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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 忆往事


  林观觉得身边的小丫头,今晚的表现有点古怪,自来光明正大的葡萄眼竟然有时变得鬼鬼祟祟起来,偶尔瞄过自己的时候,眼里竟然还带着疑惑。
  听听她刚才说的话,如果她是一只小猫,他还以为到了小猫咪配种的时刻。他冷冷地问:“别人家成双成对,刺激你了?”
  羡慕的话,动动你的小手指,马上有几只苍蝇飞过来围住你。
  大炮觉得林观戳到点子上,不过,为了不讨打,他收敛地呵呵一笑:“哥,咱看破不说破。”
  “行了,乌龟别笑王八跑得慢。我是单身狗,你们两个不也是光棍一条,少在这儿五十步笑百步的。”穆亦漾仰头望着璀璨夜空:“你们帮忙看看,七星北斗在哪里。”
  “有进步,知道找北斗星。”
  离开餐厅之后,林观的声音又回复到冷冰冰的语调上:“我还以为你要找牛郎织女星。”
  今儿怎么了,话里有话,总感觉夹枪带炮似的。穆亦漾气鼓鼓地瞅了他一眼,叛逆的基因涌上心头,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有意故意存心与林观唱反调:“牛郎星有什么好找的,需要的话,我到夜店里甩一把票子,要多少个点多少个。”
  第一次听到穆亦漾说这么出格的荤话,别说大炮,就连林观也不习惯。两人的眼睛瞪得老大,林观更是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拧着穆亦漾的左耳:“丫头,你说什么?刚才逆风,我听不清楚,再给我说一遍?”
  若是平时,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穆亦漾早已开口求饶。可是,今晚她的心情不好,吃软不吃硬。因而,她硬着脖子又重复一遍:“这里有合法经营的夜店,已经到了光顾夜店的合法年龄的我到夜店看牛郎不违法。”
  挑不出这话的错处,林观气得敲她脑壳:“小小年纪,专挑不该学的学。谁告诉你这里有夜店。”
  “安洁丽卡说的。”
  微微用力一挣扎,穆亦漾把耳朵从林观的魔爪里救出来,她捂着左耳悻悻地说:“你将美人的芳心拒之门外,美人不开心,所以她邀请我到夜店看看各种各样的帅哥,安抚她的玻璃心。”
  “你离她远一点。”
  老外的热情放纵,他得注意,不能让一张大白纸,被污染成一个小墨缸。大炮看着穆亦漾红通通的左耳,有点不舍,他安慰着她:“等回了京城,你喜欢哪个帅哥,吱一声,我把他们抓到你面前,一字排开,让你选夫。”
  说说罢了,她哪来的花花肠子去拈花惹草:“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男人不是我的作风,嘿嘿,一切随缘,随缘。”
  算她有点良心,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林观淡淡地说:“如果你敢抢人,我亲自把你押到岳山脚下,吃斋念佛。”
  “得了得了,在您眼里,我是那种蛮不开化的人吗。”
  穆亦漾不高兴地瞪了林观一眼,嘴里嘟囔着“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看得起我”之类,然而,一个不留神脚下,脚一歪,鞋尖竟然断了。
  见状,大炮乐不可支,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林观眉头往上一挑:“你个小骗子,老天也看不下去。瞧这脸打的,可疼?”
  那孩子走路都不出声,若不是扯下弥天大谎,老天爷看不过眼而出手惩罚,好好的,鞋尖怎会脱落。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被呛到。此时的穆亦漾,正是倒大霉的时刻。她抬起左脚一看,鞋尖没了,正歪斜地躺在古石地面上。
  她把右脚丫子的鞋摘下来,把两只鞋往街边的古铜色的垃圾桶一扔,然后,朝着林观伸出双手:“背我回去。”
  离酒店还有一段路程,她才不要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回去;还有,她更不可能光着脚走回去。因此,她需要一个脚夫,把自己运回酒店。
  没被点名的大炮赶紧捂着嘴巴跑到穆亦漾的身后:“哥,谢谢您老人家的帮忙。”
  鞋坏了知道找人背,林观才刚上挑的眉头弯了下来:“你还真的挺会使唤人,没把我当外人。”
  “我可是您亲口承认的侄女,如果继续把当你外人,那可见外了。”
  皮笑肉不笑地说完之后,穆亦漾晃动着双臂:“观叔,我才96斤。这点重量,对您来说不值一提。”
  “怎不叫大炮背你,还有没有尊老爱幼的精神。”
  “昨晚大炮已经背过,今晚该换人。再说,您正值壮年,还没到需要被敬老的老态龙钟的时候。”
  三张巧如弹簧的嘴巴也说不过那张喋喋不休的樱桃小嘴,林观认命地蹲在穆亦漾的面前:“快上来,养尊处优的小丫头。”
  不客气地趴在林观的背上,穆亦漾笑嘻嘻地说了句“女儿家本就要娇养”。林观摇了摇头,他从来没见过脸皮厚如斯的小丫头,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给你开一间染坊。
  彼时大炮接了一个电话,他抬头看了穆亦漾一眼,穆亦漾猜到是谁打来的电话:“阿舅打的?”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估计是催咱们快点回家。”
  往前走了几步,大炮赶紧接起电话,心里想着,最多被老大骂两句。然而,骂他的话没有,反而他的脸色凝重了几分,他回头看了身后的林观和穆亦漾一眼:“我先接个电话。”
  看来有重要的事情相谈,要不然也不会避开两人。穆亦漾挥了挥小手,示意大炮该干嘛干嘛去。
  林观背着穆亦漾,慢悠悠地晃着。然而,背上的小丫头的手不老实,有意无意地不停地在他脸上比划来比划去,想让人无视,很难。
  忍无可忍之下,林观不自在地撇了脸:“多动症又犯了不是,摸来摸去的。”
  自从知道洁辛达与林观的兄妹关系之后,这个秘密憋在她肚里一个晚上,她试探着问:“观叔,您的脸型是标准的国字脸,大众美男子一个,人见人爱。”
  “谢谢抬爱。”林观可不觉得穆亦漾只是单纯地夸她的脸,这孩子藏不住话,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因而才刻意地话里找话:“有话直说,我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你。”
  好吧,是你要求我说的。两者,此时没有外人在,正是聊秘密的场合。穆亦漾从背后搂着林观的脖子,凑近他右耳,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之前在卫生间的时候,洁辛达姑姑跟我说了一个秘密。”
  她明显地感觉到林观的后背一僵,脚步略有停顿,过了三秒钟之后,林观淡然在问:“什么秘密?”
  思考了半秒钟,穆亦漾决定把秘密说出来:“她说她真的是我姑姑。”
  林观介绍自己给洁辛达时,说自己是他的侄女。那么,现在自己说洁辛达是真的姑姑,也就是说,洁辛达与林观之间有血缘关系。这么隐讳的表达,观叔不至于听不出来。
  果然,林观明白穆亦漾真正要表达的内容。他沉默了,不再言语。两人之间突然安静下来,能听到的,只有平稳以及起伏不定的两道声息不一的呼吸声。
  林观不说话,穆亦漾也安静了下来。她心里有点忐忑,猜着或许观叔对自己知道他和洁辛达的关系而生气;不过,可能自己想错了。观叔他没有不高兴,再说他平时是个不多话的安静的酷大叔。
  她心里有心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冷不及防地听到林观悠然的声音:“没想到,她会跟你说这个。”
  从声音听上去,观叔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穆亦漾吊在半空的小心脏终能放下来,她得寸进尺地问:“观叔,光看外表,我觉得你们两个都不像混血儿。”
  观叔和洁辛达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那么,两人的父亲,是中国人还是意大利人?观叔是标准的东方的国字脸帅哥,洁辛达是地道的西方的金发碧眸美女。不管是观叔、还是洁辛达,两人身上一点混血儿特有的风情或特征等待,一点儿都没有,完全看不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林观竟然顺着穆亦漾的话题聊天来:“我才是混血儿,我生母是中国人。当年,我妈遇上洁辛达的爸爸,两人风花雪月,这才有了我。后来,洁辛达的爸爸回国,我生母另嫁,我则被她送到少林。”
  敏感的穆亦漾发现,观叔对于自己的生父,只用洁辛达爸爸来称呼。令她惊讶的是,想不到,观叔的生父生母,两人之间的关系竟然被描述为风花雪月。听到这个成语时,她一下子愣住。毕竟,这个成语用来表达感情时,并不是褒义词。
  “您见过他们两个吗?”
  “没有,一个都没见过。”林观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正在叙说的是某个人的故事,“洁辛达的爸爸还活着,我生母是否还存在这个世人,我并不知道。”
  两人给了他生命,也知道他的存在。然而,他们做出的选择是放弃长。他在少林长大,与两人的关系,说得简单一点,除了基因之外无半点瓜葛。
  人的好奇心很难满足,尤其是她知道一星半点的秘密之后,她会想知道更多的完整的秘密。穆亦漾好奇地追问:“您什么时候知道姑姑是你妹妹?”
  事实上,她更想问,洁辛达是不是您老人家心里的白月光。但是,在知道洁辛达是林观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之后,她可不敢问这个问题。毕竟,如果两人之间真有男女之间的情愫,可不就成为人家口中的孽缘之类的什么了嘛。
  “我是个聪明人,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说,是个学霸。当年,我在佛罗伦萨公费留学,遇到洁辛达情投意合。一次意外,才发现我们两人竟然有血缘关系。”
  佛祖保佑,情投意合,这个情,肯定不是兄妹之情或友谊之情。只是,情之一字,对于不知真相的两人来说,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该如何是好。
  穆亦漾吞吞吐吐地问:“观叔,当年的你们,彼此相爱?”
  回忆当年的那段刻骨铭心的真情,林观的心里涌起久违的温和和苦涩:“郎有情妹有意,奈何造化弄人,时也命也。”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别想岔了,当时的风气可不比现在。我和洁辛达之间清清白白,没你想象中那么有色。”
  幸好,两人之间没有发生关系。要不然,就成了别人瞧不起的什么伦了。穆亦漾觉得,风气什么的别说,主要还得看个人:“我也不是随便的人。虽然当初我是闪婚一族,可是直到我们领结婚之后,我才和大卫洞房。”
  她若不说,林观还看不出她是那种骨子里相对传统的女孩。他似是调侃又揶揄着:“平时看你动不动挽人胳膊、要人背,瞅你的粘乎劲,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开放型的女生。”
  我什么时候动不动要人背,真是。穆亦漾有点不高兴,她觉得林观故意在抹黑她的形象:“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我才这样,再说,每次我要人背都是有原因。拿现在的情况来说,我鞋尖掉跟才让您背我,这叫事出有因。还有,我粘的都是自己人,陌生人或讨厌的人,你看我粘哪个来着。”
  行行行,说她一句,她回你十句。林观掂了掂了背上的女孩,败下阵来:“我说错话,行了吧。”
  “本来就是你说错话。”穆亦漾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感叹着,“如果有流星,我就许一个愿望......。”
  “打住。”林观想不到她还跟普通小女生一样,对流星抱有幻想,“这是威尼斯,这里流星听不懂普通话。”
  有什么关系,流星听不懂普通话,我改用它能听懂的话来许愿就成。穆亦漾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幻里:“只要流星出现,它总能听得懂我在说些什么。别忘了,我会意大利语、德语、英语。随便用哪种语言许愿都没问题。”
  自己怎么忘了这点,小丫头会多种外语。罢了,自己在口舌之争占不了上风,林观不想再纠缠着流星究竟能听得懂哪种语言这个话题不放。下一秒,他听到背上的小丫头又开始她天马行空的幻想:“观叔,您现在还爱姑姑吗?”
  初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有着特殊的意义。尤其是那种爱又不能爱的无奈,更令人难以忘怀和释怀。
  自己还爱洁辛达吗,这个问题,林观不是没想过:“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流着与自己相同的血液,我内心是高兴的。洁辛达对我来说,是特殊的、唯一的亲人。我俩之间,如果用感情来形容,只能剩下亲情。”
  是啊,想想洁辛达和观叔再次见面时,那种欲言又止、激动又压抑、开心又难过的复杂表情。光阴流逝,留给两人的,除了血液里流淌的亲情之外,还能拥有什么。
  “囡囡,跟观叔说句实话,你还爱大卫吗?”
  “我不再爱他了。”
  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次向别人交待,在穆亦漾郑重其事的口吻里,林观听出了一丝丝的真诚:“我不再爱大卫,我也不记恨和埋怨他。在这段短暂的婚姻里,我想说的是,感谢我和大卫两人曾经彼此相爱。”
  她和他两人之间,确确实实产生过感情。幸福的爱情,失败的婚姻,海誓山盟已是往事如风。
  如今的她,有点厌倦一遍遍地向别人解释,她早已开始向前看:“观叔,我相信,你现在只当姑姑是妹妹。为何,你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我已经放下过去,期待未来。”
  “你最好如此。”林观低沉的声音有点像颂经时的梵音,给人一种洗涤心灵的效果,“今天的你,令我想起昨天的我。毕竟,我用了时间,长从过去里走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老是担心我沉溺于情伤里无法自拔。穆亦漾心里暖暖地,她侧着头打量着林观,线条般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虽然整体气质偏于冰冷,但却给人一种踏实感和安全感。
  她笑呵呵地说:“观叔,没想到,您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我说嘛,自从我情断罗马之后,您才多看我两眼,原来咱们同是天涯情伤人。”
  想当初,观叔与自己的交集,除了在纪念堂里那次,他给自己含经点醒她之外,平时都对她视而不见。即使平时路上或她到大人物家里,他最多扫她一眼。
  反倒是她从罗马回国之后,他才慢慢与她互动多了一点。偶尔与她说说话,心情好的时候还肯出手揍她,不对,陪她过两招;到最后的经常动不动在拳脚上碾压她。
  如今,竟然陪她飞一趟罗马。知道他硬是跟她一起飞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买彩票中了一等奖那样的受宠若惊和不可思议。
  亏她之前还以为他是看在舅姥爷与他同出一门的份上对她另眼相看。原来,这一切,皆因为两人都受过情伤,唉,同病相怜。
  没事,日子还长,人要向前看。穆亦漾给两人打气:“观叔,等回京之后,我给您介绍一个婶婶,好不好?”
  不紧不慢向前走的林观早已习惯穆亦漾时不时的语出惊人的臭毛病:“囡囡,你在海边长大,水性应该不赖。瞧,旁边就是现在的水流,我抛你进去,你给叔叔展示人鱼公主一般的游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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