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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试最愁人(三)


  四下环顾,不管是爱舞文弄墨的六师兄还是喜好挥剑持枪的七师兄,脸上全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拧巴表情,仅有雷潇湘轻松自如,奋笔疾书,没得一刻迟疑和考量。

  大师兄的确教的好。

  仰头叹息,不巧迎了坐堂上师父微妙的目光,在他离我更近的地方,杵着大师兄杨起恍。起恍是文试的出题人,免试也在情理之中,但我就是对他这么使这手段助雷潇湘过考极其嗤之以鼻,作为心头之人,费心思理之当然,但一味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是会有损阴德的。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题的所出与所对,索性随心答题,省的时间备留到后头。

  然非也,往后也并不能从善如流。

  末题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也,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再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真是暗自庆幸我在知书堂那一夜耳尖听进了几句《孙子》,年试果然有攻谋。此题中不论是《孙子》还是《左传》,讲得都是,战,宜速胜,久拖而兵疲,挫锐,乃用兵之害。

  提笔有所虑,下笔却有神,我权当自己捡了个便宜,不解得笔下走龙蛇都对不住我这些日子的辛苦。

  这场折煞我的年试终于在黄昏前结束,师娘在膳堂里烫得几壶酒香飘四溢,一桌子佳肴让人我们不得不早早从刚刚的文试中抽神,将全部心思都转到酒肉宴席上来,至于今年年试成绩,且待吃饱喝足再议罢。

  第二天师父报出了众人文试成绩,雷潇湘不出所料地夺魁,我被她甩到连脚后跟都追不上,心中跌宕起伏,无从抱怨,再看她意得志满,又见彼时的趾高气昂。

  知书堂中吵吵嚷嚷,众愤难平。

  不关乎平日里谁用功不用功,却事关考场上的公平不公平。

  唯有起恍静得出奇。

  “好了!”师父吼了吼。

  “关于武试,大家都无可置疑。至于文试嘛,傍晚会将答案张贴于堂内,供你们探究。现下我们来说说旁的事。”

  师父说完,目光投向雷潇湘,柔声道:“潇湘啊,你过来。”

  “他们对于本次的文试结果意见挺大,你说给我们听听,对于试题作答,是否有过徇私舞弊?”

  师父倒是问得一针见血,但这一针扎得也太明显了,傻子此时才会答自己舞弊了呢!眼见他完全没有顾左右而言他,但仍旧一张是慈爱的笑颜。

  我拜师一年,还没见过师父这般笑过,今天初见,这脸这笑,未免也太仁爱了些。

  “徒儿年试不论文试还是武试,都应对得光明磊落,绝无舞弊一说!”雷潇湘答得理直气壮。

  “年试前两月,我日日研读师父教导的书经诗词,”她说完看看起恍,“大师兄可以作证,我们时常在堂内晚课,师父与师兄教会我的我都牢记在脑中,考时全凭本事,绝不曾舞弊!”说罢头她一扭看向起恍,没能得到回应,起恍只一身傲气直直立于堂正中,目光聚似有焦,又不看在场任何一人,虚虚实实让人读不太真切。

  “嗯……”师父捻着短须,表情意味深长。

  “那你的确是聪慧过人!昨日我特地翻了翻书院历年来的记册,如果无差池的话,”他话到此突然停下。

  书堂上静得很,所有人都在盼着师父下一句会说什么。

  “你确实为通天书院史上第一个女头魁!”

  “狗屁!”承甫鼻孔喷怒气,这轻蔑的这两字,我听得好真切。

  嗯,赞同。

  “不得了啊潇湘……不得了……”师父是老糊涂了,断不清黑白,话也含糊,气坏了一伙真徒弟,只得意了雷潇湘一个假弟子。

  “师父过奖了,多亏得您循循善诱,谆谆教诲,才有了潇湘今日的成绩。”只见她朝着坐堂上的师父一屈膝,礼数齐全。

  师父看着她,又看看我,目光掠过在场的每一人,笑容犹在,却越笑越收敛,越收敛越虚幻,最后反倒严肃了。

  “我说潇湘,以你现在的聪慧与才气,作为女子,大可不必留于此了。”

  咦?此话何意?

  看大家的神色,听不出真意的不止有我,连雷小姐本人听了这话也是喜悦过后一头雾水。

  师父长吁一口气。“年前让府上大人接你回去吧。你算正式出师了!”

  大大的诧异!所有人被这话惊得摸不出状况,雷潇湘更是急了,瞪着眼不晓得说上什么才好。

  “师父,女弟子需两年后学成下山,为何一年还不到就要我走?”她竟急得在眼眶里噙出了眼泪。

  “潇湘啊,你如今读上一年便有此出息,旁人莫说学满两年,就是再呆上三年四年也不一定能将书读得有你这样好。早日学成早日下山,这是于你于雷家,都是喜事呀!”他说到“呆上三年四年”的时候又朝我瞟了一眼,如同指摘我不用心练箭时的表情一摸一样。

  师父也忒看不起人了。

  雷潇湘立马转身向着起恍:“大师兄,你帮我说说话,我这么……都是你教我的啊!”

  “师父也说你聪慧过人,我教与不教都并无太大作用,全凭你平日多下功夫,不是吗?”

  大师兄面上挂着一丝疏离与寂寥,凝目望着堂上。他的神情有些黯然,又透着不屑,与平日里我所见的,不大一样。

  “什么聪慧过人,这些文试考题明明都是你在晚课时候前前后后提及的,我只不过照着你教的背读而已,怎么现在……”

  “大胆!”伯之一喝,吓得雷潇湘全身一抖。

  “大师兄悉心教你应考,如今还要被你反咬一口诋毁他泄题给你,助你舞弊吗?荒唐!”

  “泄题”两字过于敏感,我们都有恐而避之,也只有伯之敢在眼下“对簿公堂”的时候挑出来明说。

  佩服。

  他接着说道:“你与韩筱最大的差距,不在于脾性,不在于相貌,更不在于天资,而在于,你根本没有心!”话落后他狠狠地瞪上雷潇湘一眼,之后便转过头,怒之所及,觉得多看她一眼也是嫌弃。

  二师兄心眼甚是明亮,简直令我感激涕零。

  “你刚刚明明说过,不存在任何舞弊,现在却话里话外说我泄题给你,是想将我推到不道不义的地步,被师父和众位师弟妹唾弃,对吗?”

  大师兄冷冷的抛出话,飘荡在这据理力争过后的厅堂。

  他起脚,踱步,每一步都走的极有力度,朝着雷潇湘紧逼过去,边走便道:“你在试前与我说这一年书堂上学来甚是吃力,自嘲不是读书人,哪来的上榜命,你说你害怕年试落单,被驱逐下山。我觉你可怜,教你读书,带你识题,如今却被你反咬一口,是我愚钝不及,还是你狼心狗肺?”

  雷潇湘被逼吓得连连后退。

  话毕,起恍不再向前,定在她面前。

  “你如今成了全院垂名史册的第一女头魁,还不够满足,硬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他抬起眼帘,暗暗透着狠劲地盯住雷潇湘,眸子里集齐了怒气,只需一点火星即会燃起来。

  许久后,起恍平静地一转头,同刚才一样将目光落在坐堂之上。

  “伯之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没有心的,与韩筱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他口气淡淡,话却重得很。

  史湸抬头望着我。

  承甫扭头也看着我。

  连元琛也连连朝我努嘴。

  说实话,听他们一说,我自己也很佩服我自己啊,哈哈哈。

  “好了!不要再吵了!”眼看着事态的发展偏了向,师父坐不住了。

  “潇湘是建院来第一个考得第一的女弟子,无可厚非,以后必定记入史册,这是好事。”他说完看看雷潇湘,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全没有了先前的得意。

  “起恍作为文试命题人,对考题心中有数却不知忌讳,与潇湘晚课时难免会不住提及与题有关的典故。只能说,起恍作为大师兄,想帮助小师妹过考,是心善之所向,品高之所表,但作为命题人,没有把握好分寸,让人有了非议,也当罚。”

  师父话音才落,起恍就“噗通”一下跪在堂中,真心实意地请罚道:“徒儿失职,甘愿受罚!”

  啧,大师兄这万事自己担的性子委实让人心疼。

  “罚你于后院苦力半月,劈柴挑水的活计干完后再将后院修整干净,半月届满方可回堂读书。”

  “是!”

  大半月时间!大冷的飘雪天!我可怜的大师兄!

  师父主持这番正义实在令他躁得慌,草草地罚过大师兄,他便要回房寻个清净,走时还不忘催着雷潇湘快些写信回家派人接她下山,全然顾不上雷大小姐现刻的失落心境。

  “你给老大和老二灌了多少缸迷魂汤?”讨伐女魁首的正义之举刚刚结束,承甫就追过我,急急皱眉问道。

  我听着是句玩笑话,可看他样子却认真得很。

  “因为我心善之所向,品高之所表啊!”

  他表示很怀疑。

  “师父说的,难道有错?”

  “还因为你皮囊之所厚!”他话完将脸凑了过来,势要用目光丈量丈量我的面皮。

  “臭不要脸的,你才是厚脸皮!”我说完撇开他,加紧几步,赶紧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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