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就以这剑，破这云天

　　对峰下发生的对话毫不知情，沐雨已经随着墨凝上了闲云峰。

　　不比别峰的华殿高阁，闲云峰上，简陋到空白，偌大的空间一无所有。沐雨跟着墨凝好一阵找，最后到山崖处才看到一个老者伟岸的背影，老者看万里云层，看霞光腾升，唯独没回头看一眼。

　　看到老者，墨凝尊敬地弯腰拱手道：“禀师尊，沐师弟带来了。”从刚才的对话中，她也得知了沐雨的名字。

　　老者并未回应，同这漫天云光静止，同这漫天云光律动，给人一种极其幻妙的感受。沐雨眉头一展，好高深的韵法。

　　半晌，老者漠然发问：“你可知这云海的对岸是什么？”

　　以为师尊是在考验自己，墨凝沉思道：“或是大陆尽头，或仍是无边层云。”很取巧的回答，将大陆学者从古争到今的两种可能尽数囊括。

　　老者不语，沐雨岂能不知何意，当即给了自己的答案：“我可能要看过才能知道。”

　　这算不上答案，但实际上这就是答案。

　　“你要如何去看？”问中带了一丝情绪。

　　“就以这剑，破这云天。”沐雨淡淡道。

　　交浅言深，冒昧之极。

　　沐雨绝对清楚，在对老者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给出这个回答有多不理智。但刚才那一刻，像是被什么影响了一般，面对策心尘时的无力，身处往生渊的渺小，任人摆弄的愤怒，一切的一切，都被无限放大，最后化作一柄不甘的剑，刺穿了沐雨的心防。

　　少年张狂一语在这闲云峰淡淡回荡，天地只剩鸟鸣偶然应之，一片清寂。

　　墨凝张着红润的樱唇，看着之前那个人畜无害的孩子到现在锋芒毕露的少年，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未几，缓过神来，心道：小家伙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这下好了，师尊恐怕不会轻饶他的。

　　就在墨凝在思考怎么帮沐雨求情之时，老者转身道：“很好。墨凝，你以后带着他一起教言。”

　　待老者转身，沐雨这才看清楚老者的样子，发须皆白，但完全不显老迈，反而看起来仙风道骨。一双眼睛带有霁月清风，清明至极。虽然已至暮年，但五官依旧显得很英俊。不难想象，老者年轻时是怎么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

　　老者当然就是那个凭着两个字从欲语楼面前带走沐雨的叶浮生。

　　所谓教言，沐雨听墨凝说了，每月一次，由墨凝和另外两个人负责回答闲云峰下的弟子关于修炼的困惑，对于回答不了的问题，记在册下，由老者解答，然后转述。而墨凝三人，则由老者亲自教导。对于修炼资源的分配，同样全部由墨凝三人进行划分。

　　至于这三个席位的决定，简单粗暴，谁能打赢就由谁来担任。一开始沐雨倒是好奇，墨凝的气息也不必方才峰下的几位少年高出多少，怎么站稳这个位子的？

　　不过当听到挽云宗主叫墨清平后，沐雨释然。这个名字还让他确定一件事，老者绝对大有身份。

　　让墨清平如此果断地把女儿从挽云第一峰送到闲云峰，要说老者没什么长处，打死他都不信。

　　而对于老者这种教育方式，沐雨只有大写的一个服字。听到老者要自己跟着墨凝做这份差事，沐雨一阵愕然，这看上去似乎是份美差，但对沐雨来说，现在无疑只想先安心修炼探清情况。

　　不分时间地点，实力才是根本。

　　就在他心中叫苦不已的时候，墨凝水润的眸子带着几分惊讶道：“师尊，沐师弟从未涉及过修炼一途，怎么……”

　　话还没说完，叶浮生打断道：“无妨。你可以教他，他也可以教你。”

　　“是，师尊。”墨凝恭敬道。教导师弟，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至于叶浮生后面一句话直接被她忽略了。难道让沐师弟教我用他那招野猪躺抓兔子？

　　“禀师尊，还有一事。”墨凝秀眉微蹙，将峰下的一幕告知叶浮生。

　　叶浮生微妙一笑道：“这小子不是要剑破云天吗？拿这走第一步吧。”

　　原来如此，墨凝释然，只当叶浮生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沐雨说大话的代价，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怪异，师尊还有这么腹黑的时候。不过那些秦焱那些家伙肯定不会轻饶他的，不行，我得保护好沐师弟。

　　半年来，照看沐雨的任务一直由她来安排，她对沐雨的遭遇很是同情。实际上如果不是她，沐雨早就被秦焱等人扔出去了。

　　沐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的确，总是瞻前顾后，在稳妥中走完每一步，又能真正成长到什么地步？

　　沐雨一笑，再说，我又岂会真怕了？

　　晃神间，山崖边已经没了叶浮生的身影。墨凝银牙轻咬下唇，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对沐雨严肃道：“沐师弟，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我身边，不许乱跑。听到没有？”

　　把墨凝的神情尽收眼底，沐雨心中一暖，乖乖应道：“是，师姐。”

　　“我先带你去测灵司看一下你的天赋。”墨凝微微有点担忧道。

　　万一真是凡骨，就麻烦了。虽说凡骨也不是不能修炼，但每进阶一境都要耗费大量灵丹妙药来完成辟灵、吸灵、固灵的过程，而沐雨显然是没有这个条件的。

　　她已经决定好了，万一沐雨真的是凡骨，她无论如何也要请求师尊的原谅，然后把沐雨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用了。”沐雨摇摇头道。

　　看着墨凝不容置疑的神情，沐雨无奈，席坐在一地青草之上，对墨凝道：“请师姐稍等。”

　　然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没过一会，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静谧的状态，平缓规律的呼吸将灵气深深融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能感觉到墨凝对他的关心，但他可不想和墨凝去那所谓的测灵司。要证明自己不是凡骨，那就在此地重新踏入蓄灵一境吧。

　　蓄灵有十境，第一境名为入灵，取正式成为一名灵修之意，可以对灵力进行最基本的操控和使用。第二境到第四境称为叠灵，是灵修灵力的稳固丰厚的过程。第五境到第七境为醒魂，顾名思义，是灵修神魂的觉醒巩固。第八境到第十境是淬身，到了这个境界，灵修开始正式脱胎换骨，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将得到极大的增益。

　　虽然沐雨的灵气被往生渊中的力量法则抽得一干二净，但时间法则并未改变他的龄骨，也就是说他通灵时的身体素质依旧存在。窍孔和心海还是处在通灵境的形态，要吸纳灵气突破蓄灵一境并不难。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半空的灵气一阵氲动，沐雨缓缓吐了一口气，蓄灵一境，入灵。到了！

　　沐雨一跃而起，指尖缠绕着一道灵光，对着美眸满是惊异之色的墨凝笑道：“我一直觉得自己会是个灵修。”

　　一炷香的时间，入灵？墨凝脸上的惊讶迟迟没能消退，她可以确定之前沐雨全身没有一丝灵气，那么沐雨真的只有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入灵了！这个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不对，我太笨了。师尊说沐师弟是他捡到的，天下像沐师弟这样可怜的孩子多了，师尊怎么偏偏就捡到了沐师弟。师尊定然是看中了沐师弟的天赋。看刚才师尊对沐师弟的态度，应该是对师弟寄予厚望的。呼，原来如此。

　　墨凝很开心，有师尊在，沐师弟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师姐？”看着墨凝突然的嫣然一笑，沐雨小脸极其罕见的一红，轻轻喊道。

　　“没事了，师姐带你下山，给你在修炼区重新找个住所。”墨凝笑道。

　　“不用了，师姐，之前的竹屋挺好的，很清静。”沐雨回绝道。

　　“不行，修炼区的灵气有灵阵的加成，比我竹屋那儿的灵气精纯多了。而且，修炼区人多，别人也不好找你麻烦。”以为沐雨是害怕秦焱等人，墨凝认真道。

　　“你的竹屋？”沐雨一愣。

　　“嗯。”墨凝轻轻应了一声，又道：“那里一直僻静无人，但景色幽美，我以前经常去那儿画画，就建了一个竹屋。半年前师尊立了这为闲云峰，有些人又不愿意让你住在修炼区，我就把你安置到那儿了。”

　　闻声，沐雨再次深深地为墨凝的善良所触动，真诚道：“谢谢师姐。”

　　墨凝微笑着摇了摇头：“走吧，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你好好修炼以后就不用怕他们了。”

　　“嗯，知道了。”沐雨点头。他知道墨凝是真的把他当作一无所知的孩子了，虽然他谎报来历是无奈之举，但现在心中还是有一丝感动过后的歉意。面对这样一位的女孩，连沐雨都有点乱了分寸。

　　干净单纯，无疑是世上最能触动人心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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