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报应
虐杀...孩子...,一幕幕沁着鲜血的画面在脑海中交替闪烁,像一台不受控制的老式胶片放映机。
这,这镜头怎么如此熟悉,我暗咬着嘴唇,胸前一阵不明来历的心慌。
“庙宇,那些日本孩子,”老人轻声提醒,“其中个男孩儿叫石原一郎。”
“带队的军官名叫石原慎太郎,”老人慢慢抬起头,脸上硬如生铁,“是他的父亲。”
“这不是什么军事行动,是报复!是一位父亲对杀害自己孩子凶手的报复!”
“什么?”我尖叫出声。
“可杀死他孩子的不是村里人吗?为什么他们要找上郝队长的游击队?”我不明白,既然是报复,自然讲究冤有头债有主。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故事的真相,”老人惨笑,“有人篡改了这段历史,将它安在了毫不知情的游击队身上。”
“是谁?”我问道。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只是个云游的僧人,”老人微微摇头。
“自号妄言,妄言和尚。”
“这!”我一阵眩晕,在赵家祠堂所听闻的故事霎时间涌上心头。
“他就是将邪魔像送与玉骨郎的那个僧人?”我惊喝出声。
“不错,正是此人。”
“那,那尊邪魔像就是...?”
“就是庙宇中供奉的那尊,”老人轻轻点头,“粗布日乃拉。”
“也正是他诓骗村民说这庙宇中的日本和尚无恶不作,到处抓取中国孩子然后施以虐杀,这才让村民们...”他微微叹气,不再继续。
“其实这些日本和尚是好人,他们也对本国士兵的暴行嗤之以鼻,并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中国孩子,当然,也有日本孩子。他们教孩子们识字,既有中国字,也学日本字,孩子们在这里没有种族,高下之分,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苦难,”老人眼神温柔。
“可都让这个混蛋给毁了!”又如怒目金刚。
“又是他跑到石原那里巧言篡改了这段历史,嫁祸给了毫不知情的游击队!”老人目红如血。
“都是他!都是他!”
老人怒吼着,歇斯底里,还哪里有一点行将就木的样子。
我有些不能理解面前的老人为何如此入戏,这又不是他的故事,可我又不得不暗暗心惊,他的愤怒那么纯粹,如银河飞泻。
“老村长,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也不是您的责任,”我试着宽慰。
“娃子,你可知道那晚的牵头人是谁?”老人慢慢抬头。
目红如血!
“是谁?”我隐隐心惊。
“正是那当值的村长,”老人哽咽,“也是我的父亲!”
“什么?”
“报应!报应啊!”
老人泣不成声。
***
我不记得如何回去的病房,一路浑浑噩噩。
被蛊惑的村民,无辜的孩子,复仇心切的日本父亲,还有惨死的烈士们与太爷爷。谎言,鲜血,仇恨,和着历史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我蜷缩在床上。
头,痛的厉害。
他们都是牺牲品,没有一人得利,当然,除了他,阴谋的始作俑者--妄言和尚。
他偷走了那尊魔像。
名字起的真是应景,妄言,不正是胡妄言语?谎言与欺骗。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不禁暗暗心惊。
***
“你们这是干嘛呢?”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是赵叔。
“没事,他说他伤口好像裂开了,我给他看看,”女魔头神情自若。
“啊?那现在怎么样?”赵叔忙放下手中的牛皮纸袋,一脸关切。
她在帮我搪塞,我瞬间明白。
“昨天你们动作怎么那么慢?我差点就交代了,”我搓了搓脸,忙换了副面孔。
老村长的故事我并不准备与姓赵的分享,至少现在不。他太神秘,我还不清楚他的底细与目的。
“昨天...,昨天...,哎,你俩等会,我去把他们也叫进来,”赵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多时众人围坐在床前,像是要开睡前故事会,柱哥仔细插好了门窗,点点头,示意大家安心。
随着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打开了话匣子,昨日分开后众人的经历也在我脑海中逐渐丰富还原,本以为我的所见所闻已足够曲折离奇,不曾想他们所经历的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原来昨日信人怄气下楼后并没走远,只是在单元门外独自抽着烟,想来也是心中对众人放心不下,冷静一会后刚要上楼寻我们,正巧遇到了下楼的赵警官等人,不料这一见面众人便是一激灵。
“你怎么在这儿?那......那楼上的...”柱哥的舌头好似打了结,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
唯一未感吃惊的却是女魔头。
“信人不对劲,你们多加小心!”我趁着一亲芳泽之时在女魔头耳边轻声说道。
不然谁会在那种场合还惦念着男女之事,心得多大!
女魔头将我的话说与大家一听众人心中便明了了七八分,忙去车上取齐了顺手的家伙,一行人趁着雾气慢慢向七楼摸去。
这时的他们哪里知道前方早已为他们张开了一张弥天大网,只待诸君入瓮。
因为雾气太浓,众人又不敢打开手机电筒照看,只得数着阶梯慢慢向上挪移,脚步很轻,生怕惊动了这假信人。
“到了,”在众人的耐心将被耗尽之时,赵叔轻声说道。
“一共十三段楼梯,没错,是这儿了,”柱哥轻声说。
信人更是双手紧握住一把修车用的扳手,做好了准备。
赵警官缓缓摸出一把钥匙,生怕弄出太大响动惹得这假信人狗急跳墙,对我下手。
随着钥匙渐渐探入锁孔,赵警官不禁一愣:“嗯?”
“怎么了?”女魔头悄声问道。
赵警官却未搭话,径自弯下腰盯着锁孔,眉头紧皱,好似什么东西没想明白。
“啊?”赵叔惊呼出声,在这寂静诡异的环境里,这一声可谓响雷一般,众人不由心中一紧。
“你他妈鬼叫什么,想害死我兄弟啊!”秋燃强压着怒火一把将赵警官拽到身边。
“这,这不是我家!”赵警官身体抖若筛糠,瞳孔中满是惊惧。
“你说什么?”信人也来了脾气,拽起赵叔衣袖,“你把话说清楚!”
“不是你家难道还是我家?”
赵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便从信人秋燃手中挣开,两人没有防备,被推了个趔趄,信人更是摔倒在地。
“这姓赵的有问题!抄家伙!”秋燃一声大吼。也不再管这假信人能否听见了,先解决了这赵警官才是真。
一阵强光刺破浓雾,眼前的景象也瞬间清晰起来,女魔头在慌乱中打开了手机电筒。
“什么?”已扬起家伙的三兄弟动作一滞。
一扇陌生的门上挂着一副门牌:102
“是一楼?”
“我们刚才爬过的楼梯呢?”
众人如坠冰窟。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一颗心像是被人揪起,沉重的难受。
“然后...,”柱哥瞳孔猛的缩小,似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惊悚的场面。
“然后我们不停的上楼下楼,上楼下楼,”秋燃双手抓着头发,目色惊惧。
“可是每层都一样,一样的门,一样的门牌,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我松了松病号服那本不算张紧的衣领,胸口却像压了块千钧巨石,让我透不过气来。
“鬼打墙,”赵叔语气平静,如同历史剧中的颂唱者在读着与他毫无相联的旁白。
“咱们见过的,在村后老河滩。”
“它来了,它来找我们了,它要做完那天夜里没做完的事。”
“它还没忘记我们。”
赵叔望着我,声音很轻,轻的像树下的飞絮,又很重,重的像攻城的擂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头。
我们!这两个字咬的真重,重的我羞愧,重的我心慌。
我们!
说的真好。
是啊,是我们,是我与赵警官两人,不是信人,不是柱哥,不是秋燃,更不是女魔头。
这,只是我们俩人的事,也是只有我们两人该冒的风险,。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因为认识我,陪着我,帮助我,才被卷了进来,才要冒着这性命之忧。
这,很不公平。
一股无力感从心头涌起,漫至全身。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柱哥,你们几个先回学校吧,我.....我过几天就回去找你们,”假话编的仓促,听着就没走心。
羞愧,卑微,自责,爬满了我的脸,我只有低下头,无力再面对众人的目光,像是只逃避猎人追杀的鸵鸟,只有把头深藏进泥土。
我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讨厌这副自私,卑微又懦弱的皮囊。
“你说什么屁话!我们走了你怎么办,等死啊!”信人不出意料的勃然大怒。
“博哥,有事咱们兄弟慢慢商量,你别想不开啊,”柱哥话语中带着焦急。
我悄悄的抬起头,望着身边的兄弟,“看什么看?你还敢扔下我啊,就你们几个完蛋货,老子不在都得让人宰着卖了!”秋燃啐了一口,一脸怒气。
女魔头一直抓着我的手,很软很温暖,长长的睫毛仿佛泛着光,如流落凡间的天使,只是望着就让人莫名心安。
“我陪你。”
她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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