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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哥


  “妈妈,你要去哪?”清脆的童声,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发出来的。长得圆滚滚的,皮肤白皙透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藕节一样的手脚软软糯糯的。

  一边喊着一边向大门口跑去,小手牢牢抓住女人拖着行李箱的裙摆。

  女人身姿窈窕,五官精致,穿着一条修身长裙,正准备往外走。

  “乖,浩宇,妈妈有事去外公家,过几天就回来。”女人安慰道。

  “妈妈,别,别走,我要和你一起去,嗯…哇哇……。”孩子哭红了双眼,断断续续的说着。

  “过两天妈妈让人来接你好吗?”女人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浩宇,过来。”男人站了起来,对着男孩吼了一声。

  “妈…妈妈,别走,呜呜…。”孩子吓了一跳,放低了音量,还是拉着女人的裙摆不松手。

  秦海荣一把将孩子拉回,交给旁边的保姆,对女人说:“快走,走了就不要回来。”将大门重重地关上,转身立在门后,巨大的关门声在屋内回荡,整个秦家一下寂静无声。

  只过了一小会了。

  “妈妈,我要妈妈,哇哇哇……”孩子哭喊着打破了沉静,在保姆怀里挣扎着,险些把保姆抓伤。

  女人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孩子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这是秦浩宇和母亲的最后记忆。

  这个场景经常出现在他的睡梦中,特别是在他工作压力大,加班严重的日子。

  从那以后,他变得沉默少语,不愿与人过多的交流,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躲在角落。父亲忙着公司的事情,幼年唯一的小伙伴就是一只拉布拉多幼犬。

  对母亲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

  失望,麻木,无所谓。

  看到别人妈妈抱着自己孩子的画面,他总是倔强地转头离开,不带一丝情绪。

  长辈朋友们都夸他年少持重,堪大用。

  长大了以后,父亲淡淡地告诉他,就在父亲事业瓶颈期的时候,母亲有了新欢,那人还是父亲生意上的伙伴。

  为了新欢抛弃旧爱,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再来见他,抛开年幼的孩子,放弃幸福的家庭,多么老套的故事情节。

  不知道女人现在过得好不好,只是,秦浩宇已不再思念。

  就在浩宇感觉只要有爸爸也可以的时候。

  秦海荣二婚了。

  在他7岁那年。

  秦家新进门的媳妇方倩年轻漂亮,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书香门第衣食无忧,性格温柔娴静,做事大方得体。

  对秦海荣周到体贴,对浩宇疼爱有加,是个识大体的人。懂得孩子心中的苦楚,便让浩宇唤她“方姨”,而不是妈妈,她打心底里心疼和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方倩进门以后,秦海荣的事业开始蒸蒸日上,都说方倩是个旺夫的女人。

  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二年,秦路出生了。

  刚出生的小秦路脸皱皱的,全身通红,浩宇刚看到他时只觉得好丑啊!用手轻轻一碰,小秦路“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吓得浩宇避而远之。

  月嫂说这样的婴儿以后皮肤会很白皙。果不其然,过了两个月,小秦路由红转白,还带了点粉,脸也越长越可爱,五官精致立体,浑身上下肉嘟嘟的,而且有越来越漂亮的趋势,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猜测他是个女孩子。

  有了第一眼的印象,浩宇一直觉得秦路很丑。小秦路倒是十分喜欢这个哥哥,见到他就开心的咿咿呀呀打招呼,挥动着胖嘟嘟的小手往上凑。

  浩宇心里始终对他喜欢不上来,不过因为他是方姨的儿子,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在有人的时候还是会给他点面子,勉强捏捏他的笑脸逗一逗,小秦路总是报之以更加灿烂的笑容。

  等小秦路会说话会跑的时候,天天“哥哥,哥哥”地追着秦浩宇跑,浩宇则是一脸嫌弃地甩开他。

  有一次,小秦路追他时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哥哥”时,他却只是戴上耳机听音乐。还好保姆及时赶到,把小秦路抱起来才发现,嘴唇磕破了还在流血,即使这样,浩宇只要一出现,小秦路立马就停止哭泣,露出满嘴鲜血的璀璨笑容,浩宇又是一阵恶寒:好丑……

  别扭的小孩。

  有了小秦路,方倩对浩宇的关注不得不分出一些,但也时刻在意着他的情绪,尽可能的不让他有失落的感觉。秦海荣事业发展刚上轨道,天天忙着和人交际应酬,很少有时间和这个浩宇多交流,加上外表严肃,不苟言笑,父子俩的感情一直淡淡的。

  懂事的浩宇便主动和他们提出愿意去寄宿学校读书。

  方倩开始是不舍得的,觉得孩子这么小就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太可怜了,为此哭了好几场。父亲和他谈过几次,见他态度很坚决,也就同意了,毕竟男孩子早点独立,多吃点苦也是好事。

  从此浩宇开始了自己的学霸生涯。

  小学是用来跳着读的,初中起去了国外,成绩始终名列前茅。秦海荣很满意,觉得是自己的基因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对他更是寄予厚望。

  不过,在别人没有看到的地方,这孩子有多努力,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自古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浩宇就是这样一个人。每天看书到深夜,节假日从来不休息,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家里为他在学校附近单独租了一套公寓,所以也就没人管他每天看书到几点,经常周围的灯都灭了,他的公寓还亮着。

  他用同龄人少有的倔强规划着自己的人生。

  17岁的秦浩宇成功考入了加州伯克利分校,攻读经济,继而硕士。

  毕业后,凭借优异的成绩和导师的全力推荐应聘到了华尔街一家知名投行,凭借自身实力一路过关斩将,破格提拔,目前已经是机构里最年轻的执行总经理。是机构里有名的厉害人物,不光指业务能力,还指性格和处事态度:不苟言笑、冷酷霸道、唯业绩为尊,从不相信眼泪,手下人私底下称呼他“铁面人”。

  不久之前,他被任命为大中华区总裁,派往香港负责中国区事务。

  秦路和他相比则要轻松快乐很多,学业成绩也比较平易近人,一直保持班级前十,不突出不落后,还发展了很多业余爱好,打篮球、摄影、旅游、滑雪、游泳……

  性格乐观开朗,无论到哪儿都能很快地融入团队,交上朋友。

  秦路见到浩宇的机会不多,但却是他最喜欢和崇拜的人,每个人都有一个童年的偶像,浩宇就是秦路的偶像,一直到现在都是。

  浩宇每年圣诞节期间会回来一次,在家总共待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会离开。

  每次都是秦路主动给他打电话,请教他学业上的事,讲讲自己的生活,讲讲家里的情况,浩宇听着,回答得很少,问得更少,但还是打消不了秦路的热情。

  秦路主动的性格应该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大哥功不可没。

  这次秦浩宇回来并不是在圣诞节,而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夏季。

  因为他知道方姨病重了。

  大哥虽然不给秦路主动打电话,但是和方姨倒是联系得紧,比给父亲打电话都勤快。

  方倩也总是担心他在外面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告诉他家里人有多想念他,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常常劝他在外面闯荡累了就早点回来,父亲也老了,需要有人支持,说家业终究还是要他来继承的。

  秦路和方倩的性格很像,没有什么功利心,喜欢平淡自由的生活,对家族事业没兴趣,对大哥从来都不存私心,一直惦记着他能早日回来继承家业,完成父亲的心愿。

  秦浩宇对方姨的感情比对父亲还要深,他能感觉到她是发自内心地疼爱自己,关心自己,虽然口头上不说,但心底里早已把方倩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方倩在秦路15岁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从此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瘫痪卧床,只能被人推着外出。

  刚开始秦海荣还天天照顾,体贴有加,但是赖不住岁月的流逝,慢慢地就不常回家了。

  方倩倒是想得很开,有两个关心自己的儿子,只要不给他们添乱,自己也是知足的。

  就在前一个月,方倩的病情突然恶化,长期卧床的后果是身体机能急剧下降,原本匀称的身材变得羸弱不堪,双手如枯枝般放在被褥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让人看得心疼。虽然请了无数的国内外知名专家教授,但也无能为力,只有用先进的医疗设备继续着残酷的后半生。

  但是渐渐的也支持不下去了,意志力是一个非常好的东西,虽然嘴上不说,但她还是希望秦海荣能在家多陪她一下,看到自己日渐衰败的身躯和他漠不关心的态度,她再也支持不住了。

  病情的恶化都是从患者的自我放弃开始。

  得知方倩的近况,秦浩宇二活不说就订了当晚的机票赶回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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