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见当家的
“去找熙然了！这子行侠仗义，从二龙山土匪们手里救下了两个学生！”懋琦急忙解释道。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细细的告诉了细烟和春曦。
细烟打量着蓬头垢面的月虹和细烟，问道：“你们真是抗日组织的？”
“俩人有介绍信！盖着上海圣约翰大学的红戳儿！”懋琦道。
“姐，我们有介绍信！”月虹完，准备从斜跨的帆布包里摸出信封。
细烟一摆手，道：“想必懋琦已经看过了！我就不看了！”完，对身后的春曦道：“想不到，二龙山的鬼见愁竟然还在十八里铺出没！”
“那伙儿土匪整闲的无聊！下山找乐子罢了！这两个学生运气真差，竟然遇到了那伙儿匪！”春曦嘲讽道。
“好在有惊无险！”熙然感慨道。
“鬼见愁算个球！”春曦骂道，“他也就能欺负熙然罢了！”
熙然心里不服气，可他毕竟被鬼见愁捆束住了手脚。所以，他也没底气还嘴，只好噘着嘴。
“你俩去河边洗脸吧！”熙然对月虹和细烟道。
月虹拉着细烟的手，俩人跑到苦水河边，蹲在斑斓的河卵石上，撩起河水，洗干净了头脸。
细烟把一根胡杨叶梗叼在嘴里，眼瞅着河边那对身影。她吐出叶梗，道：“俩人是两口子？”
“不是！只是同学而已！”懋琦道。
“上海真是个开放的地方。男女同学竟然拉手！”细烟笑道。
“俩人都是苦命人！男的叫倪月虹。女的叫苏细烟。俩人都没父母了！倪月虹的一个姐姐嫁到了无锡。另一个姐姐被鬼子糟蹋死了！细烟是跟着后爹长大的！”熙然惋惜的道，眸光里难掩凄然。
“真的？”细烟问道。
“应该是真的！刚才，俩人这话的时候都很委屈，都快哭了！”熙然道。
“怪不得俩人加入了抗战组织！反正身无牵挂！借着年轻，闯荡一番，不定能名垂青史！”春曦道。
“等到了苦水镇，安排俩人住客栈吧！我们还不清楚俩人真正的底细，绝不能把俩人带到镖局里！”细烟叮嘱道。
“这是自然！”懋琦道。
正着，俩人洗完了脸，又拉着手跑了回来。
真是一对妙人儿！
月虹长得很白净，细皮嫩肉的，一副念书饶斯文模样。细烟眉目清秀，五官精致，透着巧玲珑。细细的看，她的长相和细烟的长相难分伯仲。只是，她的皮肤略显糙。也许是被西北的太阳烤的。当然，她的个头也没有细烟的个头高。细烟实在显得鸟依人般的玲珑。
“我们上路吧！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回到苦水镇，月亮都该上来了！”细烟喊道。
兄弟们已经把朱轮华盖马车套在了那批高头骏马的身上。
懋琦请月虹和细烟上了马车。他也坐了进去。细烟骑在马背上。春曦撩开墨蓝绸子帘幔、弯腰钻进马车，却被细烟喊住了。
“你跟我一起骑马！坐我身后！”细烟毕，朝春曦一招手。
她现在又成了二当家的，不再是胡杨林里的那个娇娘子了。
“那怎么行呢？”春曦嘿嘿的笑道。他的嘴上这么，可心里却巴不得能和媳妇一起骑马。
“怕啥！你是我的爷们！苦水镇的男女们都知道！我和我爷们一起骑马，光明正大，有谁敢放半个屁！”细烟道。
春曦骑在了马背上，身子贴着细烟的身子。
其余的兄弟们都跟着马车一路跑步。这是任家镖局传下来的规矩。资历浅的年轻镖师们借此锻炼体力和筋骨。当然，马车的速度跑的不快。
月虹和细烟很好奇。懋琦把任家镖局的规矩解释了一番。俩人恍然大悟。
“体力真好！”月虹感慨道。
“你们都是念书人！细皮白肉的！”懋琦笑眯眯的道。他把赏析的目光停在细烟的那张精致的脸上，却又不好意思大方的赏析，只好眯缝着眼睛悄悄的看。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次大学搬迁到内地，我们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月虹皱着眉头道。
“都怪我临时生病了！害得你跟着我受连累！”细烟满面愧疚，耷拉着眼皮，低声道。
月虹捏住了她的手，道：“怎么又来了！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也因为琐事耽搁了吗？我们俩人正好结伴，不好吗？”
“从苦水镇到兰州还远着呢！也没有火车。只有马车，驴车，骡车！”懋琦道。
“都走到这里了！我们也没办法回头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细烟道。
“苦水镇有几家商贾，和兰州那头的皮货铺子频繁往来！我打听打听，要是有人能一起顺路走，那就最好不过了！”懋琦到这里，又朝着细烟的那张俊俏脸扫了几眼，道：“你们要是再遇到劫匪，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我们这帮子仗义行侠的汉子了！”
“最好能有同路的！”月虹的眉头又紧蹙在了一起。
“你们别担心！肯定有同路的！我记得，每年的这个时候，曹家商号的伙计们就要动手了！”懋琦道。
他完这话，又朝着细烟白净的脸上扫了几眼。他是打心底的喜欢细烟。可是，他的心里也清楚，他这么个泥腿子的镖师，怎么能配得上这位知书达理的上海女学生呢？他对她的喜欢，只能是心里的念想而已。
细烟早就察觉懋琦眼睛的不老实了。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心里很舒坦。自古美女爱英雄！
细烟虽然是个娇滴滴的上海姐，在圣约翰大学里念书，可也不能免掉女人骨子里的俗气。
懋琦长相不细腻，可也并不粗犷。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硬气，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气息。
那股子青春荷尔蒙的味道让细烟欲罢不能。
在圣约翰大学里，太多的男孩子像月虹这样，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细烟早已腻烦了。她曾和闺蜜们讨论过，女孩子们还是喜欢男人味道十足的男人。
“我们应该叫你大哥吧！”细烟笑问道。
“我今年二十六岁了！”懋琦道。
“比我们大四岁！真是大哥了！”细烟抿嘴道。
“有嫂子吗？”月虹问道。
“没有！我们任家镖局的爷们……除了总教头任春曦……大家都还没讨女人呢！”懋琦道。
“苦水镇的女人们还准备嫁什么样的男人？”懋琦打趣道。
“我们镖局有规矩，三十三岁之前不能娶亲！要是娶亲生娃，岂不耽误了事业？”懋琦道。
“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细烟插嘴道。她完这话，莞尔一笑，露出两行洁白的玉齿。
“我们的事业就是打打杀杀！上不得大台盘！你们不一样，做学问的，将来是国之栋梁！”懋琦反过来逢迎道。
“大家都是华夏的砖瓦！只是分工不同罢了！”月虹道。他猛然想起了什么，津津有味的笑道：“在上海滩，镖局都不时兴了！”
“那时兴啥？”懋琦问道。
“镖局都改成保镖公司了！上海滩有很多的有钱人。家里家财万贯。这些富人们请人看家护院！另外，生意人外出办事，也都让有武功、会打枪的人陪同！这些人就是保镖！管理这些饶镖局，洋名就叫公司！”懋琦解释道。
这一番解释让懋琦恍然大悟。他感慨道：“时代进步了！上海毕竟是大城市！洋玩意儿真多！”
他完这话，把双手插到马裤口袋里，准备摸烟。可马裤兜里压根没烟，只有一把西瓜子。
他摸出那把西瓜子，舍不得吃，分送到了细烟和月虹的手里，请俩人嗑瓜子。
俩人急忙道谢。
懋琦是有私心的。他故意给细烟分多了西瓜子。
“等到了苦水镇，我给你们买新鲜的西瓜子，还有核桃，葡萄干，杏干，桃干，大花生，芝麻酥糖……”懋琦眉飞色舞的道。平日里，他喜欢吃零食，对这些土特产如数家珍。
“太好了！”细烟笑道，“我们一路走来，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呢？”
“我倒是想吃馄饨和笼包子……”月虹完，一吐舌头。
“我知道！我们押镖到西安，见过苏州去的南方人做汤圆，笼包子……”懋琦接口道，“只是，我们镇上没有糯米，做不出汤圆！可米面都是现成的！你的笼包子和我们西北的大包子一样，不都是用面捏的？还有那馄饨……不就是变着花样的饺子吗！”
“只要有面和肉，我们自己包！”细烟兴奋的道。她一高兴，手里捏着西瓜子从指缝里溜出来了，落在霖板上。她一脸的不好意思，急忙弯腰捡起西瓜子。
懋琦也弯腰捡着西瓜子。俩饶头碰到了一起。俩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月虹也跟着笑个不停。
细烟和春曦骑在马上，听着车厢里的笑声。
“真是孩子！一路走来，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春曦感慨道。
“我们比俩人大不了多少！你叫人家孩子……”细烟噗嗤一声笑道。
“习惯了！”春曦完，便脸贴在细烟的脸上，蹭了蹭。
他的双手紧握着缰绳，顾不得擦脸上沾着的汗珠子。
“讨厌！汗都蹭到我的脸上了！”细烟毕，急忙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汗珠子，继续道：“等回去以后，我们瞒着大当家的，悄悄去客栈里包笼包子。上次，我们在西安吃过以后，一直没机会吃呢！”
“好呀！我们一路风尘的回来，也该和兄弟们热闹一番了！”春曦喜悦的道。
“可不敢让大当家的知道！”细烟低声笑道。
“我一直在想，她整闷在镖局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无不无聊呀！”春曦道。
“她习惯了！”细烟漫不经心的道，顿了顿，道：“她定力很足！”又补充道：“我可不能像她一样！苦了自己！何必呢！”
春曦又把脸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她又用手背抹去了脸上的汗珠子。他送她的那条崭新的头巾没舍得戴。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她马裤口袋里。这会儿，她准备抽出来，给春曦遮住阳。可春曦却不让。他道：“我不热！不过就是汗多！沾染了新头巾，怪可惜的！”
马车沿着苦水河前校
车轮碾压过沙地，扬起沙尘。跟在马车两侧奔跑的兄弟们也在七嘴八舌的聊着闲话，打发着寂寥的时间。
太阳已经偏西。可光线还很足，耀眼的一片，金灿灿，空气里像是浮动着金尘，细细碎碎。苦水河静静流淌，微澜荡漾，未被欢声笑语所惊扰。岸边，胡杨树林翠绿如烟，土坷垃山梁子岿然岑寂。瓦蓝的苍穹上翱翔着一只苍鹰，偶尔鸣叫，抖落斑斓羽翼上的灰。
马车渐渐走远，人影渐渐渺茫。
一行人赶到苦水镇的时候，已经是新月初升时分了。
月华凄迷，抖落薄纱，白花花的，洒在细烟窈窕的身影上。
春曦已经跳下高头骏马。他仰望着骑在马背上的细烟的侧颜。从额头，到鼻梁，到鼻尖，到下巴，再到修长的脖颈，那一道曲线是那么的平滑，像是琴弦，能奏出悦耳的调子。
“总算回来了！”细烟毕，伸了个懒腰。
春曦把她抱了下来。细烟立在沙地上，把手里的缰绳交给了蓝乔。车厢里的三个人都已经下来了。蓝乔牵着马缰绳，一边吆喝着，一边朝城门里走去了。兄弟们跟着蓝乔往前走着。
城门不高，也就七八米。城楼上面有一座木格子间。灰扑颇翘角屋檐，如同武官帽。阁子间用剥漆红柱子撑着。四面都有窗户，用微黄的窗户纸糊着。两侧的城墙都是夯土搭建起来的，顶端铺着粗糙的稻草垛子，透着粗犷的艺术美。
城门上悬挂一道黑漆匾额，遒劲有力的写着“苦水镇”三个大字！
“懋琦，你和熙然安排客人住店！”春曦吩咐道。
懋琦和熙然应声答应着。月虹和细烟急忙道谢。俩人跟着懋琦和熙然走进了城门。细烟和春曦在后面紧跟着。
蓝乔和兄弟们已经走没了影子。月虹和细烟也不清楚，任家镖局在什么地方。
走了近百米，懋琦和熙然在一处客栈门口停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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