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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烟雨不绝


  最近,雨声绵绵,不绝于耳。屋檐下,滴滴答答的声响演奏出了一曲又一曲的乐章,伴着林间深处传来的虫鸣,似乎很是静谧,也很是闲适。

  这样的日子似乎静静的温一盏清茶,坐于屋前,侧耳聆听这难得的静谧时刻。

  但沈府的春台院却是气氛压人,来来往往的人脸上都没有笑意,只有化不去的忧愁。

  轻轻的打开沈府侧门,一丫鬟过来,打着伞,慢慢的引着身后的背着药箱的大夫走进沈府,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丫鬟的心中很是沉重,听了一些风声的大夫也心思凝重,不敢言语。

  很快,丫鬟引着大夫来到了春台院。

  带着大夫走到了一处屋子前,丫鬟止步。上前几步,敲了敲屋门,屋内并没有声音,但丫鬟没有着急,静静的等候在屋前。大夫轻轻的抬起头,任由着微微倾斜的风吹来的细雨打在自己的手上。

  微微的打量了片刻这院子的布置,大夫垂下头。心里暗暗猜测,这沈府的确是气派,这只是丫鬟的院子便如此的奢华,那么这老爷以及夫人们住的地方是不是更加的奢华?

  但想想自己从偏门进来,救治的也是一个丫鬟,大夫心里活络的思绪却又停止了。

  屋里传来脚步声,“吱——”

  门打开了。大夫侧目望去,这是?

  丫鬟偏转过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大夫。如芒在刺,大夫伸出手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这才抬起脚,朝着屋子走去。

  屋里,一旁有熏香在幽幽的燃烧着,散发着淡淡的怡人花香,室内布置很是简陋,一桌一椅,一床一帘。纯白的帷幔随着微微飘动的风在翩翩起舞,淡淡的檀香在缓缓飘散。

  床前,帷幔厚厚的放下,遮挡住了床上躺着的人。

  沈浣溪走上前,微微掀起帷幔的一角,将床上的人的手轻轻的取出,大夫有眼力见的上前,搭着看诊布,坐在丫鬟取来的凳子上,凝神。

  细细的诊脉。这脉象似乎过于薄弱,若不是大夫是一位有资历的老大夫,恐怖都要误诊此人已是一位逝去的人了。

  微微睁开眼,看了一眼站于自己身侧的沈浣溪,大夫再次闭上双眼,细细的切脉。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收回自己的手,沈浣溪上前,将床上之人的手放回帷幔之中;大夫收起自己的看诊布,站起身,想要开口。

  沈浣溪起身,微微的摇了摇头,大夫识趣的闭着嘴。

  两人一起走到屋前,大夫长叹一声,看着沈浣溪道:“大少爷,请恕老朽无能为力啊。屋内这姑娘已是强弩之末。她必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才怒火攻心,但许是受到的刺激很大,这位姑娘自己不愿意醒来,求生的欲望已然很是薄弱,若是再不醒来,只怕是......”后面的话大夫没有说出来,但是沈浣溪明白。

  抬起手,止住了大夫还要接下去的话,沈浣溪摆了摆手,唤来丫鬟送走了大夫。

  站在屋前,沈浣溪心里满是悲戚。难道真的无力回天了吗?归云,你就要这样放弃了吗?若是敬之的病治好了呢?你当真要随他而去吗?

  听到了每一位大夫如出一辙的话,沈浣溪只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疼得厉害。

  抬起手,捂住自己刺痛的心,沈浣溪不得不借助一旁的柱子才能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抬起头,看着从归云倒下便没有停歇的雨,沈浣溪心里一冽,这雨也感受到了归云的悲哀了吗?

  紧闭着双眼,沈浣溪静静的靠在屋前。

  谢飞花从墙上跃下,看到的就是一脸悲戚的沈浣溪闭着双眼,似孱弱的靠在柱子前。身子四处是无论如何也化不开的忧愁。

  微微停顿,谢飞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犹记得那一夜。

  自己似乎是喝醉了,看到沈浣溪藏起来了要给云姐姐的信函,自己竟是没有仔仔细细的研读信函里的内容便朝着云姐姐的院子行来,不管不顾。

  之后,自己似乎是醉倒了,可是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信函却被云姐姐看到了,那一夜,云姐姐似乎吐血了,好多好多的血,沈大哥如论如何呼唤,云姐姐都没有睁开自己紧闭着的眼睛。

  自己是被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呼喊叫醒的,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被鲜血染红的云姐姐。那一刻,自己的酒意顿消,整个身子似乎被雷电击中,指尖发麻,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想上前一步,紧紧的拉着云姐姐,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一道闪电劈下,屋外下起了大雨。

  屋里的两人似乎醒来。沈浣溪将人抱到床上,跑出了屋子。谢飞花呆呆的站在床前,看着云姐姐嘴角的鲜血,指尖冰冷,如坠冰窟。

  上前一步,拉了拉紧闭着双眼的云姐姐,谢飞花眼里的泪忽的滴落。

  重重的砸在她牵着的归云的手上,可是,归云却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谢飞花忽的跪下,抱着归云的手,“云姐姐,云姐姐。云姐姐!”

  心,很痛,很痛。谢飞花伸出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襟,远处地上被鲜血打湿的信函被屋外的风轻轻的吹散,慢慢的飘落到谢飞花的脚边。

  谢飞花颤抖着双手,捡起信函,这才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信函里的内容。

  待看完,谢飞花满脸的难以置信,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拉着归云的手,谢飞花急切的说道:“云姐姐,你不要相信这信函里的东西,这都是骗人的。你的赵大哥安安全全的在京城中呢,你不是还要等着他高中状元回来娶你吗?你怎么能相信这个?”

  泪,一颗一颗的沿着脸颊滴落,砸在归云的手上,更砸在谢飞花的心里。

  “云姐姐,我们还没有求证呢。对,我们还没有求证呢,你怎么能相信这封信函,这上面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啊,云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飞花,你不是说我的大哥不会出事的吗?那么你的赵大哥也不会出事的!云姐姐,你睁开眼,你睁开眼呐!”

  谢飞花有些泣不成声,跪在归云的床前,不停歇的哭着。

  沈浣溪踏着雨夜归来,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衣衫凌乱的大夫,两人的衣衫都被大雨打湿,发梢上是一颗一颗的雨珠在顺着地面滴落,随着两人朝前的动作,雨珠慢慢的滑落,打湿了沿途的路。

  顾不得擦干净自己身上以及脸上的雨水,沈浣溪上前,谢飞花朦胧着眼睛让出一条道路,方便大夫的诊脉。

  大夫被这一番粗鲁的行为弄得稍微的有些不适,但碍于情况特殊,这屋里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冲鼻尖,床上的女子虽是紧闭着自己的双眼,但嘴角还在不停的流出鲜血。大度见状,什么不快也抛之脑后,上前,搭上自己的手,细细的诊起脉来。

  但越是诊脉心里越是惊讶,这姑娘竟是这般......

  细细的切脉结束,大夫顾不得自己发梢上朝着地上滴落的水珠,走到桌前,展开自己的药箱,很快的写下一副药方,交给沈浣溪。

  “这姑娘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这才激动得攻了心。故而这喉间的鲜血便是止不住了,我现下写的这幅药方只能暂时控制住这位姑娘的吐血之症。”大夫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说着话。

  沈浣溪上前,急切的询问道:“请问大夫,归云她何时能够醒来。”

  大夫收拾的动作一顿,缓了缓才开口道:“这位姑娘只怕是很难醒来。”

  谢飞花瞪圆了自己的双眼,拉着大夫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吼道:“你这老头说什么呢?什么叫做我的云姐姐很难再醒来?你给我解释清楚了,否则,本姑娘让你躺着走出这沈府!”

  接收到了谢飞花的威胁,大夫抖着身子说道:“就算这位姑娘杀了我,我也是这个答案。床上躺着的姑娘心里求生的欲望很低,她一心求死,我根本就不能救治。现下只能保住那位姑娘一命,但这醒来之事还需要靠那位姑娘自己解开心结,亦或是有什么其他的更重要的她所牵念的东西在呼唤着她,否则,那位姑娘必然只能是香消玉殒,魂归西天罢了。”

  谢飞花伸出手,想要殴打大夫,最后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闭了闭眼,谢飞花放开了大夫,脚步虚浮的走到了归云的床前,跪下。

  沈浣溪捏着自己拿在手中的药方,眼睛闭了又闭,可是却没有什么办法。

  大夫看着屋里的两人似乎并不打算送自己离开,便自己收拾好药箱,慢慢的朝着屋外踱步而去。幸得屋外有一引路丫鬟,看到自己出屋子,便上前引着自己出了沈府。

  在沈府后门,丫鬟抖了抖自己的衣袖,从袖子里取出一些银两,轻轻的放于大夫的手中,“辛苦大夫了。今夜雨水重,还麻烦您跑这一趟了。”

  大夫摆了摆手,拿着属于自己的诊金,慢慢的消失在黑夜中。

  引路丫鬟也就是秋水,看着大夫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眼眶微微红晕的朝着原路返回。

  屋里,谢飞花与沈浣溪都没有说话,沈浣溪打来一盆水,将帕子放于水中,轻轻的擦拭着归云带血的嘴角。

  秋水返还,看着一言不发的两人,微微侧身,站于一旁。

  沈浣溪刚将归云嘴角的血迹擦拭干净,不想嘴角又流出了浓浓的鲜血。沈浣溪取出自己放于怀中的药方,递出去,“去抓药。”

  秋水正打算上前接过药方,谢飞花猛地反应过来,抢过药方,便飞身冲入了黑夜中。秋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心,本想上前帮助沈浣溪,但想到上次也是这般,便打消了自己刚刚萌芽的念头,只静静的站在一旁,守候着。

  不知谢飞花用了什么办法,她很快的带来了几副药,进了屋子。

  看了看候在一旁的秋水,秋水心领神会的上前,出了屋子,谢飞花眼神掠过床上的归云,再转到沈浣溪的身上,最后只一咬牙,跟着秋水的身影出了屋子。

  很快,两人带着一碗药回来。

  谢飞花激动的上前,想要给归云喂药,但沈浣溪动作迅速的抢过药碗,扶起归云,将自己端着的药一口一口的喂进了归云的口中。

  待喂完了药,谢飞花动作快速的接过药碗,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给归云掖了掖被角,沈浣溪声音沙哑的盯着谢飞花说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我......”谢飞花委屈的垂下自己的头。

  “从我接到信函的的那一刻,我便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难道是当做自己没有受到信函一般,欺骗自己也欺骗着归云吗?还是将信函交于归云,让归云自己去下决定?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两种选择,还有第三种选择。”

  谢飞花上前,看着沈浣溪泪雨涟涟的说道:“沈大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想要伸出自己的手,去拉住沈浣溪的胳膊,可是沈浣溪动作迅速的躲过。

  抬起自己的眸子,盯着谢飞花,“我们都是刽子手。是我们将归云推入这番境地的,使我们亲手将她推进去的。”

  眼尾微微的泛红,沈浣溪眨了眨眼,看着谢飞花,“你出去吧。”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狠狠的砸中了谢飞花。

  难以置信的瞪圆了自己的双眼,谢飞花哽咽道:“沈大哥,我不走。我要看着云姐姐清醒过来。我不要离开,不要!”

  可是沈浣溪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在他心里,谢飞花是直接导致归云陷入昏迷的直接凶手,看着归云这次生命垂危,沈浣溪做不到饶恕谢飞花。

  但想到谢秦川临走的话,沈浣溪下不了手。但此时此刻,沈浣溪真的不想看到她。

  不放过谢飞花的同时,更加的不会放过自己。

  谢飞花颤抖着身子,声音哭哑的抗拒着,求情着。但沈浣溪不为所动,最后,谢飞花猛然起身,飞身出了屋子。但却没有走远,只静静的停留在一处高墙之上,痴痴的望着屋子。

  看着沈浣溪闭着眼睛,谢飞花知道今日刚来的大夫必然是重复着如同上一位大夫的话,心里的期待越加的渺小。

  云姐姐,难道你真的要抛下飞花,抛下所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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