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对弈

　　莫宁挑高眉，一瞬间闪过脑海的念头的是——眼前这个边喝茶边下棋的老头是年湛？，！

　　说实话，第一眼她很难相信。

　　但是第二眼，她就不确定地皱了皱眉。

　　在来这里之前，她设想过，年湛毕竟是前任的黑龙帮帮主，就算现在卸任了，好歹也是“太上皇”，没有五大三粗，起码也应该有那种威严慑人的气势之类的，以昭显他一个黑道头目的风采，。

　　但，没有。

　　眼前这个老头，如果莫宁不是提前知道他已经六十岁，如果不是他鬓边的那丝丝白发，莫宁觉得他顶多五十岁。再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年湛，她是根本不可能把一个前黑道老大跟眼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的！

　　虽已花甲之年，他的身形依旧能看出高瘦挺拔，五官分明如刀刻，眉目清朗，尤其是那双闪着精烁明亮的老眼，炯然有神到令人不敢逼视。能看的出他年轻时必定是一位样貌不凡的英伟男子。

　　他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完全就像是一个儒雅的斯文学者，他的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剪裁合身的深青色中山装，一手端着茶杯，两眼盯着面前和式桌上摆放着的棋盘。所以莫宁在第一眼看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是自己老爸在学校的某位同僚！

　　莫宁微微眯眼，这才注意到他面前的棋盘上摆放的居然是围棋！也是在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进来了一会，这个老头居然连眼皮翻都没翻一下！神情完全专注在面前的那盘棋上。

　　真是淡定啊！莫宁不禁在心底叹一声，到了这一刻，终于不敢小看了这个老头，也终于觉得他有点黑道老大的风采了！

　　看那老头一心研究棋盘，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屋内多出了两个人，莫宁有些无聊地开始打量这间房。

　　这间房类似日本的那种和室，地板是那种榻榻米，房间四周除了一个书柜和一个小型香案，没有多余的摆设，中间便是年湛面前的那张和式矮桌，桌子四周铺上了软垫。年湛就坐在正对着门的那一方。

　　书柜中摆满了各种书籍，一眼望去，大多数都是看不懂的。这也是莫宁乍看之下误以为年湛是学者而不是黑道老大的第一感觉。

　　想想，一个黑道老大，跟一柜子书，跟围棋联系在一起，多么不可思议，！

　　如果今天那张和式桌上放着的是一把刀或者枪，她倒觉得反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唉……

　　莫宁暗叹一声，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太无聊了，还以为来了黑龙帮总部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事呢？

　　转眼打量身边的人，何胤东自从进了房间之后便没有再动，目光一直直视着年湛，一瞬不瞬地。

　　他的神情异常沉静，不同于平日里的温和斯文，深邃的黑眸似藏着一抹幽幽暗火，他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也没有说任何话，全身上下却有一股凛然的气息。

　　这是莫宁没见过的他的另一面！

　　就在莫宁怔愣间，和室内突然传来一声威严而中气十足的询问声：“会下棋么？”

　　莫宁转过眼，发现年湛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两眼正灼亮地盯着自己。

　　“你要我陪你下么？”莫宁挑了眉，平静地说。

　　炯亮的老眼极快一闪，年湛忽然笑了笑，道：“如果你会，不妨来一盘如何？”

　　莫宁的眉挑的更高，在看到年湛眼底的笑意时，她微一耸肩，无可无不可地道：“也好。”

　　何胤东此时仿佛才有点大梦初醒的感觉，他伸手捞住正要往前走的莫宁。

　　年湛突然道：“你先出去吧！”

　　莫宁也有些不解地望向何胤东，他的眼底情绪很复杂，似乎有担心，有着急，有隐忧，还有更多的看不懂的情绪，。

　　莫宁怔了一下，不懂他今晚的情绪怎么会这么反常？

　　半晌，何胤东放开了莫宁，淡淡地看了一眼年湛，这才转身出去，顺手拉紧了门。

　　莫宁来到和式矮桌的另一方，与年湛相对而坐。

　　年湛已经在收拾棋盘上的黑白子，动作缓慢而轻巧，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莫宁看着他收棋子的动作，也不动手收，只道：“你要见我？”

　　年湛收棋子的动作没停，淡淡地笑道：“你很大胆！”

　　莫宁从鼻息间冷哼一声，当没听见。

　　年湛已经收好棋子，问：“白子还是黑子？”

　　“随便。”

　　年湛也没多说，执了黑子。“让你先行。”

　　莫宁也不跟他客气，执白子先下。

　　两人都没再说话，棋盘上黑白子纷纷错落，不一会儿，已占据了棋盘的三分之一，两人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莫宁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说起来，她对围棋根本没兴趣，无奈她有一个国学大师的老爸。老爸除了教书育人，其他娱乐活动没多少，唯独对围棋有着特殊喜好。从小，她就被老爸逼着一起下围棋，因为老妈对围棋也没兴趣，家里没有人陪他下，他经常一个人下久了也觉得无趣，那时候只能逼着才几岁的莫宁跟他下。后来莫言莫语长大了，莫宁也就很少再下围棋了。

　　这么多年没有下围棋，显然她的功力大大退步，没有多久，眼看白子已成败局。

　　年湛的神情始终没怎么变，手执黑子，一步步很稳妥地下着，。

　　突然他很平淡地说了一句：“他找了你八年。”

　　莫宁还在想着下一步怎么走，猛然听到他这句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

　　“有何感想？”

　　“什么感想？”莫宁不解地抬眼看他，却看年湛始终盯着棋盘，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一个男人寻找一个女人八年，作为那个女人，难道没有什么感觉么？”年湛平静的口气有些上扬。

　　我有什么感觉关你屁事！

　　莫宁很想这样回答，但她还是忍了忍，说道：“我有什么感觉，为什么要对您说？”

　　这老头搞什么名堂？不是你说要见我的么？见了我干嘛绕弯子绕这么久？有什么事痛快点说不行啊！

　　年湛终于抬眼看了看莫宁，眼底神色一闪，淡笑道：“你确实不需要对我说，你该说的人是他！”

　　ok！很好，这老头原来还知道这点！

　　莫宁有点怒了，手中白子捏的死紧，“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说要见我？我以为你会有些话想对我说的？”

　　年湛轻轻地笑了，老眼一片精亮，反问道：“或许……你想知道些什么？”

　　莫宁差点拍桌子！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是，！”年湛没有否认，老眼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透亮，“我知道很多事，但这不是构成今晚我要见你的目的！”

　　莫宁抿紧唇，清亮的眼眯了眯。

　　年湛忽然笑出了声，有些苍老的眼角起了一层层笑纹，眉眼间是真正的愉悦之色。“我忽然有些明白了那小子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莫宁凉凉地道：“我该说谢谢么？”

　　这一声，引得年湛笑得更大声，浑厚而低沉的笑声回响在和室，仿佛震得门框都抖了抖。

　　莫宁觉得这老头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年湛不再笑，脸上神色忽然凝重，似语重心长般地：“你……好好待他！”

　　莫宁这下真的惊讶了！

　　“为什么？”她怀疑地盯着年湛，他的神情像是在掩饰什么。

　　年湛却已经站起身，背对着她道：“很抱歉，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就好！我祝福你们！很高兴今晚能够见到你，莫小姐，你请回吧！”

　　年湛说完便走出了和室，剩下莫宁一个人傻掉似的怔在那里！

　　那老头刚才都说了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我祝福你们……莫小姐……

　　一股无名怒火腾腾升起！莫宁攥紧拳，牙齿几乎要咬碎了！

　　死老头！既然什么都知道，干嘛什么话都不说？不说就算了，那干嘛要话说一半地吊人胃口？既然明明知道我，也调查过我，又何必要见这一面，！

　　死老头！怪老头！变态老头！

　　莫宁在心中狠狠地骂了一遍，仿佛还不解气似的，望着面前下了一半的围棋，她“呼啦”一下，一手推翻了那盘棋，喘了喘口气，这才觉得有点解恨似的站起身。

　　她慢慢地出了和室的门，门外除了两个刚才见到的守卫，没有了别人。

　　那两个人见莫宁出来了，很恭敬地领着她朝来时的方向走。

　　莫宁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直走到一处较为偏僻的暗处时，莫宁突然上前一步，脚一提，肘一拐，那两个人很快就被撂倒在地。

　　莫宁扬了扬眉，那死老头既然搞这么神秘，什么都不告诉她，那她自己查总可以了吧？！

　　很快把那两个昏倒的家伙拖到暗处，莫宁又一人送了一拳，确定他们会昏迷一段时间之后，她这才起身离开。

　　何胤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要不要去找他呢？

　　莫宁边走边低头思索，身体敏捷地避过一些守卫，顺便四处看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毕竟是黑龙帮的总部，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算了，他是风老大，这里就是他的家，她有什么好担心他的？还怕他在自己家里出事不成？

　　莫宁这样想着，扯了扯唇角，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她还是想办法能不能查到其他有用的消息吧！

　　正躬身行走的莫宁突然止住了脚步，眼睛瞠大地瞪着前方。

　　下一刻，她全身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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