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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六十三 归隐异士


  之所以这么问,是小兔印象当中的清道长真没什么东西可让城主惦记。

  蓉城虽比不上京城、沪城、花城发达,但在地域广阔的中国绝对能排在所有城市前十位。

  要知道,世界上很多小国家的总人口、总产值都还没有蓉城多,而城主在蓉城的势力绝不仅仅是担任了政府职务那么简单,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那么清道长呢,小兔只见过他几次,每次衣着都是内穿青黑道袍,外罩一件打了补丁的蓝黑褂子。他出门也不带箱子、不提皮包,而是背着个尖底敞口的竹背篼。

  到山家的时候,竹背篼里装的常是茶叶,那是他亲手种、亲手采、亲手焙的茶。他用这些茶送人,以感谢他们的捐助。

  听说清道长的日常生活就是在早晚课之外种茶种菜,小兔见过他莳弄茶树,比她这个专业学农的人还娴熟。

  小兔曾一度认为,清道长在出家前就是个茶农,见了青城山上不少野生茶树的品种好,才留在山上修道。

  那么,城主是想要良种茶树,准备退休后办茶园?

  不得不说,小兔猜测和联想的能力还挺强,虽说都不靠谱,总能给让自己乐呵一下不是?这大概也是她后来遇了很多难承受的事,却又承受过来的原因吧。

  在小兔思路跑老远的时候,山猪已经说出原因:“清道长出家前是袍哥的龙头大爷,那件东西有很强的象征意义。”

  清朝末年到民国年间的民间组织哥老会,在川渝地区其成员又称袍哥,到现代社会仍有影响力。

  小兔知道川渝地区年纪很老的男子有不少都是其中成员,是其中成员却不代表真参与了其中很多事,很多人是跟风加入的。即便已是新世纪,很多川渝男子见面还互称“哥老倌”,就是那风气的遗留。

  对于这种民间组织,小兔了解得很少,最熟的相关事物就是方言电视剧里那句——“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

  了解虽少,却清楚袍哥在川渝地区的影响力。而且,虽不清楚“龙头大爷”在会中算什么等级的人物,但听这名头就不可能是跟风入会的底层成员。

  朴素而病弱的清道长;电视剧里一呼百应,满脸横肉的袍哥大爷,小兔很难把这两种形象连在一起。

  但想了想之后,小兔又觉出这说法有漏洞的地方:“袍哥不搞家传制,清道长才十几岁就能让那么多成员服他管?”

  “你以为清道长当龙头大爷的时候才十几岁?那你认为他现在还不到七十岁?”山猪笑问。

  小兔点点头,清道长看起来病弱,但头发白得不多、牙齿也还好,也就七十岁左右的样子。

  “清道长今年足足九十八岁了!”山猪笑出声,又说,“他不是单一哪个堂口的龙头大爷,是祖堂的龙头大爷,清水袍哥和浑水袍哥都尊称他‘老龙头’!他那件东西可以让成千上万袍哥兄弟听号令,你说暗藏野心的城主想不想要?”

  原来如此,小兔一边继续炒菜,又一边胡想起来。

  她对清水袍哥与浑水袍哥之分不是太明白,大概来说清水袍哥就是社会上有威望的成员,属于袍哥,但不直接参与组织中的各种事务,跟后来各种协会的名誉会员类似;而浑水袍哥就和影视剧里捏钢珠、耍大刀,成天横行霸道的形象差不多了,是哥老会的主要组织者、参与者。

  至于各堂,有说分仁、义、礼、智、信五堂的,有称威、德、福、智、宣五堂的,总之意思都差不多,各处地域不同,堂口大小当然也不同。

  小兔是土生土长的蜀川人,又常听老年人讲故事,对这些东西知道一点,但“祖堂”之说,小兔还从来没听说过。

  “祖堂是什么?”小兔随口问。

  山猪答道:“祖堂是开山堂。清道长是泸窖市叙永县人,那里属几省交界处,哥老会可以算从那里起源,清道长和开山堂的老祖师后人如同至亲,得传立会的印……“

  听到此处,小兔立刻打断山猪:“别说了!”

  山猪一愣,小兔说:“这些详细的事还是不要告诉我吧,我随口问问也只是好奇当故事听。”

  见她不愿再听下去,慧姑姑朝山猪欣慰而笑:“有她在你身边,我们就放心了。”

  山猪满足地轻笑,小兔脸色微红,看来慧姑姑是把她当山猪的妻子了。

  小兔面带愧色解释:“慧姑姑……我跟他,我们没什么……”

  “老三的烂账,我清楚;你们的事,我也清楚。阿玲那里你不用担心,阿玲爸是个见钱眼开、又欺软怕硬的主儿,很容易对付,阿玲又都听她爸的。你别操心这些,只要你愿意管他就好。”慧姑姑说罢,还俏皮地朝小兔眨眨眼。

  小兔有些懵,自己的事自己还没弄明白,别人却已经清楚了,慌乱地喃喃道:“我哪敢管他啊……”

  “咋不敢?他要不服你管,我们帮你打、帮你骂。”慧姑姑朝山猪很严厉地瞪眼,又转头对小兔说:“你也真的不错,带图纸来找我的时候,神态镇定自若,就和那些来参观的学生妹没两样,我都没料到这么顺利就送进来。”

  镇定自若?小兔可不敢让她如此高看自己,实话说:“我根本不知道他塞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在我包里,还以为是什么神秘的宗教仪式需要我传递物品。你们说了后,我后怕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慧姑姑和山猪都笑,小兔铲菜进盘中,再递给山猪端走。山猪趁递盘子的时候飞快吻了下小兔右手,然后得意往外屋去了。

  “莫看他在外人面前装惹不起的大爷,实际上和小娃娃差不多,以后他哪儿做得不对,你要多担待些。”慧姑姑慈爱的目光看着小兔,小声嘱咐。

  “我……我……知道了。”小兔想反驳,可想想也不该总是跟长辈抬杠,只能顺口答应,其实心里真愧得慌。

  别说她管不了山猪,能管住也轮不到她来管呀,再说她管自个儿都管不过来,还管别人?但这只是小兔的想法。

  后来的后来,别人和山猪起了争执时,常会喊她快去管管山猪,小兔只能无奈摊手。

  可她明明没去管,下一次再有事的时候,别人还那么喊。小兔都想不通,难道她的模样儿就像“管家婆”?

  哪怕后来成一家人了,小兔也没管过山猪,真的从没有要求过他该如何如何,可偏偏有人向她请教“驭夫术”,她实话说了,又没人愿意信,还说她藏私不肯教。

  对于爱情婚姻中的矛盾,小兔确实不知道该去如何化解,之所以让人以为她没有遇到家庭矛盾,是她和大多数人的情况不一样。

  比如,婆媳关系这种千古难题,小兔就没遇到,相反的是几乎所有婆家人都待她很好。

  可这样就真没难题了?事实上比别人更难。

  以眼前来说,慧姑姑和山猪觉得男方的亲戚朋友们都接受小兔,兔家又与山家算世交,阿玲要闹也闹不出个什么,那么两人成婚是很快就能定下的事。

  小兔直觉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办好,所以慧姑姑的殷切嘱托让她听起来很别扭。

  并且,事实也证明小兔的直觉才正确。因小兔和山猪终归亏欠了阿玲,若太顺利,不符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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