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没有天堂
“我是南芳！听到请回话！”
枪林弹雨中，南芳焦急的对着通讯器大喊着，不是她不淡定，是因为情况刻不容缓。
小沃的伤情危急万分，她被手枪子弹从背后贯穿，似乎是伤到了肺，不但咳出了血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别说能不能救回来了，搞不好最后一面见得见不着都是个问题了。冒着枪林弹雨跑断腿，最后只带出一具冰冷的尸体……开什么玩笑！
南芳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在带着小沃转移的过程中，她被扶瀛军队发现了。一阵乱枪之后，虽然她还是凭借着地形逃脱了，但左腹也被击中，现在伤口正不断的往外出血。幸好这伤还不算特别痛，她甚至还能抱着小沃快速的奔跑。这也许得感谢扶瀛步枪的极强穿透力，子弹贯穿了她的身体，并没有留在体内。
“我是楚轩，情况已收到，请立刻到城北指定的汇合点，注意个人安全。”
“找到小沃了吗？她怎么样……”
“好了瑞鹤，总之南芳小姐，拜托了，无论小沃现在怎么样，请把她带到我们身边，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拜托了！”
怀中的生命沉甸甸的，这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生命垂危的可怜孩子。她要保护她，这也是对一对寻亲者的承诺。
至少，这一次，为了悲剧不再发生，南芳决定拼了命也要把她送出去。更何况，这也是她必须完成的任务。
“放心，我一定会带她出来的！”
“南芳小姐，请往北行进五百米，那里没有敌人。”
天上，侦察机歪了歪机翼，向南芳致敬。对讲机里，牧岛隆一郎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虽然有的时候挺二的，但关键时刻还是会舍得一身剐的……又或者说在权衡过风险和利益之后，他又开始做导航任务，刷各个势力的好感度了？毕竟这种一下能把两个势力的好感度都能刷上去的机会真是太难得了。
“啊……多谢，真是得救了！”
南芳起身奔跑，虽然身体已经开始有些乏力，但信念和肾上腺素仍然不断的赐予着她力量。脑下垂体开始疯狂分泌内啡肽，它们随着血液循环流向身体的各个角落，迟缓着她的痛觉。
总之，南芳现在正处于“爆种”状态……
“前方三百米右转……有小股敌军，但他们只是路过，只要注意隐蔽就没关系。”
“明白。”
“离汇合地点的直线距离还有六百米。”
“明白。”
“有敌军冲你过来了，我俯冲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就是现在！跑！”
不管牧岛他安的什么心，但无论是导航还是掩护都算是尽心尽力，这点让翔鹤瑞鹤姐妹相当的感动。如果之后牧岛能厚着脸皮对翔鹤或者瑞鹤求交往的话，她们两个估计会真心的给他发一张好人卡然后“十动然拒”的吧。
快了……快了……只要出了这个巷子……终于到了！
汇合点设在江边，大量的平民曾经聚集在这里企图借助简陋的工具渡江，但扶瀛军的子弹告诉了他们这里没有活路。于是，留下了一地的木板，澡盆，简易竹筏之类的东西之后，他们最终退回了城里，和扶瀛人死磕到底去了。
“小沃！小沃！”
看到和相片中别无二致的容颜，感受着心中那种莫名的悸动，翔鹤和瑞鹤发疯了一样超南芳扑了上来，但走近了之后，她们却震惊的停下了脚步。
虽然还活着，但她满身的鲜血，开始溃散的双瞳，不断从嘴里冒出的血沫都宣告着，这个孩子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不要……”
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经历了希望与绝望的大起大落，现在却只换得阴阳永隔前的最后一面。
翔鹤捂住了嘴，睁大了眼睛；瑞鹤的眼眶中蓄满了泪珠，她们不愿意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抱歉……”
南芳默然的把小沃交到了翔鹤的怀里，让这姐妹三人度过最后的时光吧。悲剧最后还是发生了，她无力阻止，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和悲伤让她的嘴唇惨白。
“咦……”
也许悲伤是真的，但无力感和嘴唇惨白似乎不是因为这个悲剧。
南芳瘫倒了在地上，身下的血迹开始不断的往外蔓延。在负伤之后的剧烈运动加剧了伤势，也让她处于油尽灯枯。
“楚轩？你……”
楚轩走到了南芳跟前，把她轻轻的抱了起来，掀开了她的衣服，然后楞了一下。以他的性格，显然不会因为看到美女的**就进退失据。
他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老搭档。按照以往的经验，楚轩总会不咸不淡的丢一句“你好好休息”，或者平淡的对她进行安全教育。
但现在……
“这样啊……我就说……”
南芳看着楚轩沉默不语的样子就什么都知道了……也许是革命者早有觉悟了吧，虽然有些时候她还是会为自己的不坚定而羞愧，但终点真正近在咫尺的时候，她却出奇的平静。
但是在一切终结这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个奢望。
“能抱着我吗，我怕冷。”
楚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把南芳拉到了怀里，任由血迹沾染自己的衣裳。
“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冷冰冰的……”
白发美人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有些不满。她艰难的伸出了手，想抚摸一下对方的脸庞。楚轩似乎也明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抓住了南芳冰冷的双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
“呵呵，还不是无可救药嘛……”
一种久违的感觉再次在心中升起，这就是所谓的幸福？自从知道那个噩耗之后，她不但愁白了头发，这种心理暖暖的感觉也不见了。
但现在还不是安心的时候，是该交待工作的时候了。
“对了，你的新搭档我觉得……”
南芳努力的蠕动着嘴唇，死也不让同志为难，也要把他们的事业进行下去。但自然的规律就是这样的黑暗开始在视线中扩散，寂静开始在脑海中徘徊，她不知道最后的事情有多少交待出去了，但她尽力了。
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只剩下楚轩怀中的温暖。
“也许就这么睡下去也不错吧。”
她就这样，越陷越深，最后和大地，天空，奔流的江水融为了一体。
楚轩把怀中的搭档轻柔的放在了地上，轻轻的合上了她的双眼。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默然的盯着自己的搭档看了良久，他想把战友最后的容颜铭记在心里。
南芳，楚轩的战友，殒命于此。
在已逝之人身边低头肃立了片刻，楚轩走向了另一边，那里又一场生离死别正在上演。
“咳咳……”
小沃吐出了一口血沫，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她暂时从昏昏沉沉中夺回了理智。在中弹之后，她就丧失了大部分的意志，只是感觉有个大姐姐抱着自己快速的跑动着，带着她躲避着危险。
“可是为什么要带自己这个将逝之人走呢？”
小沃不明白，比起这个，她更担心这位大姐姐身上的状况。她能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的从她身上流走，她能感觉到如果这样下去，这位好心的大姐姐也会变得和阿爸，阿妈一样的，这让她很难过。
不过最后，她看到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们很悲伤……这种感情就像阿妈得知阿爸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一样。
“姐姐……？”
最后的回光返照让小沃有了说话的力气。
“嗯……是我们，我是翔鹤姐姐……瑞鹤……瑞鹤别光哭啊，和妹妹说几句话啊。”
“小沃……唔……可恶……”
瑞鹤尽全力也只能喊出妹妹的名字了，悲伤已经淹没了她。
“大家都很难过的样子……咦？见多识广的大叔？”
小沃看到了走过来的楚轩，下意识的说道。不过好楚轩现在没有任何心情纠结大叔这个称谓。
“呐……大叔，和阿妈说道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天堂吧。阿妈，阿爸，邻家的大姐姐都会一起生活在那里吧……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一定有天堂的，对吧！”
这是小沃最后的问题，她没问和自己刚刚重逢的姐姐，而是问向了那个大哥哥。
“如果当初阿妈和小沃听这个大叔的话，就不会这样了吧……所以大叔的话是对的吧……”
她满怀希翼的目光对上了平光眼镜后的冰冷。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天堂。”
小沃怔住了……
翔鹤，瑞鹤也怔住了，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给了她们不错印象的青年会说出这种无情的话来。
“那么阿爸，阿妈，邻家的大姐姐，还有那些好心人都……都……”
朦胧之中，她似乎看到了阿爸，阿妈的影子，但楚轩的话却如同一把巨锤，重重的砸在了如玻璃般脆弱的幻想上。
于是从温暖的天堂到亲人的影子，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消失了，她的前方只有冰冷和虚无。
小沃迷茫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亲人都去哪了。她恐惧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向何方。
她愤怒了，不是针对说了实话的楚轩，而是对着这个剥夺她一切的元凶。
她激动的把手伸向天空，似乎是想用尽最后的力气扯碎什么一样。
“扶瀛人什么的，都去死吧！”
她表情狰狞的喊出了最后的诅咒。
手软了下来，无辜者的愤怒仍然挂在脸上。她经历了各种磨难，也享受到了家庭的幸福。但最后，这个世界给她的印记却只有仇恨。
翔鹤和瑞鹤的妹妹小沃，殒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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