息起起伏伏，最后憋成一气：“给我打！”
殷玄武功了得，自是胸有成竹。他敏捷地身子一偏，便让彪壮大汗伸来的拳头落了空。他再顺带轻松一踢，便让大汗摔了个狗啃泥。
殷玄得意挑眉一笑。
慕容奚此时赶了过来，一展折扇，神情从容舒展。见着摔在地上的大汉，后又看了看郭络，便知发生了何事。殷玄朝慕容奚喊了声公子。
看热闹的百姓也围成了一大圈。
这郭络多半是来出气的，新婚之夜被带了绿帽，就不信他咽的下这口气！但偏偏和莫千金“红杏出墙”的人……是他啊！
而这一切，哼，都是公子惹得祸！
殷玄朝慕容奚望去，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置身事外的模样，殷玄心中一冷，这锅他背定了……
郭络眼睛眯了眯，仔细望着慕容奚，闷声道：“你是他的主？”
他敛去一笑，站了出来，他直视郭络，眸里却并无惧色：“正是。”
“既然是你的护卫，你就该好好问问他那日新婚之夜做了什么！”郭络的目光狠狠瞪着殷玄，双拳紧握，整个人气得发颤。
众位百姓都心领神会，便在人群中大胆谈论了起来。莫清依新婚之夜红杏出墙，郭络被戴绿帽之事在沇都传得沸沸扬扬，成了沇都一大八卦消息，几乎是家喻户晓了。
他唇角弯了弯，转身佯装大惊，望着殷玄，笑道：“殷玄，你是对郭公子做了什么不轨之事吗？让郭公子如此动怒？”
殷玄嘴角抽搐，定眼望向慕容奚，他家公子，把事情全推他身上就算了，如今还要越抹越黑。
众人见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便齐齐暴动，纷纷谈论起来。
郭络顿时暴跳如雷，愤怒的眸冷冷扫过围成一圈的百姓，最后将最为阴狠的目光朝慕容奚射去，对身旁大汗喝道：“给我打！”
“且慢。”他用折扇挡住了殷玄，从容步至郭络面前，明知故问：“郭公子，相信你也是个明理之人。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郭络“哼”了一声，道：“你该问你家奴才！”
他瞥了一眼暴跳如雷的殷玄，道：“哦？殷玄，那你说。”
他心生一计，道：“回公子，殷玄只听命公子一人，自是不会私自行事的。”这下看你怎么办，他心中暗笑。
慕容奚唇噙一笑，朝殷玄温柔一看，看得殷玄毛骨悚然，随后又转过身，换了副平淡神情，看向郭络，道：“也对，殷玄时常跟着我，又岂会得罪了郭公子？其中不知是否有误会？”
“还想狡辩！你明明是莫清依的情……”郭络指着殷玄，顿时咂舌，憋得满脸通红，噎住了快出口的“夫”字。
“郭公子莫非认为殷玄是莫姑娘的情夫？难道给郭公子戴绿帽之人是殷玄？”他惊讶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徘徊，后又低眸浅笑。
郭络被戳中了心事，如同发怒的狂兽，在原地发出嘶吼的声音。围观的百姓都纷纷大笑起来。
本以为郭络会恼怒而去，却不料他竟指尖直对慕容奚，“你，你……”
慕容奚伸出手指，对着自己，坦率一笑，“郭公子，还是说，你怀疑我是莫千金情夫？”
“怎么会，何公子可是正人君子！就算喜欢莫小姐也不会那样抢人的！”
“就是，何公子知道莫小姐要嫁人，便伤心了很久呢，郭公子新婚那日我还与郭公子喝过酒呢！”
“你说什么，郭公子才是伤心之人！”
“……”
有人爱慕容奚的姣好容貌，有人贪恋郭络背后的荣华。人头攒动中不乏慕容奚和郭络的爱慕者，顿时吵了起来。
郭络通红的脸此时涨成了酱紫色。双拳紧紧握住，眸中涌现风云翻涌之色。
管他是谁，揍了再说！
郭络立马挥拳而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殷玄用手挡住，殷玄轻轻一带，便和郭络打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随着两个缠在一起打斗的身影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突然往这打去，忽然往那打去。
慕容奚立于远处，时不时发出好好好的赞词，还顺带拍起了掌。正和郭络过招的殷玄侧眼一望慕容奚，他竟然在看戏！
殷玄一怒，加重了手中的力气。心知郭络虽武功高强，但比起他，简直是小意思，但他又不敢那么快把他给打倒，好歹给他留几分面子不是，而且也不知他家公子要他打到什么时候，怎么没给他个停的眼色啊？
慕容奚侧眼一瞥，一女子正踏马而来。
殷玄朝远处望了一眼，便快速收住目光，往慕容奚望去。
慕容奚展开扇子，趁扇子展开的间隙挡住了脸，嘴巴张合了几下，殷玄便心领神会。
殷玄偷趁郭络转身望去，出其不意，便朝郭络挥手打了过去，只因方才慕容奚朝他用唇语讲了“打他”二字。
郭络突然被偷袭，霎时又和殷玄打了起来。越打越烈，马蹄声也越来越急，两人正打得火热，一条红鞭便往殷玄伸来，众人皆让开了道。
殷玄身子往后侧了侧，鞭子便从他鼻尖划过，他再次侧身，躲过了快速而来的鞭子。但那鞭子却不肯善罢甘休，依旧狠狠地朝他甩来，手执红鞭的女子嘴上更是不饶人：“竟敢欺负我哥哥！”
郭络武功虽了得，却不及郭琦。他额上划落大大的汗珠，躲在郭琦身后，不时还替郭琦助威道：“妹子好样的！打他！”
郭琦正鞭子一落，便划过哗啦的风声，鞭风烈焰，招招狠辣。
慕容奚瞅中了个机会，立马跑去替殷玄一挡。鞭子正中后背，发出衣服料子撕碎的声音，他闷哼了一声，后背立马渗出血来。
“公子！”殷玄托着慕容奚的身子，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公子为何要替他挡鞭，郭琦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郭琦收住鞭子，没料到竟突然跑来一人。
“一个送死还不够，偏偏来一双！我这便成全你们！”她伸了伸鞭子，正想朝殷玄挥去。
殷玄蹲下身子，慕容奚的脸也转过来，呈现在郭琦眸中。
郭琦惊呼一声，忙收住了快落下的鞭子，只是鞭子太快，收回时也狠狠打了自己手臂一鞭。
“何公子，怎么是你？”郭琦柔声中带着惊奇，她丢下了鞭子，往慕容奚面前蹲下。
“郭姑娘，他是我的护卫，还请姑娘放他一马！”
殷玄扶着慕容奚的手沾满了血，他将手伸出，惊呼道：“公子，我带你去疗伤！”
郭琦眉心紧皱，眸中似要溢出泪来，她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她望着慕容奚浅笑的眼眸，歉意万分，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结巴道：“何公子，我……我……”
慕容奚目光沉静，有些虚弱地道：“郭千金……我没事的。”
他知道，只有他受伤了，莫清依红杏出墙一事才可被压下，此事才算有个了结。
殷玄望着慕容奚背后层层叠叠的衣服，血流虽多，伤口却不深，他顿时哑然失声，他家公子又在糊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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