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客厅的人都听到了苏佩佩的话，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没有人说话。但这种沉默是短暂的，很快，各种议论声传来，但是多种声音混杂在一起，苏佩佩一句话都听不清。
周素云和其他人一样，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她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赵达林。对苏佩佩说：“佩佩，这就是你不讲理了，再怎么吵架，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苏佩佩没有理会她，准备关门，一个更高亢的女声响起：“佩佩，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大姨，是不是达林欺负你了。我替你教训他。”
苏佩佩大姨的声音，与其说是打抱不平，不如说是兴奋，虽然她在极力压制这种兴奋，让别人听起来是惊讶和愤怒。但是，苏佩佩突然明白这种声音是兴奋导致的。就像她上次醒来，听到的这种声音，就像蚊子嗅到鲜血的那种兴奋。
不知为什么，苏佩佩突然开始变得冷静和清醒了，她以前一直想要讨好大姨，讨好周素云，她总是听不出她们话里的弦外之音，以为她们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一次，她听出来了。
另外一群蚊子，虽然没有立刻嗅到鲜血的问道，但是在首领的带领下，反应了过来，立马朝鲜血源头奔过来。一瞬间，苏佩佩的房门前围满了人。
“大姨，谢谢。达林没有欺负我，是我不愿意和他结婚了。”苏佩佩说完，准备关门。
大姨见状，伸出一只手抵着门，想要阻止苏佩佩关门的动作。
苏佩佩没有理会，抢先用力，关上了房门，依旧反锁。
“怎么把门关了？佩佩，那你不要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大姨和你舅妈说说，外面会给你作主的。”
“达林，你怎么能欺负佩佩呢，你开一下门，告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
兴奋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赵达林对舆论的了解显然要比苏佩佩熟悉一些，果然，就算苏佩佩亲口说了不是赵达林的问题，所有人的矛头还是指向了他。
赵达林依然坐在床上，双手抱头，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苏佩佩在窗边的梳妆台前坐下，她发现自己胸膛里，像有人在打鼓一样，砰砰乱响。那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没打一下，都想要把苏佩佩从椅子上震下来。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用力砸门，喊声震天：“苏佩佩，把门给我打开。”
赵达林和苏佩佩同时惊起，望向对方。
“把门打开，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苏森利又用力砸了一下房门。
苏佩佩随着那单薄的木门一起，抖了一下，身子往椅子深处缩。
“赵达林，你把门打开。给我说清楚，到底事怎么回事。”苏森利开始叫赵达林。
赵达林没有动，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
外面安静了一会，有人在劝苏森利，叫他不要着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发火不迟。
“开门。”苏森利不听，继续捶门。
他每捶一下，苏佩佩的身体也随之颤抖一下。赵达林不忍心，起身一把抱住苏佩佩，轻声说：“佩佩，不要怕。我来和你爸说。”
“你们不开门，以为我就进不来吗？”苏森利说，“你等着，苏佩佩。”
“我去开门。”赵达林放开苏佩佩。
“说是我不愿意结婚，不然，他会打你的。”苏佩佩说。
“这样说，他也会打你的。”
赵达林说着打开房门。苏森利准备绕到屋后，从窗户进入苏佩佩房间，此时已走到了大门口，见赵达林打开了门，又折身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森利大声问赵达林，怒气冲天。
“我们……”赵达林犹豫了一下，说，“暂时不结婚了。”
“不结婚了？”苏森利把重点放在‘不结婚’上，没有放在‘暂时’上，“赵达林，你什么意思？你想拍拍屁股走人吗？”
“是我不愿意结婚的，和达林无关。”苏佩佩冲到门口，说道。
“是这样吗？”苏森利问赵达林。
赵达林没有说话。
“你……”苏森利气不打一处来，已抬起了一只手，要打苏佩佩。
巴掌没有落在苏佩佩身上，众人已抢先阻拦了苏森利的动作。
“先问清楚，苏书记。”有人劝道。
人多力量大，大家合力把暴怒的苏森利拉到了客厅的椅子上坐下，七嘴八舌地开始安慰起来。
“你们俩过来。”苏森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佩佩和赵达林依言来到客厅。
“说说是怎么回事？谁不愿意结婚？”苏森利问。
“我。”苏佩佩回答，声音坚定。她发现自己不再颤抖了。
“佩佩，是不是达林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然你为什么不愿意结婚呢！”又是苏佩佩的大姨。
“没有，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这不可能。”苏森利的声音，斩钉截铁，“赵达林，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其他人也都望向赵达林，期待他说出事实的真相，期待他说出自己没有犯过的错误。苏佩佩也同情地望向赵达林，突然，明白了他的处境。
是的，他有理由向她父亲妥协，不对，不是，对她父亲妥协，而是像所有人妥协。
赵达林不说话，沉默着。
苏佩佩正准备为赵达林说话，周素云开口了，说：“据我了解，这件事，达林真的是无辜的，是有人在追求佩佩。”
赵达林感激的看了一眼周素云。周素云说的很巧妙，既为赵达林开脱了，又保住了他的面子。只有出自她的口，才能化解这种微妙的尴尬，苏佩佩说出来不行，赵达林说出来更不行。
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料，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八卦，但是，这个结果也同样让人兴奋。
“佩佩，你怎么能这样呢！”苏佩佩的大姨说，“你这个事，和达林在外面有人一样性质恶劣呀。”
“哎呀，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是有人在追求佩佩，不是她外面有人。他们小两口吵个架，赌个气而已，没你说的那样严重。”周素云阻止了自己母亲的浮想联翩。
“这样呀！”大姨有些失望。
“原来是这样。”所有人都幡然大悟。
“吵架归吵架。婚还是得定。”苏森利说，“你说呢，达林。”
赵达林看了苏佩佩一眼，说：“我一直都是愿意的，爸，你问佩佩吧。”
“苏佩佩，你不要发疯了哈。”苏森利警告苏佩佩。
苏佩佩感到可怕和无力，为什么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到最后事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她要怎么办？
今天闹得这一场，什么都没有改变。不对，改变了，让赵达林对周素云充满了感激，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当然，也会拉远她和赵达林的距离。
一切就是这么可笑。
苏佩佩又想起了田宇的话，改变命运是不可能的。
“我不会结婚的，爸。你要打死我你就打吧。”苏佩佩把眼一闭，心一狠，说道。
现在被父亲打死，或者最后跳楼自尽。哪一种死法，更好更体面，苏佩佩不知道。“你……”苏森利气得发抖，起身要找东西来打苏佩佩。
“不要这样，苏书记。”有人在阻拦苏森利。
“佩佩，你出去避一避。”有人拉着苏佩佩往屋外走。
“有本事，你就不要回来了，回来我照样打死你。”苏森利追到门口，向苏佩佩喊道。
苏佩佩被拉到了邻居家里，于是，女性亲戚和邻居又把阵地转移到了这里，甚至有几个男性亲戚也跟了过来。苏佩佩还没有坐定，又收到了一连串的发问。
“那人是谁？家里是哪里的？”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家里条件怎么样，长得帅吗？”
“为什么要为了他抛弃达林，他比达林要强吗？”
……
苏佩佩深知这样的事，对男人来说，是极度痛苦的。未婚妻外面有人，比自己外面有人更让某些男人难以接受。
苏佩佩虽然做好了接受指责的准备，但是没有料到周素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田宇来。她不在乎所有人都站在赵达林那一边，但是无故牵涉到田宇，对田宇也不是好事。
“我外面没人。我和周素云说的那个人没有关系。”苏佩佩反驳。
没有人相信。
“那你为什么不肯和达林结婚？肯定是有人了。佩佩，外面的人就会花言巧语，你不要被他们骗了。以后后悔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呀，你去达林道个歉，今天他还是愿意和你结婚的。过了今天可就不好说了。”
“是呀，去道个歉，就都过去了。既然没什么事，达林也不能不娶你呀，这是他欠你的。”
……
苏佩佩觉得很奇怪，好像事情总是在往一个既定的结局发展，无论她做多少努力，都无济于事。所有人，都在把她往那个结局推进。
她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底部，无论怎么攀爬，都看不到一丝光亮。
苏佩佩回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母亲被她这一闹，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越想越气，哭了一下午，最后气得发抖，晕倒了，大家又带着她去卫生所输液。
苏佩佩在客厅里做了一会，不知道改不改去看看母亲，但是又害怕去了更加刺激母亲。
“佩佩。”黑暗中，有人叫她。
“奶奶。”苏佩佩站起来，去扶奶奶。
“佩佩，你快回学校去吧。你爸爸气得厉害，不会饶了你的。”奶奶坐在椅子上，拉着苏佩佩的手说，“你回学校去，过几天，等你爸气消了再回来。”
“可是，我妈她……”
“你妈她没事。她是累的，忙了这两天，没休息好。你快走吧，不然你爸在气头上，会打你的。”
“现在没车回学校了。”苏佩佩说。
“那你就去朋友家躲一躲。”奶奶说，“你爸打起人来没轻没重。他小时候打你，打的太厉害了，我拉都拉不住。”
苏佩佩其实不太记得父亲打她的场景，可能是太小了，忘记了。再说，现在她都这么大了，不会再那样打她了吧。
“走吧走吧。”奶奶催促。
“嗯好。”
苏佩佩回到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进背回来的包里。突然，想把自己的日记本带走，她要理一理这些事。
日记放在玻璃橱柜里，玻璃橱柜怎么都打不开，上了锁。钥匙怎么都找不到，这个橱柜很少上锁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锁了起来。
橱柜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一些旧物，没有上锁的必要呀。突然，苏佩佩看到大姨送给她和哥哥的那个娃娃——仅剩的那个男娃娃，被放在橱柜最里面。原来是这样。
“佩佩，你快点。你爸妈快回来了。”奶奶在喊。
苏佩佩无暇顾及其他，拿起包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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