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陪伴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陌生而清朗的男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和不难察觉的关心，是夜北淮的声音，对着云棠说的。

　　那个男声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稍微休息一下。”凌月笙愣了愣，很快便察觉到了那人话中的关怀和语气中的柔情，而云棠顺从地就跟着这个男子走了。

　　凌月笙哪能还不明白，心中泛着几分苦涩。云棠分明已经有了归宿，却又为何要来找他，要唤醒他？凌月笙静静地坐着，也不再尝试着动一动，直到室内完全寂静下来，然后才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力气逐渐复苏，然后慢慢从药水里抬出了左臂。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青白色，凌月笙翻过手腕，看向自己的掌心，纹路一路向里，逐渐发黑，在自己白的透明的皮肤中分外的显眼。

　　凌月笙伸出右手，在左手手腕上用力滑了一下，划破了皮肤，带着点绿色的黑血流了出来，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感，然后他就看见他的伤口在以最快的速度止血愈合然后仅仅在皮肤上留下一点痕迹。

　　整整一年，他的身体完全被药理改造，除了头和皮囊是自己的，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会是自己的。

　　这样的他，哪怕是棠儿还活着，自己都配不上她吧。凌月笙闭了闭眸，生死有命，他早已看淡，为何又要将他强留在这里。

　　凌月笙怅然之际，随风看过来发现他醒了，心下一喜忙过来扶着他出了药池，而凌月笙的皮肤已经被药物浸泡的微皱，发白，若不是擦过别的药，只怕会有脱落的风险。服侍着凌月笙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之后，随风准备叫人去通知白素，却被凌月笙喊住，“别叫他们，让我安静一会。”

　　随风怔了怔，见凌月笙状态尚可，只是眸中少了温和多了些冷淡，似乎已无大碍。但他还是不放心道：“少主，真的不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吗？”凌月笙蹙眉道：“不必了，也别去告诉我娘，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随风跟了凌月笙这么久，他一直都如同清风明月一般温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凌月笙如此淡漠。愣了愣最终道了声是，默然退下。

　　凌月笙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明明是希望的颜色，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是啊，他现在已然失去了感知温度的能力和痛感。他探出手，阳光从指间穿过，十指纤纤，本该微微泛红的指尖却白的近乎透明。他在阳光下，不像这世间人。

　　待白素歇了一夜来寻凌月笙时，却发现只有随风一人守在门口，等二人进去的时候，凌月笙并不在房中。

　　白素一急正准备让随风去找，就透过窗口看见了后山的一块大石，石头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是凌月笙。他静静地坐着，姿态慵懒随意，看着面前的一座阁楼。白素望过去，才发现那座阁楼是她给云棠和夜北淮安排的住处。

　　白素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让侍女搀着她出了门去找凌月笙。

　　凌月笙透过阁楼的窗户，看见了阁楼的外间，云棠坐在桌边，而一个玄衣男子在她旁边坐着，两人在用早膳。云棠看似食欲不太好，但那个玄衣男子一直在逼着她吃。

　　凌月笙不认识夜北淮，可他能看出来，夜北淮和云棠之间的关系，正如之前的洛羽棠和自己。那个男子五官精致，面若刀裁，风华绝代，和云棠站在一起，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更何况，他对云棠那么好，完全不输于自己。

　　两人用完膳，云棠似乎急着出去，而那个玄衣男子似是要拦，最终云棠转身在他面上落下一吻，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男子好似叹了口气，便任由她出去了。

　　凌月笙笑了笑，他的棠儿，现在很幸福了。

　　白素很快便找了上来，凌月笙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便从石头上下来，温暖一笑，唤了声娘。白素看到凌月笙又能好好的对她笑了，竟没忍住落了两滴泪，带着他回了屋。

　　两人回屋之时，云棠已经在门前了，见白素和凌月笙过来，而凌月笙看上去显然精神很好，松了口气，朝着白素点了点头唤了声：“凌夫人。”然后便看向了凌月笙。凌月笙的眸色依旧清澈，看不出来对她哪怕一分一毫的敌意。

　　云棠怔了怔，“你……好点了吗？”凌月笙点了点头，看着白素柔声笑道：“娘，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白素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凌月笙，恰逢凌天战在前院处理好事情过来，见白素站在这里，而凌月笙已然大好，心口大石终于落下。

　　凌月笙告诉凌天战白素还没吃饭，凌天战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见凌月笙当真没什么事，才带着白素进了屋，把时间留给了凌月笙和云棠。

　　云棠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只觉若是凌月笙好好的活着，这一家人该会活的多么甜蜜幸福。

　　待白素和凌天战走之后，凌月笙才看向云棠，云棠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眸不语。凌月笙笑了笑，“陪我走走吧。”

　　云棠点了点头，便见凌月笙自己先抬步走向了瀑布那边，云棠忙跟了上去。越往那边走，扑面而来的气息越发湿润，在依旧有几分余热的天气下带来了几丝清凉。凌月笙温润的声音在前面响起，“给我讲讲你这一年的故事吧。”

　　在凌月笙不再唤她棠儿的时候，云棠就知道，凌月笙已经相信了她昨日所说的话。想了一会，云棠便把自己遇到叶泠和柳逸尘，然后又和锦画相认，在逍遥谷学武的事说了，但并没有提到洛府三小姐陷害洛羽棠一事，也没有提及夜北淮。

　　“后来我便收到了凌夫的信，来了凌霄山庄……”云棠斟酌着说完，凌月笙回头看着她，有些惊讶，“是我母亲让你来的？”云棠点了点头，“我……尚不知道你还活着，是伯母告诉的我。”

　　她方才的话看似通顺，却省略了很多事情，漏洞百出。凌月笙没有揭穿她，也不打算计较这些事情，笑了笑：“这一年，你可曾遇到让你心动的男子？”

　　－－－－－－题外话－－－－－－

　　忽然觉得我爱上凌月笙了......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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