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又是一年夏天
第三十一章又是一年夏天
今年的夏天依旧像以往那样的燥热，窗外的蝉悬挂在青葱油绿的香樟树上嘶鸣着，阳光透过窗帘在课桌和书本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忽然间，天一阴，窗外雨声响起，夹杂着沉闷的滚滚雷声，凉风携着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窗，我背靠窗台，耳边是雨，眼前是信。
樱的回信来的很迟，再加上邮寄地址的变换，延缓了收到信件的时间，高二的下学期都快要结束了，我才收到她的来信。
杉：
你好。
劳你挂念，我最近过的不错。去年的风波早已平息，但我仍然很感谢你给我提供的帮助。
说来也怪，我们认识不过只有一年半的时间，但是我们彼此交流却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是受表哥的影响，我们的思维相近，但是又因为，男性和女性思考事情的出发点不同，而又有差别。
不过，这次读你的来信，我倒是觉得你变得有点像我，我也在这一年半的信件来往中，变得像你。
我也开始在思考，我当初刻意吊着对方，不给承诺，不给回答，一直回避的态度，是不是真的不够道德？我也总是拿时间当做借口，去规劝自己和别人。
时间真的能说明一切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千古名谜题？
黑格尔说，世界是可知的。但是到底什么才是“可知”？是外界的物质，还是内心的意识？你坚持外物，我坚持内心。这或许就是你我的根本区别所在。外物也好，内心也罢，它们的真实关系到底是怎么样的？时间，真的能告诉我们答案吗？我觉得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坚持着世界上的真理和法则，并且努力的去恪守。但我们真的是否了解过，实践在认知中的地位和作用？
老子在《道德经》中提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宇宙无穷无尽，并且无限发展，而我们人类所存在和繁衍的时间能有多久？我们能不能够在我们有限的时间里，去彻底地认清这个世界？你说，根据量子力学，可以规避未来的风险和悲伤，去获得无限的生命和时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实现了你去预测未来的所有条件以及不可能的先决，但是，时间和生命，这两个词语就是人类发明的。在没有文字之前呢？在没有生命之前呢？时间是不是还存在？
“我给你的爱，就在西元前，
深埋在米索打不米亚平原，
用楔形文字刻下的永远，
那已风化千年的誓言，
一切又重演。”
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我相信你也听过。在古老的文明之前，人类是否又存在呢？所谓的爱，又是否存在呢？
古埃及的神祇，中国五千年前的神话传说，抑或是西方信仰已久的真主，我们把一切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东西，都推给“神迹”，并且说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不足以去解释。如果，像你说的，一切事物都是可知，“神迹”是不是也是可知的？当然，如果按照你的思维，你也可能会告诉我，“神”是人创造的，因为有人，所以有“神”，所谓的“神迹”，只是人类对自己的无知和不足的掩饰而已。
你坚信着这世界上的一切真理，认为一切皆有规律，一切真理和物质不为人的意识所改变和转移。但是这个世界的本源还有它的真理，是不是我们自己意识的反映？在我们人类存在的有限时间里，在我们的意识范围内，世界当然是可知的。所谓的未知世界，是不是也是不存在的？
假设人的时间和生命无限，无限到可以和宇宙一样长存，那么这个世界只有那些没有被人所认识的事物，而不存在那些不能够被认知的事物。
永远，这个词，太可笑了。
你在量子力学中提到“电子云”的概念，既然电子每时每刻都在运动，那你怎么可能去确定它的位置和动量呢？没错，这就是你们理科生所说的，不确定原理。所以，你自己是不是也在怀疑你坚信的真理？
“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认为在量子力学中，一切都像是“薛定谔的猫”一样，不去查看，就不知存在。同样的，你在未遇见叶夕雾之前，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不喜欢她？那么，量子力学，在人类只可证明，却不可观测的有限时空里，是不是真的正确？你把你的量子力学推广到你自身的感情上，它产生的效应，它与承认你对叶夕雾的感觉又有多少偏差呢？在我们生命的有限时间里，又有多少意义呢？
想当初学习几何的时候，我们有公理和推论，所有的推论都由公理能推导出来。那么所谓的公理，比如“平面上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又是怎么去确定其正确的呢？只是我们无法去推翻而已。
我想起□□的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既然是“真理”，为何又要去怀疑它的真理性和正确性？又何必去检验它？你又不曾和叶夕雾在一起过，你又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她？你说你希望在你有限的时间和生命里，去爱别人，去恨别人，去照顾所有人的感受，去感恩，那么对于你自己呢？你是不是这样，一直忽略自己的感受和意识？
你可以说我是，一切从本我出发的唯心主义者，但你自己的客观唯物主义，是不是就一定正确？
宇宙最不可思议的事，就是这个宇宙竟然如此可思可议。——埃尔伯特·爱因斯坦。
此致，敬启。
——樱
2009.6.22
窗外的雨依旧在不停下着，我看着眼前满目的质问和怀疑，耳机里回荡着依旧是那首耳熟能详的《 rain》，抬头看了看旁边趴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叶夕雾，低头笑笑，不语。
夏天的阵雨，来得快，走的也急，放学的时候，已经停了，干净的窗户玻璃上，水珠缓缓向下滚去，留下一道道透明的痕迹，远处的夜灯也已经亮起好似一颗颗繁星，灯光交汇，犹如一条闪亮的银河倒映在大地上。
教室里的广播放着那首《Annie’s Wonderland》，下课了，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我和叶夕雾也将课本和笔记塞进包里，一同走下课桌。
“你先啊。”过道不是很大，只能勉强能容得下两个人并肩，叶夕雾见我动了，站在座位前，迟疑了一下，说道。
“你先吧，我不急。”我收回自己的右脚，笑道。
“那好，我先走了。”叶夕雾背起包，离开座位，走了一步，背对着我，说道，“再见。”
“哎，那个，我有自行车，我送你吧。”我叫了一声。
叶夕雾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冲我笑道：“不用了，我家很近的。你跟你的朋友一起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我，浅浅笑道：“谢谢。”
我微微冲她摆摆手，有些失神。在教室呆坐一会后，值日生都打扫完了，准备熄灯关门，我才从座位上起来，背上包离开。
吕之海和尹佩兰已经先走了，苏青黛还在校门口等我，我推着车笑着对她说：“看书忘了时间了，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事，马上高三了，努力点也是好的。”苏青黛微笑着，和我并肩走着。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令人舒爽，昏黄的路灯下，水泥的地面还有些白天的余温，表面散发了浅浅的白色雾气，白日的夏蝉终于安生了不再嘶鸣，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蟋蟀声和蛙鸣，路边的溪流汩汩流淌着，倾泻着因为暴雨而升高的水位，抬头是湛蓝色的，被这夏雨冲刷过的美丽夜空，干净又澄澈，繁星闪烁着晶莹的清辉，下弦的缺月犹如玉坠点缀在美人的耳垂，格外的美丽。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辽阔而深邃；
那无穷的真理，
让我苦苦地求索追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庄严而圣洁；
那凛然的正义，
让我充满热爱、感到敬畏。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自由而宁静；
那博大的胸怀，
让我的心灵栖息依偎。
我仰望星空，
它是那样壮丽而光辉；
那永恒的炽热，
让我心中燃起希望的烈焰、响起春雷。”
我又默默背起了□□的诗句，苏青黛看着我，微笑着没有讲话。
奥斯卡·王尔德说，我们都生活在生活的阴沟里，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
科技发展了这么久，人类的足迹也已经登上了太空，天文望远镜能够观测到几百万光年的星空，对于这个世界和宇宙，对于这个世界的未知和已知，我们人类穷尽几十个世纪和数代人的努力，去探索，去追求，可是有些人到头来，连自己都不够认识，真的，有必要去追求那些遥远又客观的真理吗？
我们去追求真理，有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自己身边的幸福？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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