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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赚几个银两(三)


  我爹韩世连,人称韩百万,顾名思义,万贯家财百万来。实际上韩家的家业远不止这口口相传的百万。

  江南六州油米织衣地产农田我韩家占尽八成,而东南西北贸易往来没有占上五成最少也有三成。民间有笑言,天下非圣上,而属韩百万,江陵一代多地整条街市都是我韩家的家业,这家业不单包括房屋地契,还指立于地契之上开门迎客的商铺,大到钱庄银号,小至蚕丝针线,看着掌柜不同,其实当家的都叫韩世连。

  要问韩家究竟有多少钱,恐怕除了我爹自己以外无人知晓。

  老话有说富不过三代,可韩家却真正旺于第三代。

  听爹爹说我太爷爷出生寒苦,祖上做得都是为奴为婢的下等活儿,而我太爷爷的爹,干的是下等活中的下等活——搬尸。

  搬尸这个活儿虽说下等,但绝不至于断粮。生老病死,世间伦常,天子与平民,皆逃不过人生百年之后。老祖宗勤快,也恪守职道,进过的门见过的人搬过的尸,收了钱之后便绝口不提全当没那回事儿,名声在当地自然是好,谁家有个白喜事都找老祖宗,生活虽清贫,在乱世流年中却也得于温饱。

  我太爷爷承了老祖宗的本事,不单搬尸还帮人下葬,也算是子承父业了,衙门的公干和市井的私活,太爷爷忙得跟只陀螺似的,转得多了自然也赚得多了,日子过得比老祖宗在世时好上许多。

  要说日子真的变了,全要从一单不能说的私活说起。那日我太爷爷从街市回家,路过县令府,却被管家拦了下来,说半夜有活,让太爷爷早些备着过来接手。

  夜入后夜,太爷爷准时到了县令府,还琢磨着是县令府上老人有了白喜事,早间便过身要下葬了吗?可一到偏厅却心慌得紧,这尸身上还热着,明显才死了不过半个时辰,怎的早上就预备出了晚上会有死人呐?

  太爷爷越想越不对,心中发怵起来。按照管家的意思,将人埋至七里地外的荒山中。太爷爷连夜挖了个大坑,预备埋尸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将尸体全身上下翻了个透彻。按理是不会有这套法式的,平日里葬的人,都并非死于非命,只有在路上遇上捡尸的才会看看能否碰上意外之财,运气好真遇上了,便对这尸体连磕三头,表明并非不敬,下葬后才可拿着钱两走人。

  太爷爷想着这人身上要是能摸出个好识身份的东西,日后也可留作证据。

  这晚太爷爷不止有运气,还是撞了大运气。这尸身上翻出白银五十两,黄金两锭,还有玉佩一对。

  人即死了,总不能糟蹋钱财。太爷爷当即磕上九个响头,好生埋了这具无名尸,趁着夜色一路狂奔回家,收拾了细软包袱,带着妻儿便赶了最早的渡船上了路。

  太爷爷虽没读过多少书,但道理都清楚的很。县令府上算计着死了个人,这个死人身上还带着大量银两,非官即贵,自己夜间进了府搬了尸,算是个见证人,若县令天一亮想起这搬尸的人活口留不得,那便是灭门的祸。即便是县令放自己一条生路,这尸死得这般不寻常,又是有身份的人,他上头或是家里追问得来,自己定逃不过一死。唯有出走是出路。

  太爷爷带着妻儿一路向南逃命。这一逃就逃了三个月,越过大河山川,一路过城一路看榜,未曾见到任何通缉诏令,沿途更未得有人追赶暗杀,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他在河北岸找了家不起眼的当铺,将一对碧玉换成八十两银子,揣进包袱里过了河再往南行路千里,终于在江南水乡安了家。

  太爷爷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取名唤作韩三,如今带着妻儿背井离乡,总觉得丢了老家的破屋已是罪过,不再愿意更姓忘本,便改名留姓,给自己取名韩南生,寓意迁徙江南,绝处逢生。

  靠着一百三十两白银两锭黄金,韩南生起了家。

  江南物产富饶,不仅渔业丰富,良田多产,丝织更是精美。韩南生并非文化人,却靠着精明能干自通了经商之道。他最先买下了十几亩田地,与妻子过起男耕女织务农日子,地里产量好,织布卖得多,收成也多,生活过得还算富足。

  可好日子过了几年便时逢乱世,起义军要起兵造反,在乡野拉着男丁入伙扩军,太爷爷舍不得刚赶上的太平日子,便弃了农田躲在家中贪图安稳。

  可是邻屋那些少男儿偏要一腔热血浇头颅,同样丢了田地参了反军。天道多轮回,起义军造反的第二年便被朝廷举力镇压,动乱过后一阵血雨腥风。韩南生便捡起邻边那些闲置没主的田地,加之改良兴修水利,遂即有了良田数千倾。

  太爷爷靠良田起家,太奶奶便在家中大兴纺织,最盛时期家中纺织罗织机多达上百台,从事纺织产业的工人三百余人,再加上后来加入了提花机可编织更加精美图案,便有了“纤缴俱垂,宛若星图”的丈匹值万钱。

  到了祖父韩州全这代,已是田产遍天下,同时广发布织业。韩家的布匹广销中土,工艺精美色彩明艳,不仅常年进贡皇家宫廷,更送往达官显贵府邸。精明的祖父懂得这织不仅供于贵,更应发于贫,民间百姓家的粗料麻衣与丝质绸缎皆来自韩家氏族,上等与寻常的料子全包揽于韩家织业,赚到盆满钵满。

  然而韩伯全并非享受富贵安逸之人,中年他亦靠着江南的水美与自身人勤涉足渔业养殖,江南六州的渔业兴隆,再配上这地域的花盛春风轻拂面,真是好一派桃花流水鳜鱼肥。

  老韩家有经商的门道,发家于良田却不止于良田,富到三代而代代兴昌。

  爹爹韩百万少年时随祖父进京行商,见京师百姓衣着多为棉、麻,富人则着锦、绢、丝等,布料种类甚少,花式多素,又有白米却不细,鱼虾尚不鲜,客栈虽干净,但地价甚高。又见新阳城内多关外商人,一袋一车便可行游中原经商四野,实为叹赞。而关外的商品如匕刀及皮毛的因其质地上乘,行游的商人往往在短期内便能将整车货物售空而归。

  这样一块皇城地果真处处是商机。可这样的商机当地人不用,却叫关外番人白捡便宜。

  爹爹从关外商人游商中得到启发,觉得贸易不能仅思眼前而应四方互通,当今偶有商船出海下番,却都未能形成多大的气候。

  这就是发财的大好时机,有商贸经验的韩家又怎能错过?

  爹爹遂购买船只贸易通番海外。至万祐八年,韩家大小船只多大三十余条,从京师旁侧的江汫港口出发尤其方便,将中原的丝绸、茶叶、陶器等销往海外,再将诸番商品带回京师,虽时间良久,但赚得颇多。

  后有多有商人效仿出海,而船户中以富豪船户获利最多,择良机需动身早,爹爹的船只大则能装,船只小亦能跑,即便是在这通商日渐频繁的元德年间爹也能凭着过人的经商头脑立于不败之地。

  想韩家到爹爹这辈也是两代单传,祖父因担心爹爹留在京师疏于照顾,便叫我娘亲从江南趁早搬至了新阳韩家大院,夫妻二人长久相待盼能多多添子添丁,从此韩家的生意便在京落钉立户二十年。

  从太爷爷到爹爹,耗上百余年,韩家的生意终由星罗散布到集点成片,占尽了后燕朝大半壁江山。

  所以,钱财于我,当真只是数字而已。

  但这茂林峻岭的清修之地确实不太和我的胃口,不做点小生意打发时间怎能度这漫漫两年光阴。佛怀慈悲,道修逍遥,武习以强身,书读以功名,这般大仁道义对于我个胸无大志的女儿家实属对牛弹琴,书读多时无益用,囤养在山中只当休养休养心性,多长几分见识,好歹也是师出通天的人。

  我捻着从山下带回来的那本百看不厌的春宫图潜进元慎的厢房,一掀门帘即见他与元琛二人在书案前聚首交耳,元琛皱着眉头崩紧了嘴巴,时不时用眼瞟着书案上放着的纸张,顺便在纸张上添画上两笔。而元慎则对照这元琛笔下的纸张,正翻着手中书页,偶尔与元琛交流几句。

  好一副苦做学问道貌岸然的模样。

  因从前便晓得元慎、元琛两位兄弟总是在深夜里挑灯苦读,使我一贯认为他二人当之无愧是这书院内的楷模典范,再者虽生母不同,他们却有如此的手足之情教我十分喜欢,一点不似我二哥韩衍,总爱有空没空挑我毛病与我抬杠,令我很不痛快。

  直到两月前我当值打扫各厢庭院,在元琛书房中发现一本活春宫,方才恍然大悟,这二位师兄夜间策马扬鞭原不是费脑伤神苦思书,且是心思念想熬心沥血为本色啊,可歌可泣。

  我对他们兄弟二人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便超前为今后的家庭和睦不辞辛劳挑灯夜战的精神很是敬佩,很是觉得作为他们的嫡嫡亲的小师妹,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帮上一帮。

  “四师兄!五师兄!”我总觉得未到出阁的年纪在月黑风高夜做这等子与风月有关的事情尤为紧张,不自觉的便捏着嗓子说话。

  元琛显然比我更加心虚,手一抖纸上便立刻晕出一团子沉黑的墨,墨汁顺着纸宣的纹路即刻散开,与之前的书迹工整显得极其不搭。相比起元琛,元慎却对我这两声叫唤的寓意心领神会,抬头后眼神往里一瞟,起身便欲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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