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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潜伏


  自从上次鱼凫跟临渊闹了林府后,林骁虎便借着家中有盗的借口,加强了林府的防备,不知从何处找了许多江湖上的浪客,充盈着林府,除了林家后宅私处,未曾防护的十分紧密外,其他地方都已近水泄不通。

  鱼凫白日躲在林府里早已没人来,等着几个月后要拆了重建的旧屋里。

  水生便是会每日悄悄送一些果子跟水来给鱼凫吃,来给鱼凫饮。

  水生的父母是奚家的下人,他生出来后便顺着家里的习性,依旧成了奚家的下人。

  水生听母亲说,他生下来那日,鱼凫也生了出来。他跟奚家的大姑娘-奚鱼凫是一日生的。母亲在夜里好多时候都念着,说不定命中有缘,能得了大姑娘身上的贵气,或许还能娶个好娘子,平平安安的一生。

  水生听母亲念得久了,便也真的以为自己能靠着大姑娘身上的贵气,娶一个好娘子。

  有的时候人就是怕,怕话说的太多把自己都说信了。

  仿若江湖里的骗子说自己是天神下凡,有着天的神威,不可侵犯,招摇撞骗在江湖里聚着同样想一步登天的人。

  骗子自己在心中把骗人的话念了多次,他人在旁边又念了更多次,时间久了,连骗子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天神下了凡,刀剑伤不了,水火也融不进。

  连他人的剑,刺入到他喉头的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刀枪不入,不会有人能杀得了自己,真的等剑刺进了喉咙,眼中还是满满地不信,仿若这是世间,这是天神给他开的一个玩笑,闭了眼,再睁开后,自己仍旧是被万人崇拜、被万人欢呼的天神。

  可闭上的眼,终究是再也睁不开了。

  人怕的就是自己不认命,妄想着有天大的好事降在自己身上。

  小的时候水生等奚家仆人的孩子干完了活,便就合在一处玩,鱼凫偶尔会偷偷从书斋里跑出来跟下人的孩子们一起玩,玩久了便互相熟悉了。有一个孩子突然说,水生跟奚大姑娘一日生的呢,水生的娘整日说水生能跟奚大姑娘好呢!

  鱼凫回着问,真的?一日生的?什么叫做好呢?

  水生还没回,鱼凫便被前来寻她的奶娘带回了书斋要继续去读书。

  水生的母亲那日的夜里依旧是念了往日的话,父亲终究是发了火,把碗碟摔了一地的稀碎,喊着,就你老婆子碎嘴,什么话都往外传,什么叫能靠着大姑娘身上的贵气。大姑娘是咱们这种人能靠上的吗!再碎嘴就撕烂了你这臭老婆子喷粪的嘴。

  水生终究知道,因为母亲的话,父亲被其他的仆人,嘲笑着看不起,说他动了攀高枝的念头,是想要侮咱们奚府的大姑娘啊!

  水生是男子,懂得男子要的是骨气与其他人的尊重,得不到上面人的尊重不要紧,命在那里,但是连跟自己一样都是仆人的这群人的尊重都得不到,被瞧不起,便是自己的无能,这不是命,这就是自己的不好,怨不得老天,只能怨自己。

  男子受不了这种屈辱,与其让自己受辱,不如杀了自己。但男子终究是不能轻易去死,尤其是有了妻子的男子,他若是死了,自己的妻子跟孩子便没了人照顾,他们便要受别人的屈辱。

  因此男子只能一面受着别人的嘲笑一面一日又一日地在他人的嘲笑中活着。

  知道了父亲的痛了,水生便是再也不敢跟鱼凫在一起了,即便有时在府里偶尔见了鱼凫,也是只能低着头,抬着眼去瞄她,不敢再直直地盯着她看。

  水生甚至连身子都不敢靠近,怕自己身上的脏,靠得太近,让鱼凫嫌弃了,便又惹得一身的不干净,又让父亲受了他人的委屈。

  于是水生跟鱼凫便是各自地大了,他更不敢抬眼去看她,而她的眼里早就已经没有了他了。

  此后本就应该,水生依旧走了父母的路,在奚府里或者奚府外面寻一个如同他身份一般的下人,同拜了天地,便是同在一起吃,同在一起睡,再生一个娃子,依旧在奚府里同做着下人。

  而鱼凫应该寻一个与奚家一般的大家,跟那家的公子,承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抬大轿地闹着去了他人的门,做着他人的夫人。

  之后,水生与鱼凫就再也不会相见,各安天命地活着。

  水生便在奚家安安分分地干着自己下人的活,接了父亲的班,一步一步往奚家管事的位置上爬。

  若不是奚家突然遭了灾,被梅花门的人杀了几尽干净,奚家的大老爷要鱼凫逃,但是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护鱼凫了,家中的男丁只剩下了几个不入流的,除了水生,大老爷便是再谁也信不过。

  水生是第一次见大老爷带着求人的声跟他说话,大老爷想要跪下来求他,他那里敢受,这一辈都是他给别人屈膝跪着,别人给他跪他受不了,何况是自己的大老爷,更何况是要护自己家的大姑娘。

  水生便是赶紧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对着天发着誓,若是我奚水生让大姑娘受一丝地伤害,便是让我不得好死,下了阎王殿,阎王也要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奚水生绝没有一丝怨言。大老爷放心,就是我死了几百回也不能让别人伤着咱们奚府的大姑娘一回。

  水生发完誓,便是起来,头也不回地扛着鱼凫就逃。鱼凫不要逃,要跟父母在一块死,用着劲力打着水生的膀子,便是把水生打得吐了血,他也咬着牙,把血吞会了肚子里,依旧逃着,不敢放开鱼凫。

  水生用了一生的劲力,扛着鱼凫跑到了城外的破旧的城隍庙,便是一头蒙了过去,再也爬不起来了。他原以为鱼凫会抛下他再回奚府去送死,但睁开眼后却发现鱼凫在照料他,用衣衫摸着他嘴角流出来的血。

  他便赶紧的一个轱辘翻着身子爬了起来,怕自己身上的脏,被鱼凫嫌弃了。

  鱼凫没说什么,便是跟他一同典当了身上的物件,换了身衣服,一同逃着命。

  逃了太久,水生早已不记得,在逃谁,他也不知道要逃向那里,他只知道,不能让别人抓着鱼凫,只要一直逃,别人就不可能抓到鱼凫。

  终究是在某个夜里,鱼凫逃累了,停下了脚步,站直了身子问他,水生,你想不想报仇?

  水生也停了脚步,回着身子看着鱼凫说,大姑娘,我想,我做梦都想,他们把我爹娘也一起杀了,我想他们死。

  鱼凫问他,那你要跟我一起报仇吗?

  水生犹豫了好久才回,不,大姑娘,我不想了,我还是想逃命,我们逃命好不好?

  鱼凫气得跺着脚骂他,废物。

  水生说,只要大姑娘跟我一起逃命,你就是骂我一辈子废物也行。

  鱼凫终究是一叹,摇着头说,不,我不骂你了,我真的不想逃了,这些日子来,我每天都在后悔没跟父母死在了一起,我累了,我不想再后悔了。

  水生也叹了口气说,好,大姑娘,我们先找个地方落了脚再说,我都听你的。

  水生终究是答应了鱼凫的复仇,毁了他在奚大老爷面前的誓,终究是早晚会下十八层地狱。

  鱼凫知了他的难处,也要还他的恩情,便要把身子给他。

  鱼凫说,水生,我知我为难了你,或许连命都要让你搭上,我给不了你什么回报,我如今最贵重的便是这身子,若你不嫌弃,你我便拜了天地。

  水生哪里敢受,跪下来磕着头求着鱼凫说,大姑娘不要玩弄我了,我受不起,若大姑娘真想报仇,便更应该是寻个贵人,让贵人来帮你报仇,我水生无德无能啊!

  鱼凫便也跪了下来,对着水生说,你不要躲,我知道我欠你远远不止这些,如今我也不再是什么奚大姑娘,身上还有着别人的追杀的令,一路上你我也都听了许多消息,整个江湖都知道奚家被灭门了,我去谁家,报了自身的名,他人都不敢收,如今我身边除了你便是不能再去靠任何人。

  水生依然不愿,但鱼凫硬是逼着他互相磕了头,告之了天地,他们两人的婚娶。

  两人便又是逃了些时日,选了个落脚地,便开始打探当初梅花门里,究竟是谁害了他们奚家。找寻了多年,只找到了林骁虎,但鱼凫不敢判定他便是主谋,本想要借着林骁虎的门路,顺藤摸瓜找到当年的背后黑手,便早早让水生入了林府为仆。水生在林府谋着消息,鱼凫便在东京城看着林骁虎往日的结交里又会有些谁。

  人算终究不如天算,鱼凫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便是不敢再等,她怕自己真的生下了孩子,便不敢去报仇了,便是这一生都手刃不了自己的仇人了,以往她为了父母的命令而逃,若是有了孩子,她便是要为自己的孩子而逃。

  她想了数日,终究是不愿意一生都如此过,便下了决心,要么报了仇,生下孩子这一生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活下去,要么便是让孩子跟她一同死在一起。

  鱼凫便动了杀心,她武功不及林骁虎,便打算先杀了林骁虎的儿子-林昌财,让林骁虎也尝尝如同自己一般的丧亲之痛。

  她要去杀林昌财,却未曾想遇到了临渊,那个曾经她以为这一生都会在她的身边的男子的人。

  造化便是弄人,再见临渊早已物也非,人亦也是非了。

  水生偷偷开了门进了废屋,咳了两声,鱼凫听清了是水生的声音,才从暗处现了身。

  水生见了便靠上来,悄声问,大姑娘,累了吧,来,快吃点东西,喝些水。

  虽成了夫妻,水生便是一直没有对鱼凫改口,鱼凫让他改了几次,终究是改不过来,便也不再强求。

  鱼凫问他,今日林府如何?

  水生说,今日林骁虎把林昌财叫到密室里,单独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虽然我未曾进去,但是林昌财让我预备了十几人的茶水、糕点,我预估密室里藏了不少人。

  鱼凫说,你估计梅花门是要打东京城的苏府?

  水生说,还未知,至少不会简简单单的再像以前一样,只是投投飞镖,丢丢死鸡,下下毒那般,吓唬一下了。我觉的要见血了。

  鱼凫思量了下说,好,我今晚再探探林昌财屋子里的话,看能听到什么消息。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多还有两日,要是再没消息苏大姑娘估计也按捺不住了。若是探听不到什么消息,最差我也只能把林昌财绑走,至少让苏家有个人质好做一下挡箭牌,若苏家不多一些筹码,分散些林骁虎身边的人,你我终究下不了手。

  水生点了点头说,我都听大姑娘的吩咐。

  水生要走,却被鱼凫拽了下来,问他,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水生摇了摇头,鱼凫叹了口气说,你我已经多年夫妻了,不用还事事都把我当做大姑娘来看待,你也不再是下人了。我不怪你,我也不敢怪你,欠你的太多了。好,你没话说,我有些话跟你说,毕竟今晚要是我拿了要得到的消息,便是有可能走的了,也有可能走不了。有些话我便是要跟你交代清楚了。

  你前几日被绑到苏家钱庄见到的人的确是余临渊,你没有看错。我也见了他,他的确在苏大姑娘身边,但是我若说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便是在骗你,有感情,但也只是我的执念,我对他不再有什么了,我仍旧是你的妻,这一生一世都是。

  还有一事我瞒着你两个月了,我本打算此事结束后,再跟你说,但思前想后,终究是怕现在不说以后便是没了机会说,怕真入了地府,那时候相见,你便是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

  鱼凫吸了口气,看着水生说一字一顿地说,我、有、你、的、孩、子、了。

  水生眼逐渐瞪了老大,想要喊,但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大大地吸了几口气,才镇定下来,伸着手,犹豫了好久,才把手放在鱼凫的肚子上,摸了摸。

  水生问,真的?

  鱼凫点了点头。

  水生又问,我怎么摸不出来呢?

  鱼凫还没回,水生便是激动地说,我应该再给你带些吃的,别饿着孩子,你等我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鱼凫依旧是一把把水生拉了下来,不让他动,她说,你不要慌张,我就是怕你如此,才犹豫要不要跟你说,你千万出去了以后,便是不知道这事,别出了异常,让人看出了破绽。

  水生说,不会的,我在这里都三四年了,都成了林昌财的贴着身子的仆人了,一般的下人根本不会看出我什么,即便看出了也不敢问。

  鱼凫说,那你也要小心。我今晚要是走了,会到苏府那里好好吃的,你尽管放心。

  水生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问了,大姑娘,真的还要报仇吗?能不报了吗?我们两人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行吗?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我跟着孩子一起好好活着行吗?

  鱼凫也叹了口气说,你终究是说出来了,我早知你不同意,要不是当初我执拗着让你同意,你或许早就后悔了。

  鱼凫看了看水生,拉着水生的手,再去摸她的肚子,一边摸一边说,或许真是我的执拗,或许真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终究因为没有为父母报仇而每日每夜地睡不着,心在痛苦,我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放弃的念。我放弃过,但每当我放弃的时候,脑中便是一阵眩晕,身上便是数不尽的痛跟痒,尤其是当我知道怀了孩子时,我脑中第一个想法便也是离了这是是非非,跟你一同去一个无人找得到的地方,好好的过着日子。

  我想了三日三夜,便是也痛了三日三夜。即便我最后真的走了,放弃了报仇,我也终究会在某日被自己的执念逼疯,你便再是顺我最后一次如何?

  水生沉默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也点了点头,好,大姑娘,已经这一辈子都顺着你了,不差再多一次。若是真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绝不独活。

  鱼凫摸着水生的脸说,不会,放心,这次不会,这次绝对不会。

  水生点了点头,便走了,怕留得太久,便让人心生怀疑。

  鱼凫便在这屋子等着天黑,去偷他人嘴里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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