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会议
转天。
学校用地下车库翻修的理由搪塞开车过来的学生。
地下车库的所有出入口都被木板隔绝，然后在外圈拉上黄色的警戒线，一圈又一圈——严实地像是用阵法封印什么似的。
那些学生，除了一些个昨晚没有把车开回去的，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只是那些在车库里的车，大概都成了铁水？
很不幸，邬命就是这其中一辆车的车主。
他昨晚被林辉的那些马仔们拦住，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离开，只好叫了出租车回家。
谁知道早上一来，好家伙，警戒线都拉上了。校长陈志远像个老无赖一样，带着几个校工，在那里不厌其烦地解释。
“我车还在……”邬命上去交涉。
“这位同学，维修地下车库的工程已经开始了，不能停止！如果对你造成了财产损失，我校将会如数赔偿！”陈志远像个外交官，字正腔圆地把说辞全都倒出来。
邬命虽然不解，但是校方这种态度，他也没法做什么，只能作罢。
铃声总算响起，陈志远让几个牛一样壮实的校工在这里看管，自己先走了。
要不是自己也是个打工的，陈志远用得着一大清早在这里“倒口水”？
校董们总是对他挥之即来的，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条被驯化了的野狗，但这份薪水优厚地让他无法拒绝。
路上看见一个女生穿着露脐装，陈志远先是狠狠剜了几眼，随后把那女生叫过来。
“以后不要在校园里穿露脐装，你现在还是个学生。”陈志远苦口婆心。
那女生低着头，没有搭理他。
“就你这样，还敢穿露脐装？你看你肚脐眼那么脏，全是灰。”陈志远虾仁猪心。
女生呆了一下，像是被抽去灵魂，随后哭着跑了。
陈志远右手摸摸左手，心想自己这个校长当的挺好的。
……
兰亭中学建筑物只是有限的几栋，但那是相对于它极大的占地面积来说——它有相当大的一片湖泊，从这片湖泊里流出几条绿色的小河，弯弯曲曲扭过整个校区。除此之外就是森林，一片生长在市区的极大极广的森林。
这片森林被围墙围着，可完全束缚不了它——林中时常飞出惊鸟，各种野性的小动物乱窜。
在这密密麻麻的树木中，有一小栋木屋。
陈志明越过半片森林，高档皮鞋上沾满了泥土，有些烦躁。
可当他和那些校董们委婉提意见，表示自己鞋子每次来这里都要报废一双。
他们却总是说：“你的鞋子上不粘泥土，怎么知道你身处优美大自然中呢？所以不修道路也是我们很早以前就考虑过了的，一方面为了保护树木，一方面为了存着这份最原始的享受。你想想，在市区还能有这么大一片森林，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去感恩戴德吗？”
其实你是想让我对你们感恩戴德吧！陈志明疯狂吐槽。
“所以说，我们还是不能在这片森林里修路啊。你要知道，修路都是小钱。”校董们东一句西一句堵死了陈志明。
滚蛋啊！他陈志明的意思是开会议能不能在森林外面的任何一栋楼里，那里窗明几净，有真皮沙发又有舒适空调，更不用被蚊子咬！
可那些校董考虑的是修不修路？
其实他也知道，这片森林真的不算小，而且是在市区。
校董老爷们养着这片森林，每年都要向政府缴纳不知多少钱，对于他们这些吸血鬼来说，自己花了钱的东西没有享受到怎么可以？
陈志明走进小木屋，小木屋中堂豪气地占着一张黄花梨木大长桌，古色古香，厚重严实。
陈志明脱了鞋子，换上一双拖鞋。
“校董老爷们好！”陈志明鞠了一躬。
“小明啊，今天你可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啊。”有位校董开口笑道。
陈志明环视一眼，心中了然：“是那位从来不参加会议的李虎校董老爷吗？”
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能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呢？只不过你来这所学校后的几次会议，我都没参加而已。”
校董们齐齐起身。
陈志明惊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些老家伙这么隆重的样子。
“老李啊，许久不见啊！”平日里最严肃地校董们，现在都把笑容堆积在满是褶子的脸上。
李虎连鞋子都没换，就这么大步走进来，随意地像是回了自己家，脚上的泥土都印在了清洁光滑的木板上。
陈志明心酸的想到，自己头一次来这里，也是随意地像他这样，只不过那一次他被校董们强行逼着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
众人寒暄了一会儿，纷纷落座。
气氛突然有些微妙起来。
“那个叫莫语的孩子，现在是居住在那位家里吧。”
李虎点点头：“不错，他现在在小姐家做客。”
发问的校董脸色一凛。
“那位小姐……对他怎么样？”
李虎笑笑，没有给他们打探的机会，单刀直入：“你们是想把莫语这少年收做自己的‘武器’吗？”
校董们被他这么一说，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坐在这里的，脸皮这东西都败坏给了岁月。
“我们听说，这孩子……智力有问题。”一位校董终于说出此次会议的重点。
“光凭这句话都能给你们定罪了。”李虎笑了两声，横眉冷对诸校董：“你们知不知道这少年的来历？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引火烧身？简直是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我建议你们还是去住在养老院里和那些老太太焕发第二春吧！”
校董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仅仅是提了一句就惹得李虎振聋发聩的反问。
“你也不过是个家仆，有资格让你坐在这里和我们这样说话的，不过是那个人罢了！你李虎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这样大吼大叫！”有位叫应新子的校董含怒出声，周边所有人惊异地看着他。
这位叫应新子的新校董，代表应家刚刚入了这个利益圈。他对李虎只是了解个大概，此时见李虎呵斥众人，为了更快融入这个圈子，他站出来“回敬”李虎。
殊不知，其他那些校董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出头而感激，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他。
李虎闻言从会议桌这头站起身，缓缓向应新子走来，气氛有些凝重，陈志明缩在会议桌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突然，坐在首位上的一个校董也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跨几步，冲至应新子面前。
几声清脆的响声，伴随几声哀嚎。
“你应新子一个老来得子就随便改掉自己爹娘赐予的名字的夯货，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掂量掂量？你说话都不分场合的吗！！！竟敢对老李出言不敬！”那个老人精悍地像个小伙子，一手提应新子的衣领，一手大开大合，骂骂咧咧。
陈志明瞳孔一缩，兰亭中学有好几个校董，但是这位正在掌掴应新子的，是拥有兰亭中学绝对控股权的人。
这位校董叫欧阳目闻，甚至可以说他完全没必要带其他校董玩，仅仅他一个人的财力就能支撑起整个兰亭中学的运作。
只是兰亭中学的存在牵扯过大，它不仅仅是当作一个学校而存在，陈志明猜测，就算是欧阳目闻背后的家族也无法单独吞下这份利益。
李虎停在距离应新子几米外，像个老仆，虽然腰杆挺直却没有一点气势可言。
然而欧阳目闻背后有冷汗冒出。
“这件事不要再提，否则就算我和我老爷不管这件事，以后那少年恢复记忆也会和你们秋后算账。”李虎语气淡淡，他最后扫了一眼应新子，“就算莫语不在意你们把他当枪使，他背后的人也会来找你们……清算！”
众校董浑身一颤，是什么情况要用到“清算”这个词？
“李兄。”欧阳目闻连称呼都变了，“敢问一句那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听好了！就算是我，面对这个少年，也要尊称一声‘大人’！甚至我家老爷都和他有莫大的关系！”李虎扫视这些人，像是要为不断腐朽的他们盖上棺材。
一时之间，小木屋落针可闻。
一阵穿堂风吹来，带来森林的味道，带来鸟鸣虫语，甚至想带走这些校董的呼吸？
李虎头也不回大踏步走了，他来这里不是要和这些人商量什么的，只是来告诉他们一些事情。
欧阳目闻死死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投过大开的木门，直到李虎被密密麻麻的树林遮住身形才收回目光。
这时欧阳目闻才注意到，他还狠戾地抓着应新子的衣领。
欧阳目闻松开手，歉意地对应新子说：“对不起啊，刚才要是不这么做，可能保不住你的命。”
应新子脸颊肿胀，呐呐地说不出话。
“小应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有些人总是游离在规矩之外的，就算他李虎在这里杀了你，让你血溅三尺，让你的断头在我心爱的黑酸枝地板上滚来滚去！又有谁！又有谁能给你出头！靠你背后的废物家族吗？！还是幼稚地像个小伙子一样去找警察叔叔？！”欧阳目闻神色癫狂，他指着应新子乐不可支，像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我告诉你，我和我背后的家族不知道为这个计划准备了多少年，却差一点因为你付之东流！你这条老狗怎么不去死啊！如果愚蠢和无知能当做财富，你应新子简直富可敌国啊！”
欧阳目闻收敛了笑容，声音突然沉静了下来：“你，应新子，被我踢出局了，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是整个应家。”
计划？！什么计划？而且看在座的各位表情来说，这间屋子里所有人里只有他陈志明一个人对这个所谓的“计划”一知半解？
这让陈志明头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和校董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欧阳目闻一脚把应新子踢的跪倒在地，大声呵斥：“陈志明，把这条老狗扔出去！”
陈志明唯唯诺诺，轻轻把蜷缩成一团捂着肚子的应新子抱起来：“校董啊，真不是我故意的。”
欧阳目闻轻声提醒：“他现在不是校董了。”
陈志明沮丧：“那也不是我能惹得起的啊。”
“在我手下做事，没人会动你！”欧阳目闻瞪陈志明一眼。
“好咧！”
陈志明脚力惊人，应新子一把老骨头简直要散在这栋小木屋门前。
“把之后的相关事宜都解决一下，应家的所有人这几天找点理由都清除出去吧，还有相关的应家股份也是。”欧阳目闻吩咐。
陈志明点头哈腰，像条哈巴狗。
“散会！”
……
欧阳目闻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用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李虎鞋子留下的泥泞。
他走出木屋，坐在人人都跨过的木头台阶上。
良久过后，欧阳目闻走出木屋，他跪在地面上，两臂张开拥抱地面，又亲吻地面，像是拥抱他最大的宝藏，又像是亲吻最美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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