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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待用过晚膳回到房里,看着端坐案旁在翻阅书籍的江渊,我一时记起叶妃今日的话,便问道:“母妃同叶妃长得很相像么?”

  烛火映着他侧容,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跳动,那双拿书的手一动未动,良久,听他“嗯”了一声。

  见他情绪平静,我又再问一句:“那母妃也像叶妃一样喜欢笑吗?”

  他头也没抬,依旧是过了很久,“嗯”了一声。

  我托腮陷入沉思,透过叶妃的模样去寻找怜妃的影子,那样一个般般入画的人,竟被当时贵为太子的轼王毒杀,因党争而死吗?

  由此想到了雪昙,不免疑惑:“当初母妃中毒,为何不用雪昙?不是说雪昙能令人起死回生?”

  江渊抬目看我,那双眼睛里仿佛含着一把刀子,恨不得生生把我撕碎。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触了禁地。

  半晌,江渊却放了书,合起,沉声道:“母妃当夜喝了苏玉清送来的栀子羹便睡下,翌日再未醒来,侍女发现时,她已离开了四个时辰。纵然取来雪昙也已无济于事。”

  我有些意外,我本出于好奇,不想他竟认真答了我。

  我知自己不该再继续问下去,只是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话就已经出口:“苏玉清也是轼王的人吗?”

  “苏玉清是母妃身边的侍女。”江渊倒了一盏茶,端着茶杯的手微一用力,骨节泛白,“下毒之后想逃出宫,被人拦住了。”

  “她是轼王指使的?”

  “正是,苏玉清指控轼王主谋,轼王当日在大殿上,一句未辩解,认了此事。”

  我有些疑惑:“轼王也太奇怪了,怎会一句都不辩解。不合常理啊。”

  一般来说,不都会喊几声冤吗?更何况他是堂堂太子,此事关乎他的前程。

  不过随口一问,哪知江渊骤然暴怒:“你莫非受了谁的蛊惑?要为轼王开脱!”

  我急忙解释:“我不是为轼王开脱……”

  “身为九皇妃,你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江渊截断我的话,“你与肖寻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今后心里再想为轼王和肖寻开脱罪名也得好好藏着,别再我面前表露出来,外人面前更不可以。否则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急道:“我并非在为谁开脱,不过是问问你,你不说就罢了,再有,我同肖寻之间清清白白,没你想的那般龌蹉!”

  “哦?清清白白?我如何觉得你为他做的哪件事都不清白。”他冷笑一声。

  我气的牙颤:“肖寻是跟你有仇,但当日你在金州命人把我扔到河里,是他救了我,若不是你我还不认识他呢,你少拿着我和肖寻不放,你若非要说我和肖寻不清白,也是因为你!”

  江渊哪想到我张口就反驳这么一大截话,一时竟被噎住无话。

  索性起身宽了外袍回榻上睡下。

  我睡意全无,看他侧躺在榻上背对自己,薄薄的睡袍盖着他的躯体,很清晰的能看到肩胛骨。

  他就这样一句也没回我,我神差鬼使的对他说了一大篇话:“你大可放心,我又不傻,我不会做对你不利之事,你若有事,第一个受牵连的可是我。”

  江渊一动未动,象是睡着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我走近床榻,正欲凑近查探他是不是真的睡下了。

  他却忽然翻身,我凑得太近,以至于在他深潭般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当即吓得后退。谁料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却被他伸手揽回榻上。

  一个翻身,我便被他环在身下。

  脸上霎那泛起两团红云,脑子里忽然闪过他与张慎仪共榻而眠的画面,又闪过叶妃今日的话,再抬目对上他探究的视线,我更是窘迫,挣脱开来,手忙脚乱的翻下床榻。

  江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你知道自己是九皇妃,便好。”

  我将两侧的烛火吹灭,回了自己简陋的地铺:“乏了,睡觉。”

  房里一刹那陷入昏暗,可我才躺下来不久,忽然有个身影到了跟前,江渊踢了踢盖着我身上的被衾:“你去榻上睡。”

  我拉紧被衾,颤颤道:“你要干嘛?”

  江渊嗤笑一声:“我对你没那心思,榻上太热,我睡不着,同你换一下而已。”

  我带着怀疑的态度慢悠悠的抱起了自己的被衾,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睡了好几日地铺,早已对床榻垂涎三尺,如今有人主动让出来,当然不能拒绝,所以看江渊并没有捉弄我的意思,很快就窜到了床榻上,心里长叹,总算有个好觉睡了。

  圣驾虽行路缓慢,但也如期到了商州。

  商州沿海,富庶繁华,是除了金州以外大临的第二大海港,早年先帝便在此修建了行宫。

  此次圣驾临城,行宫早就打点妥当。

  晚时,陛下在行宫正殿宴请瑶川使臣。

  我随江渊入席,远远就看见瑶川席位上的两位使臣,其中一位是瑶川小皇帝的心腹,我对小皇帝身边的人一向无好感,所以也不关心他们要谈什么,不过顾及面子,还是和江渊在人前装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我剥好橘子,送入他嘴里,他但笑不语,狠狠嚼着吞入腹中。

  我闲着无事,一直剥一直喂,直到宴席结束。吃到最后见他脸色已经不大好,看见橘子便蹙眉,碍于使臣在前不好发作,忍了下来,我只当看不见。

  好不容易挨过了规矩繁多的宴席,又要随陛下游船。

  夜晚的商州灯火如昼,丝毫不比临都和金州逊色。

  陛下与叶妃同乘龙船,瑶川使臣与大临官员一船在其右,我便和江渊一船在其左,此次二殿下留都监国,陛下只带了江渊这一位皇子在身边。

  舟船徐徐跟在龙船后,我看着夜里的水面,平静得令人困乏。

  江渊席上小饮了几杯,此时端坐闭着眼,象是在小歇。

  可就在一切归于宁静时,船身猛地晃了一下。

  我自幼生长在诸岛,常常行船外出,知道这晃动必有问题。江渊也是刹那睁了眼,两人相视片刻,果真有人来报:“殿下,不好了,船进水了。”

  我透过船窗望着漆黑的夜,立刻有不妙的预感。

  这时,船身忽然往一侧倾斜。

  “进水很快。”来报的人又去查探了情况,“殿下,此船留不住了。”

  “告知其他船只前来营救。”江渊从容镇定的出了船舱,游船早就从江口行出海面,船下是冰冷的海水,一旦沉没,被卷入黑夜下的茫茫大海,危险难料。幸好陛下和官员的船就在附近,赶来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船只撑这片刻不是问题。

  有人放了旗火,但我看着头顶炸开的火光,很明显感受到船在下沉的速度渐快。

  因是行驶的路线离岸边不远,所以用的都是寻常游船,船底被撕开一个口子,就能很快将船灌沉。

  我也从船舱走出。

  就在离开的瞬间,船身又倾斜了些,船舱里的烛火因此从案上滑落,一瞬就烧了舱里的帘子。

  火光骤起,便是致命的危险。

  船上的人吓得惊声尖叫。

  海风徐徐,火势起的很快,须臾就烧到了甲板。再守着船等别人来救,只怕也被烧焦了。

  “等不及了。大家可都会水?”我问道。

  掌船的侍从均是商州人,熟识水性,当即点头,但几名从临都来的侍女却慌乱着哽咽。

  我忙吩咐掌船侍从:“帮忙救人,带她们在水里撑一阵等人来救。再不入水,这火烧的就不是船而是我们了。”眼看火势蔓延,我再未多想,伸手握住了江渊的手。

  他却纹丝不动。

  我诧异:“赶紧跳啊。”

  他看了看茫茫无底的大海,竟在犹豫。眼中分明有一丝抗拒。

  就在这短短片刻,船上的人都入了水。

  火势窜到江渊身侧,很快就烧到了他身上那一袭锦衣华服。

  我骇然一惊,趁着他分神想扑灭身上的烈火之际,猛地一用力将他拽下了船。

  火花在入水的刹那消失,江渊广袖上被烧毁的料子化成了灰浮于海面。

  透过水面依稀可见火光跳跃。只是那泛着光的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水下光线昏暗,四周没有边际,伸手无法握住任何东西,完全是另一个宁静的世界,耳边只有水流缓缓行过的声音。夜下茫茫大海带来的恐惧,让大临朝傲睨一世的九殿下也微微一颤。

  我明显感觉到他在海里的不适,那一跃沉到了一定距离后,双手环住他开始缓缓的往上浮。

  我打八岁起,三天两头就跟着兄长和几位师兄弟一块到海边潜入水里抓鱼。

  此时倒也没有畏惧。

  只是拖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要往水面浮颇是费力,最可气的是,这个活生生的人完全没了当初在画京池救我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反倒紧紧拽住我,生怕我一松手将他丢在海下,十分可怜。

  衣裙在水里浮动缠到了一起,我被迫与他离的更近,他忽然闭起眼,原本紧攥我的双手陡然一松。

  我晃了晃他,竟然无反应。

  我莫名心惊,未作多想便将唇凑了上去。

  微弱的气息从唇间传递,片刻,他睁开眼,两人睫羽咫尺之近,那一刹那,流水恍若从心脏穿过,在心上撩拨。

  我怔怔看他,一时没有避退的意思,他的唇比水更凉,四目相对瞬间,我不知自己眼尾微微弯成了一道月,他看在眼中,知道我是在笑。

  在笑他胆小。

  那双手忽然将我腰身环住。

  片刻后,终于浮出水面。

  我一下退开。

  江渊抿了抿唇,头顶传来数声惊呼。

  “殿下,没事吧。”赶来的船泊在火船数丈开外,有人跃入水中将江渊搀回船上,我则转身帮忙将几名不会水的侍女托上船。

  “李长郁。”他立在船上看我,眼睛里分明写着担心。

  大家被他这一声厉喝惊醒,这才记起我。前来将我拖回船上。

  游船被迫终止。

  我冷的打了个寒颤,半晌后,被送回了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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