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剑分两派

　　最后一点烛光忽然消逝，牢房又变得漆黑无光，所有人的脸在这一刻都淹没于黑暗。

　　虽然看不见，但却可以听见细微的声响，这不是一般的呼吸之类的声响，而是哭泣的声音。

　　所有人看不见，但所有人都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即使它很细微。

　　周无锋叹道：“又何必在意呢，事已至此，大家相亲相爱再过个一两年就都归西去吧。”

　　哭泣声似乎止住了，没人再哭泣了，但那只是听不到而已。

　　江歌离听了一会儿，心道：“李前辈也算是用情至深，只是他不懂如何爱而已，就像是孙前辈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烤红薯，可他给的却是一整只烧鸡，这固然可贵，但未必就是孙前辈喜欢的。反而是周前辈始终考虑孙前辈的感受，给她所喜爱的，而不是强塞其他。所以孙前辈会选择周前辈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周前辈却顾及朋友之情，明明爱却又不敢爱，到最后三人深陷一个巨大的无解漩涡之中，越陷越深，差不多到了至死方休的地步。”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世间最诡秘莫测一字，非情字莫属了。可教人生，可教人死，可教人生不如死。”

　　忽听得炸雷一声，轰隆作响，却不见半点雷光。江歌离站起身来，来到那片崖壁，手在崖壁上轻轻一抹，山泉滑落，顺着手臂流下，清冽爽冷。他记得当初在凌云山脚下时，那里有一条小溪，溪水也是这般，只是那时候还有汐儿，还有一群狼陪着，不会像现在这般孤单。现在看不见她，只能想着她，这种思念是甜蜜的，可又是十分痛苦的。以前总觉得思念之情不过是一个人无聊时的无所事事而已，现在才知道原来其他事都是无聊的事，只有想一个人时，才不会那么无聊。想到这里，他忽然转过头去，问道：“前辈，你们知道当想一个人，却又不得时，该怎么办？”

　　里面并没有立即传出声音，只是多了几声叹息。但随后孙清心说道：“那你就去找他，先别管找不找得到，先试试再说。如果找到了，你就告诉他，你有多想他，多想和他在一起，甚至说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她当年劝解自己一样，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江歌离又问道：“如果找不到呢？”

　　孙清心道：“那就继续找，满世界的找，一个人的世界必定是需要某个人来填补的如果这个人不在，那还有什么世界可言？”

　　江歌离在黑暗中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如果我找的人不喜欢我或者说不愿和我在一起怎么办？”

　　孙清心不再说话了，但李琰却开始说话了，“或许有些事正是那样，当努力了还不是你的，你就要学会放弃，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强求不来。”这话他说的很缓慢，好似得到了解脱一般。

　　周无锋也道：“世事本无常，可有心，可无心，但必定先真心，后正心。有心的是你已努力，无心的是她无意，或者说不得已无意，真心则是无论爱与不爱，心中始终要告诉对方答案，切不可拖拖踏踏，最后的正心就是先大后小，先正后邪。无论你说你的爱有多冠冕堂皇，但在大是大非上，不可让一步。”

　　孙清心冷道：“那你是教他负心吗？”

　　周无锋道：“我只是希望他走得更远。”

　　孙清心说道：“走得远不一定走得好，如果一条道路上，没有相爱的人陪伴着，那就算多么正直的大道，我也不屑于走。”

　　周无锋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他的观点和她的肯定不一样，只是一说出来，肯定要惹她不高兴，说不定还要大吵大闹一番。

　　江歌离笑道：“我懂了，你们走不到一起是有原因的。”

　　李琰怒道：“你个臭小子知道什么，敢在这里笑话我们？”

　　江歌离说道：“有的人爱而不得，有的人宁可心中有悔，亦不愿伤及情义，有的人明明很爱，却不知如何爱，最后落得个爱恨相间的地步。”

　　三人看不清面容，但都是有些惭愧内疚之感。

　　江歌离又说道：“我知道有些事分对错，但这件事却无对错可言，因为说不清道不明。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在乎对错，在乎那些狗屁的无聊大义呢？为何不坦坦荡荡的说出来，顾及那些干嘛？还有兼顾不到别人的感受，那又何必困对方于牢笼之中呢？这样岂不是困住了他人，也困住了自己。我虽然入世不深，但明白一个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明明有的痛苦已经那么让人难以忘怀了，又何必去让自己喜欢的人又去尝试一遍？如果是我，我肯定不忍心。”

　　沉默，沉默，沉默了许久。最后周无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六十年真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钻了牛角尖这才一直走不出来。”似乎他朝着孙清心道，“孙妹子，想着也无多少时日了，我就和你说实话吧。我其实一直都喜欢着你，只是因为我顾及那愚蠢的兄弟之情，反而耽误了你，也耽误了李兄，这才让我们三人在这六十年里过得生不如死。今日听小兄弟一言，我顿时茅塞顿开，以前是我太小心眼了，太顾及自己，反而冷落了你，对不起啊。”

　　孙清心道：“我也不该，不该那般逼迫你，也不该一点不顾及李琰的感受，我太在乎自己追逐的爱情了，却忘记他也在追逐。”

　　“唉，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我的不是。”李琰缓缓道：“自己没那个能耐还死留着人，明明周大哥处处为我，而我还恩将仇报，险些逼死他，若不是这个小兄弟来的好，我真是要铸成大错了。”

　　钱森然笑道：“看来三位心愿已了，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讨论一些功法的事？”

　　赵之坊说道：“是啊，现在我们内力都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琰说道：“哪有什么的，反正我们被困在这里，有再好的武功又不能施展，有了和没了那不是一样吗？”

　　周无锋说道：“原本我们武功不过一般，但因为知晓山门内外功法，又在这里枯坐六十年，这样才练得一身绝妙内功，只是没想到最后全给这小兄弟吸过去了，哈哈哈，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江歌离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前辈，当时我也控制不住，没想到会这样的。”

　　周无锋说道：“我们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不过唏嘘罢了。”

　　孙清心说道：“现在没了内功，也没机会出去，不知我青莲慈航现在如何了？”她下山的时候二十岁不到，虽然继承了山门所有的功法，但却没有掌握，当年武功只能说是三流水平。但这些年下来，枯坐在这里，她就一直研习内功功法，终于大成，到达一流境界。却不想转眼之间，功力竟归他人所有。她虽不说有多遗憾，但到底是自己一点一点练成的，多少都会有些可惜。不过这还不是她最在乎的，她最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她道：“这位小兄弟，听你之前说，你认识我青莲慈航的弟子？”

　　江歌离点点头道：“的确，她叫钟依琳，是个很好的姑娘。不过上次记得她说她快要离开了。”

　　孙清心急道：“你说她要出去了？”

　　江歌离点点头道：“是，但具体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孙清心说道：“那她与你这般说，你们是朋友了？”

　　江歌离嗯了一声，又道：“的确是的，我还拜托她出去之后帮我做几件事，这样说来还是我欠了她的人情。”

　　孙清心又道：“那小兄弟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江歌离道：“您说。”

　　孙清心说道：“当年我们青莲慈航发生过一次纷争，当时山门差不多分为两派，一派为净派，一派为全派。净派讲究天道纯真、清高、脱俗、高洁，与俗事最好半点不沾，所以她们所信奉的招数都是如此，要完全脱出一个俗字。而这其中最不可接受的一字便是情了，她们认为情就是大俗，俗不可耐，所以关于情的所有招数都得剔除。而全派则不这么认为，全派的人认为所有招数都是前辈先贤传下来的，不应该被剔除，而应该完全保留。就是因为这样，两派观点不一，到最后还大打出手了。我师父当年为了让青莲慈航所有招数功法都保存下来，所以暗地里全部传给了我，希望我将来可以再把这些带回青莲慈航。”

　　江歌离立刻明白了孙清心的用意，便道：“您是要我代您传回去？”

　　孙清心点点头，只是黑暗之中没人看得清。她道：“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机会了，毕竟我并不能出去。”

　　江歌离心道：“这样也好，以后若是见着了钟依琳，就传给她就是，也算是互有来往。”这时赵之坊突然说道：“小兄弟，若是这样，那我也要你代我把凌云剑法传回去了。”

　　江歌离心里纳闷道：“难道凌云剑宗的剑法也是不全的？不应该啊，我记得当时九剑九式无一缺漏啊。”便道：“赵前辈，凌云剑法应该不需要传回去吧。”

　　赵之坊说道：“凌云剑法的确不必，但内功功法却有所不足，以前我一直都在想为何凌云九剑只有当年祖师爷才练得成，而我们后辈却无一人练成。后来，我在此地闲来无事，一直反复精研，终于让我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关键就是内功功法的不全，传说当年师祖因为剑法大成，独步武林，剑气直冲九霄，令人胆寒，所以在他传下剑法后，便将内功功法做了修改，削弱了剑法的威力。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一修改之后，后辈依法而练，却再也无法练至九剑了。不过好在这些年来，我无所事事，就只想这一件事，到最后竟然把那部分的内功心法给想了出来。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传回凌云剑宗。”

　　啊，凌云剑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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