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顾疏影十分的利落的从虎哥身上拿到那份名单，模仿这种粗糙无比的字迹对顾疏影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把自己的名字加上之后，才告诉狱卒这是虎哥遗留下来的，拜托他提交上去。搞定一切了之后，顾疏影这才草草将虎哥的尸体抬进了自己事先在囚牢里挖的深坑里，只要坚持过一天，只要一天尸体不被发现，那么自己就能顺利的进入明王府当侍女，摆脱现在的困境。
直到将虎哥的尸体彻底掩埋，顾疏影这才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毕竟她的体力有限，刚刚的一幕也是惊心动魄，要是稍微疏忽，此刻埋在这里的就是顾疏影自己了。
无论怎样，顾疏影还是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女子。
这个深坑其实早在三天前的夜里，顾疏影就已经开始动工，目的就是为了今天，亲手杀了玷污自己母亲的仇人虎哥。
如今大仇得抱，顾疏影心里没有任何手刃仇人的快感，她只想哭，放声大哭，只是她明白哭不是时候，此刻她最应该笑。
所以顾疏影此刻那张满是泪痕的脸，洋溢着苦涩的笑容，着实让人心疼。
午后的光线从已经生锈的铁栏杆直射进来，倾洒在顾疏影的小脸上，她从没有一刻这么渴望过这样的温暖，就好像母亲生前那宽厚的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顾疏影……出来吧！”
随着那铁链掉落，狱卒也在囚牢外高声呼喊。
顾疏影特意将头发整理了一下，虽然面色苍白，但也比先前多了几分红润的光泽。她脚上的绣花鞋已经破旧的看不清以前的颜色和样式，但并不影响她的脚步。
她步伐不紧不慢，就好像在园子里散步。跟那些被选中而欢呼雀跃的女奴不同，她脸上依旧那样淡然自若，任谁都看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小姐……你真是小姐……你还活着吗？我……不是做梦吧！”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奴忽然抓住顾疏影的胳膊，激动无比的跪在顾疏影面前，周围的地面都为之一动。
那女奴蓬头垢面的，黑乎乎的脸几乎被污泥遮盖，头发也是盖着脸。
只是她的声音顾疏影还记得，只是顾疏影不敢确信。
尽管如此，顾疏影还是声音颤抖的开口“你……你是小娟……”
小娟是顾疏影的婢女，其实明面上是主仆关系，实则两人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顾疏影享受的待遇小娟也丝毫不差，只是没有小姐的身份罢了。
小娟此时此刻已经是泣不成声，一个劲的对着顾疏影磕头，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鲜血直流。
“老天保佑……经历此番大难，奴婢还能与小姐重遇……求老天小姐……保佑小姐……”
或许真是姐妹重逢，顾疏影心里那层高高筑起的防线也是彻底崩塌，她没有开口，没有流泪，而是疯了一般的将地上磕头的小娟紧紧的搂在怀里，越来越紧，好久才冷冷开口“小娟，世上本就没有天，你有何苦去求他呢？要是天真的有眼，怎么会如此折磨人呢！你我不必去求他，人定胜天，自古如此。天地无情，捉弄世人，你我就得将天地踩在脚下，让万物俯首称臣，如此哪怕血肉成河，白骨万里又有何妨。”
小娟怔了一下，她发觉此刻抱着自己的小姐，与以往不同了，那个温婉贤淑，善良活泼的顾小姐，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只是这番妄言，却让小娟听的热血沸腾，好似心底里一些渺小的火苗，被顷刻间点燃了。
“够了……下贱的东西，别以为进来明王府就是享福去的。奴就是奴，狗就是狗。一天为奴，终身为狗……”
狱卒看着此刻地上主仆情深的顾疏影二人，怒上心头，下一刻二话不说，一鞭子就已经朝两人挥了出去。
顾疏影已经避无可避，要知道那铁鞭打在身上可不是普通的皮开肉绽那样简单。铁鞭是几十斤厚重的青铜铁铸造而成，而且铸造时会在表面用铜水浇筑一层尖锐无比的铁刺，只要打在皮肤上，轻则尖刺入骨，重则就会连身上的肉皮连根撕扯而下。可以说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刑具。一般都是为了惩罚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特意铸造的。
可是现在居然用在两个弱小的女孩身上。
“滋啦……”
“嘶…………”
“啊………………”
就在顾疏影以为自己在劫难逃，谁知一个人影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硬生生的替她挡住了那节粗重的铁鞭。
一滴滴滚烫的鲜血无情的砸在顾疏影那瘦弱的小脸上，溅起红色的花朵。
仿佛在这一刻时间都开始静止了。
顾疏影嗓子里发烫发哑，她在喊，无声的嘶喊。
“不……小……小娟…………小娟…………”
随着小娟的身体倒在顾疏影的怀里，鲜血瞬间染红了顾疏影那破旧的衣衫，可她依旧木纳的楞在原地。
那铁鞭直接砸在小娟的肩膀，霎时掀去了手掌般大小皮肉，森森的白骨也忽隐忽现的裸露开来，血浆就好像开闸的泉水，无情的往外喷涌而出，小娟更是疼的惨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顾疏影慌了，她拼命的用衣服去堵住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只是似乎太晚了，照这样的血流速度，就算小娟不被疼死也得失血过多而死。
“哼！畜生，下贱的东西，死了到是省事，来人，把她的尸体拉出去喂狗。”
狱卒面露狰狞，不屑的挥了挥手。
“不……谁也别动她，不然我就杀了谁……”顾疏影嘶吼一声，就好像一头发狂饿狼。
“你说什么?_?你也想死吗？要不是看在你今日是明王府的候选侍女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的饶你性命！”狱卒声音阴寒，打死一个区区下贱的不能再下贱的奴隶，你个高等奴隶又能拿我怎样。
“她还没死……你就无权处置她……”顾疏影对上他阴毒的眼神，出声喝到。
狱卒看着顾疏影的眼神，谁知，居然在瑟瑟发抖，居然会被一个女奴吓成这般模样，狱卒屈辱和怒火瞬间燃烧，咬牙切齿的喊到“该死的东西，你这是还没有出囚牢就忘了本，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狼崽子，我要你何用啊？来人一并带下去，不管死了还是没死的，全部乱仗打死。”
“慢着……”
“我看谁敢动我的人……”
一个极其悦耳的声音忽的在周边响起，一时间吸引了在旁的所有人。
自那以后，顾疏影失血过多，足足的在囚牢昏迷了三天三夜。
三天的时间她的大脑一直是清醒着的，虽然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哗啦……”
伴着清脆的铁链滑落声，囚牢的铁门被人再次打开。
“贱人……别在这跟我装死……”
顾疏影睫毛微动，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也再度睁开，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和死气沉沉，反而多了些难得的朝气和淡然自若的神态。
静静的凝望着面前那个面目可憎的大汉，汉子名叫虎哥，是金花底下的鹰犬，帮着金花做的孽只多不少，为人也是暴戾恣睢，手上沾染奴隶们的性命可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而且最为可恨的是，自己母亲的账也有他的一份。
顾疏影眉眼间闪现一抹清冷，凌乱的发丝还沾染着泥土，粘在那张瘦弱的小脸上，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几天前鞭挞在脸上的伤疤都已经结痂，不过并不影响那张脸的精巧，顾疏影确实算得上一个精致的美人，估计在等上几年，那张脸蛋也算得上妖艳的倾国倾城了。
“怎么，前几天没有死得了，今儿在地上装死。”虎哥满脸横肉一拧，没有好气的喷出一句话来，可以说他是打心底的对顾疏影很是头疼的，凤凰拔毛照样不如鸡，她从前一个官家女子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认人欺辱的奴隶。
可这顾疏影却是一块硬骨头，论落到了这种地步，还故意装清高，不仅不肯陪客，还把这几日介绍的客人全部得罪了一遍，搞得一分钱没有拿到，还害得虎哥被金花臭骂一顿。
在这种囚牢之地，用女奴的躯体陪客已经成了一个不少的经济来源，可是让金花怒火中烧的是，顾疏影这么个官家奴隶不仅不给自己赚钱，还处处成了赔钱货。
“虎哥……带我去陪客吧！我肯了……”顾疏影将那褴褛的外衫披在娇小的肩膀上，稍稍遮住了那雪白的肌肤，神色十分平静的开口，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值一提。
原本想要强行动手的虎哥，听了这番话却让虎哥神情一怔，警惕的打量着顾疏影这根难啃的硬骨头，虎哥人长得五大三粗，可是心思却复杂的很。
见顾疏影这样配合，总觉得不对劲。
虎哥眯了眯眼睛，目露凶光“顾疏影，你在给我耍花招，这是自讨苦吃！”
顾疏影毫无畏惧的对上虎哥那吃人的眼神，美丽的瞳孔里宛如风平浪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只是随即嘴角弯弯，放声笑了“虎哥，几日不见，您的胆子怎么如此小了，你堂堂的七尺男儿，何惧我一个落魄的奴隶之女呢？我愿意去陪客只是因为我受够了苦，我想通了，陪客我能享福，我为什么不去？”
看着伶牙俐齿的顾疏影，虎哥总以为这个女人某些地方变了，就是身上所散发的气质都与以往大不相同，只是说具体些，虎哥也描述不出来。
“哼，你想通了最好，不要像你那没出息的娘，明明先前死活不愿意出去陪客，最后怎样，还不是答应下来，白白给人玩弄吗？只是她身子太差，怎么也不禁折腾。”说到这里，虎哥一双贼眼色眯眯的在顾疏影胸前盯着，“可你就不一样，你还年轻啊？我记得不错你还是处子之身吧！”
虎哥此刻还在沉迷自己的语言之中，他丝毫没有发现，此刻还在微笑的顾疏影那笑容阴寒的能冻死一头牛。
如果母亲不是为了保护自己，怎么可能忍辱让那些人玩弄和欺凌呢？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弱小，没能保护好母亲，她怎么可能会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顾疏影越想心口就在流血，痛不欲生。
虎哥见顾疏影始终低着头，身躯都在颤抖，他自以为说到了女孩的害羞处，可是虎哥哪里知道顾疏影此刻只是在忍耐，克制着自己那强烈的杀机。
“顾疏影……我知道你以前身娇肉贵的，你是千金小姐，就是现在你沦为奴隶，那些下贱的女奴照样比不过你啊？”虎哥忽然咽了一口口水，更为狰狞，说着就要去抓顾疏影的肩膀，“嘿嘿，不过你要把我伺候好了……我肯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做我娘子怎么样？也好过你在这里被那些狗男人侮辱……”
被他抓了个正着，顾疏影原本暗淡的眼神，顿时回复了神采，只是低着，让人看不清那眼中的阴冷，她故意语气发嗲的开口“虎哥，你讲的可是真的吗？”
见事情有谱，虎哥那是贼眼汪汪，其实早在顾疏影入狱以来，他就一直打着顾疏影的注意，只是没有碰到机会而已，可是现在顾疏影简直就是他的盘中餐。
他怎么能白白的放过这个机会。
“这个自然，我虽然也是奴隶，不过我现在跟着金老大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混混，这座囚牢里，无论我想带什么人出去，都是轻而易举。今日就是明王府选侍女的日子，你要是把我伺候好了，我就在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如此你就能顺理成章的出去。”
虎哥虽然这么说，可是顾疏影要是真的从了他，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顾疏影离开，怎么说顾疏影这幅皮囊生的好看，要是再推后几年，保不齐会给自己赚大钱。
那虎哥说着说着，心思一动，贼眼越发的锃亮，口水也是贪婪的往外流，正要动手剥去顾疏影身上那单薄的衣服。
可是就在那咸猪手碰到顾疏影衣服的一刻，顾疏影那白皙的手腕就忽的推开了他的手。
顾疏影眉眼弯弯，笑盈盈的开口“虎哥，你不要这么急嘛？我是你的到底还是你的！”
听到这软绵绵的声音，简直把虎哥酥麻到了骨子里。
可是此刻谁也不知道，顾疏影左手居然多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在阴暗的囚牢里散发着寒光，勾人心魄。
虎哥笑容难看，只是还在陪笑“你说怎么招就怎么招。”他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怒火中烧“骚娘们，还在掉老子胃口，等咱们玩完，我让那些男人好好伺候你，敢耍老子，哼，真是该死！”
如今的顾疏影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只知等死的木偶了，她想要活，而且她要活的更好。看着那虎哥嘴角的冷笑，她八成猜得出这个奴才在谋划什么。
顾疏影忽然搂着虎哥的胳膊，声音无比的娇柔，撒娇到“虎哥，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人了，不然你将那个名单给我看看，也好让我放心不是。”
虎哥本就打算骗她玩玩，现在也是最后一步，就要将顾疏影拿到手，他自然不想放弃。
于是装模作样的将胸口已经准备上交的名单掏出来，那是一个红色的小本。
谁知刚刚露出一角，一把匕首就已经毫无预兆的刺进了虎哥的心脏，他那双怒目圆睁的瞳孔满满的恐惧和不可思议，怔怔的看着面前的顾疏影，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奴手里。
随着那巨大的身躯倒下，沉重的砸在顾疏影的双脚下，溅起一层尘土，可是顾疏影眼中却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只是冷漠无情的看着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泪珠化成两行，缓缓的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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