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办法总比困难多
领导指一指
下面干到死
怕什么
办法总比困难多
夜已深。
任向东躺在床上，没有睡意，他在思考，思考如何应对新的挑战。
第一个挑战是，市里已批准镜山湖开发区的五年规划，但开发资金都要区里自己解决。而作为分管建设的副区长，区内道路建设的资金的筹措，无疑是他任向东份内的事。
第二个挑战是，陈之江对任向东的期望值，高得让任向东望而生畏。
今天下午，尽管区委会讨论区内三纵三横道路网的建设，还没有形成决议，但陈之江在会后把任向东叫到了办公室。
“向东，我希望，尽快启动翠湖路、石溪路、凤翔路的前期工作，力争三个月动工，两年内通车。所谓路通财通，看你的了。”
此刻，任向东在想，筹措区内道路建设资金，已经叫人头痛，而之江书记要我用两年时间，在地形复杂（要修桥、建隧道）、拆迁困难，还没规划方案的情形下，修好三条总长42km六车道的城市快速干道，简直就是让我一步登天啊！
“但是，无论困难有多大，我都不能辜负之江书记的信任，更不能给别人留下欧阳嘉仁任人唯亲的口实。””办法总比困难多。”任向东下定决心，迎着困难上。
“可是，市财政没钱给区里，怎么办？”
任向东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来回踱步。
“可以试试，第一条路，向银行借，等区里经济发展了，再分期还。第二条路，社会融资，路通后，造地抵顶工程款，或者卖地还本还息。”
“假设建设资金能筹到，要怎样做，才能把三条路在两年内修好通车？”
“人，人才，专业人才，是关键。对，抓紧时间，在筹措资金的同时，招兵买马，把开发区建设公司所需的骨干配齐。”
想着想着，任向东就对人生新的挑战，充满信心。
想着想着，他不自觉地回到了床上，不一会，他就睡着了。
翌日一早，任向东就出门。
他先去拜见桐州交行行长。没想到交行行长一口拒绝了他。
交行拒绝贷款给镜山湖开发区的理由貌似很充分：第一，交行重点支持的，是公路建设项目。而镜山湖开发区道路建设是市政项目，不在重点支持之列。第二，本市在建的公路项目，需要大量的资金，市交行的压力本来就不小，加上近年贷出去的款项，有近半数无法按合同要约收回，致使交行资金缺口严重。
交行算是白跑了。
想到建设银行不应该不支持城市道路建设，任向东便赶往建行。
到了建行，行长不在办公室。问接待人员，接待人员说，行长正在主持召开经营分析会，估计至少要等两到三小时才能散会。
没办法，任向东只好等。
在接待室，任向东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耐心地等待着，犹如虔诚的基督教徒等待教宗的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散会，但迟迟见不到行长从会议室出来。
“再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任向东对自己说。
“文华行长，我是镜山湖开发区任向东。我在您办公室门口等你，已经等了快三个小时了。请问您散会后还回办公室吗？”任向东给文华发信息。
“我还得开个小会，要半个小时。”文华回复。
又过去了40分钟，文华总算从会议室出来了。
“任区长，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见到任向东在会议室门口等，文华甚为客气。
“您是财神爷，我等多久，都是值得的。对不对？”
“哦？看来任大区长的日子不好过哟。走，到我办公室聊。”
在文华办公室，任向东把借款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没得到文华的认可；把还款的计划，说得有根有据，没得到文华的认同；把镜山湖开发区的蓝图描绘的天花乱坠，也没能打动文华......任凭任向东绞尽脑汁，嚼破舌根，文华只是敷衍。说什么”你这种项目的回报率不可预见。”“我现在资金也紧缺，你应该理解我的难处。”“我搞经营，一年压力大于一年，把钱借给你，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挖坑，业绩考核怎么办？”之类的话。
任向东在文华办公室，磨了两个多小时，文华就是不肯贷款。任向东不死心，厚着脸皮，赖在文华办公室不走。
“任向东，你为公事，也能这般委屈自己，算我服你了。”最后，文华答应借两千万，但要开发区拿已进行一级开发的土地作抵押。
“文行长，您这是要让我跳楼啊！镜山湖区现在已开发的土地，也就那么两三块，而且已经名花有主，你叫我怎么拿给你做抵押？”
“哪你还有什么资产可作抵押？”
任向东想了一下，“有啊，区里有水电站，有制药厂，还有矿山，资产有的是。”
“你说的这些，能做抵押吗？水电市里统管，你不能动的。制药厂算是你们区几个赚钱的企业之一，我要是把你们的钱袋子拿过来，之江书记不跟我急呀。再说矿山，那是国家资源，你们也没权动。是不是？”
“说的也是。别急，让我再想一想。”
“你不用想了，我替你想好了，就拿林场做抵押吧。林场是你们区里的，随便拿一个分场的山林，也能抵不少。”
“你倒是提醒了我，谢谢你，文行长。不过，林场的哪一个分场，少说也值十亿八亿的，你要我拿来做抵押，是不是应该多贷点给我呢？”
“任向东，你脸皮真厚，我算服了你了。这样吧，看在你刚才把你们区的远景，说的那么好的份上，如果你们拿林场做抵押，我就借你4000万。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们区再有开发土地卖了钱，必须优先还我。”
“成交。”任向东觉得文华提的条件也算合理，便答应了。
“有关贷款的事，我们就谈到这。任区长，今天我支持了你的工作，你是不是应该支持支持我呢？”文华笑问。
“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小事一桩，你帮我约约欧阳书记吃餐饭，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能约到他？”
“嘿嘿，任向东，你看，你看，我把你当朋友，你可没有把我当朋友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婿啊！”
“这么说，你文行长挤牙膏，挤牙膏似的借点钱给我，归根结底，不是看好开发区的前景，而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不对？”
“呵呵，主要是看好你们开发区。以后还钱，还得开发区还。是不是？”
“好吧，我试试。如果能约上，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那就先谢谢啦！”
“应该谢谢你，虽然我今天磨破了嘴皮，也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但你还是支持了我，有了你给的4000万，开发区的三条路项目，就可以启动啦，谢谢啦，文行长。”
在建行尝到了甜头，任向东便觉得应该再去找找其他银行，说不定能有收获。可是，一连几天，他先后跑了工商行、农行、光大行、兴业行等多家银行，结果一无所获。
这两天，任向东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怎么办？要把三条路建成，至少要五个亿，差那么多，怎么解决？”任向东反复问自己。“找思思？不对，她虽然有经济头脑，但这么一大笔钱，让她去哪里弄？温耀庭，不见得他会真心帮我。梁齐辉？张家龙？对，张家龙，他可是桐州的神仙，没什么事，他办不了。”
“龙哥，你好，我是向东。”
“哟，老弟，有些日子没见了。现在不当差啦，还要找哥的麻烦？”
“哥真会开玩笑。你吃饭了吗？要是没吃，我请你怎么样？”
“还真没吃，你要请我？难得喔！当官的，请老百姓吃饭，少见。不会真是找我麻烦来了吧？”
“哥，我是有事向你讨教。半个小时后，我在镜山湖中餐等你，好吗？”
“行吧，一会见。”
在镜山湖酒店的一个小包间，兄弟俩仅用了半个小时，就打发了晚饭。尔后，任向东支开服务员，诚意拳拳的对张家龙说：
“哥，是这么回事，老弟我碰到一大难题了，所以叫哥你来帮忙想想办法。”
“什么事？”
任向东把搞建设急需融资的事，以及跑了多家银行也解决不了的情况，拣重点跟张家龙说两说。
“哦，是这样。向东，要融资，不是完全没路子，但是我要把话说明白。这事，看起来，是你的事，但说到底，是公家的事。既然是公事，我不会不讲条件，就去做。”
“哥，你的条件，要是合理，而且在我的权限之内，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你知道融资，要给多少个点吗？”
“不知道。”
“你没干过这种事，不知道不奇怪。这么跟你说吧，打个比方，你有一笔钱，从外地转来桐州提现，你也要给人家三个点。换句话说，你从外地转100过来，到你手也就97块。”
“我真还不知道。你的意思是，让你帮融资，你也要拿三个点。”
“这是最起码的，但是还不包括利息。”
“你这条件，我答应不了，我的权限，没有这么大。”
“那，兄弟再谈下去，也没用啦！”
“哥，别急，我回去报告上级，明晚我们再见面，行吗？”
“你要回去向谁报告，陈之江，还是你岳父佬。”
“当然，是之江书记。”
“我看呀，你要想快点，把事办成，你现在就给陈之江打电话，和他一起去见你岳父。”
“这样做，不太好吧。政府部门做事，一般都要开会，然后逐级上报，我们不应该直接去找市委书记吧？”
“你这榆木脑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什么事，按正路，能办成？要不要去找你岳父佬，我给你三分钟考虑。要不去，你就不要为这事，再找我。”
“哥，别生气。我现在就给之江书记打电话。”
张家龙冲任向东笑了笑，“算你醒目。”
“之江书记，方便说话吗？我有事要汇报。”
“向东呀，方便，你说。”
“是这样，我现在和一位有实力的人在谈融资的事情。他提出的条件，不是我们区里可以决定的。他要求和您一起去见嘉仁书记，你觉得合适吗？”
“你在哪？我过来和你的朋友见见面，再说。”
“我在镜山湖酒店。要不，我和他去你办公室吧。”任向东觉得，让领导跑来跑去，不如自己过去，更合官场上的规矩。
“也行。”
到了陈之江办公室，任向东介绍道：
“陈书记，这位是恒荣实业集团的老板，张家龙先生。”
“张总，欢迎欢迎，请坐。向东，你不用介绍。桐州谁不认识张总哦！”
“陈书记，你这是笑话我了。我张家龙，就普通百姓一个。”
“张总，咱们都不必说客气话。谢谢你，愿意支持区里的建设。跟我说说，你们刚才谈的怎么样？”
“陈书记，是这样。刚才我和向东，谈到实质性的问题，就是融资的中介费，或者叫融资的奖励。他说区里没权决定，所以我建议，和陈书记您一起，去见欧阳书记。”
“你说的融资中介费或者引资奖励，好像咱们市里没有这个先例，你有政策或者法律依据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东海市和其他经济特区，引资奖励不会少于3%。这点，我想，欧阳书记清楚。”
“如果咱们也给你3%的奖励，你能拉来多少投资？”
“陈书记，不光是融资奖励，还要有银行同期贷款利息。如果这两点，市里能同意，我拉来几个亿，不会太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这么说，还真不是我能定的了的。你等等，我问问欧阳书记在哪，我们一起去见他。”陈子江在想，我正为融资难而头痛呢，打了不少电话，到现在，想弄个几千万来启动道路网的前期工作，也没落实。要是张家龙能弄几个亿来，那太好了。
“嘉仁书记，我是之江。我有事当面向您汇报，您在哪？“”
“我在第一招待所，接待外宾。你过来聊几分钟，不碍事。”
陈之江带着任向东、张家龙到第一招待所，请示欧阳嘉仁，得到的结果是，欧阳嘉仁原则上同意融资给奖励，但因为桐州没先例，又没有政策法律依据，所以，要等通过常委会后，才能做正式答复。
离开一招后，张家龙心里不踏实，便问陈之江：“陈书记，常委会能通过吗？”
“张总，你只管去融资好啦。3%的奖励，和银行同期利息，是一定不会少了你的。你想啊，既然欧阳书记已表态了，开常委会，会有谁反对？何况这事也是为了桐州发展经济。你还担心什么呀？”
“好吧，既然您这么看，我和向东就放开手脚去干。”
“这就对了嘛。你们放开手脚干，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我。向东，你和张总抓紧时间商议一下具体的融资细节，然后以区府的名义，写个请示给市里。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陈之江刚离开，张家龙就冲任向东笑个不停，好像他发现了个金矿似的。
“龙哥，为啥乐成这样？”
“你猜猜。”
“因为，你没想到欧阳书记会这么爽快。又因为你盘算过，这笔融资做成了，你会得到实在的好处。”
“呵呵，朝中有人好办事！哈哈，老弟，时间还早，走，到我的会所去，哥俩好好喝一杯，庆贺庆贺。”
到了张家龙会所，任向东对张家龙是否能拉来投资，心中没底，便问：
“龙哥，看你对融资有十足的把握的样子，请你告诉我，这么一大笔钱，从哪里来？”
“想知道吗？”
“当然。”
“那好，喝酒。酒喝痛快了，我就告诉你。”
“别呀，龙哥，我的酒量不行啊！”
“酒量不好，也要喝。我跟你讲，这年头，无论是在官场混，还是做生意，要是你不能喝他娘的半斤八两，你最好什么也别想，就老老实实打一份死工，一天天的熬下去，等着老死去吧！”
“是吗？好像是哦。”任向东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个饭局中的一张张脸谱。
这是任向东第二次到张家龙的会所。而这一回的感觉，跟上一回完全不一样。他甚至觉得，张家龙真把他任向东当兄弟了。
兄弟俩你敬我，我敬你，不到一小时，一瓶1斤4两的轩尼诗，就见底了。
“龙哥，喝痛快了吗？”
“唔，差不多了，”张家龙笑笑，“向东，还说你不能喝，耍我。”
“龙哥，你不知道，我喝到顶，也就半斤的量。说来也怪，今晚超量了，好像还没醉。”
“你知道这是为啥吗？”
“为什么？”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不是这句。”
“酒逢知己千杯少。”
“对。向东，从哥俩第一次见，到现在，一起吃饭，不多。但我现在知道，你，你这家伙，可做朋友，甚至可以，可以做兄弟。”
“龙哥，你知道吗？在认识你之前，我总是，总是带有色眼镜，去看像你，像你这样的江湖大佬。后来，为了破案，我，我还找过你的麻烦，你，你不但不记仇，还一次，又一次的帮我，兄弟我，我羞愧呀。”
“向东，你想过没有？今晚，哥俩，哥俩有做兄弟的感觉，是，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第一，这第一嘛，咱俩都是当兵出身。当兵的，不管在哪相识，都有是战友的感觉。这叫什么？部队情结。第二，你，我，都有不服输的性格。第三，咱俩遇事，都不轻易下结论。”
“哈哈，哈哈......”兄弟俩相视一笑，“来，喝，干！”
第二瓶酒，又喝了一半。张家龙意犹未尽，可任向东趴下了。
张家龙让人把任向东扶进房间，然后，让人拿来热毛巾，为任向东敷额头。
任向东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他睁开眼睛，见张家龙坐在房间的沙发上，顿时，对张家龙的敬意又增添了几分。
“醒啦。”
“嗯。”
“好，起床，洗把脸，咱们吃早餐去。”
“哥，你有事，就忙去，不用陪我。”
“你不想知道，融资的钱，从哪来？”
“当然想知道。龙哥，不去吃早餐了，你也忙，我也有事要做。你现在就告诉我，钱从哪来，好不好？”
“好吧，你大可放心。只要落实了我提的两个条件，我一定帮你弄五个亿来。”
“怎么个来法？”
“第一，我自己，随时可以拿两个亿出来。我有两个楼盘，卖的特别火。现在已经回笼了资金。钱放着，正想着，怎样让这笔钱，再生钱呢。”
“楼盘卖的这么好，你不准备继续开发吗？”
“想啊，可手头没地，所以，昨晚和你吃饭，你说帮你融资，我就想，这也有可能，是一桩好买卖。”
“你当时想，帮我筹到钱，名和利都会有，既可以给市领导留下好印象，你还可以想法得到实在的好处，对不对？”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
“你就不担心，到时收不回钱。”
“我怕什么？我会在合同里写清楚，如果市里到时没钱给我，我帮你们把路修好了，周边可以造地，再把土地折算给我，我也亏不了。”
“你不但不亏，还有可能大赚一笔，是不是？”
“哈哈，怎么这么说？”
“这第一嘛，你看好房地产的前景。第二，你有自信，市里会同意土地抵顶工程款。”
“哎，向东，我发现，如果以后，咱兄弟俩联手，一定要好日子过。你说是不是？”
“你不会让我利用工作便利，为你捞点儿什么吧？”
“钱要赚，但你可以相信，我不会害人，何况你是兄弟！”
“龙哥，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商量。现在，你还是告诉我，另外三个亿怎么来？”
“我认识几个公子哥儿，他们手头有钱。拿地的条件，如果有吸引力，他们一定会来的。”
兄弟两又商量了一会儿下一步的步骤，便决定着手做融资的事情了。
融资的事情有眉目了，任向东便考虑如何配备镜山湖开发区建设管理有限公司的骨干。
“要配备怎样的骨干，才能构建一个高效、便于指挥而又不会出问题的团队？”任向东在思考。
“需要哪些专业人才？公司的组织架构应如何搭建？公司的运营迫切需要解决的，有哪些？”
任向东把区基建办的原班人马叫来开会，但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和基建办的人开会，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却让任向东的脑子忽然跳出了这个成语。“我应该先去走访本市和东海市的建设管理中心，看看别人怎么做的。”
两天的走访，让任向东的思路清晰了起来。
“配齐专业对口的人才，重要岗位配自己的人。”
他用一天时间，写出了组建镜山湖开发区建设管理有限公司的方案。
他把方案拿去给郑区长、陈之江看，两位领导同意。
他把俞惠敏调过来，担任公司的副总经理，让她分管人事部、办公室、招标部、财务部。
他把白建民调过来，任公司副总兼总工程师，分管总工程师室、预算部、工程管理部。
他和俞惠敏、白建明商量，敲定了各部门的负责人。
他利用各种人脉关系，马不停蹄，朝着用两年时间把三条路修成的目标前进......
张家龙和任向东商定了融资的具体做法后，就跟任向东说融资合同由他们公司起草。理由是：“兄弟，你太忙。我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
任向东不知其中的奥妙，心想，“这张家龙还真是好兄弟，大事小事，都让人觉得暖心。”但张家龙心里明白，合同由谁起草，将对谁有利。因为经验告诉他，即使合同初稿看似完全合情合理，也因执笔者的感情倾向的原因，脱稿后的合同稿，一定会偏向起草方。“何况融资的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就是漫天要价，他们也得让步。”
建筑经济与管理硕士专业的创始人钱昆润教授认为，合同由谁起草，将对谁有利。学过合同管理的人，都知道这一点。而任向东以前只是当过兵，当过警察，哪里知道起草合同也有奥妙？！
融资合同送到任向东手里，任向东只是随手翻了一遍，便觉得往上报肯定通不过。
他把张家龙叫到了办公室。
“龙哥，你这合同有问题哟！“
“什么问题？”张家龙不以为然。
“我只是随手翻了翻，还没认真看，就觉得问题不少。”
“有事说事，少废话。”张家龙显得不耐烦。
“这合同，我随便给你挑一两点出来，你看有没问题。原先咱们讲好融资只有两个条件：一是引资奖励3%；二是按银行同期利息计息还本。这是之江书记、欧阳书记都知道了的。而你合同的主要条款，加上了施工由你们公司做，设计、监理还得让你们参会确定。这明显不符合《招投标法》的规定哦。”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以前没搞过工程，你不懂。这个合同，我的律师看过了，他说没问题。”
“不光是施工由你们做有问题，还有，三条路周边新造的土地，这么低的价钱，恐怕有关部门也通不过。”
“这点，你不用管，你照报上去，到时要是过不了，我去搞定。”
“我就这样往上报，领导会说我不负责任啊！”
“那你做个意思，少做一点改动。但你不能让我没钱赚，知道吗？兄弟。”
“龙哥，你这是要我同流合污啊！”
“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我又没逼你犯法。再说，融资的事，是你求我的，你要是不让我赚点，我的钱，也有生钱的路子。你看着办吧！”张家龙说完，拿起皮包，把难题甩给任向东，就走了。
张家龙走后，任向东把俞惠敏、白健民叫来办公室。
任向东把和张家龙谈合同所遇到的难题，做了陈述后，俞惠敏和白建民，一个托腮沉思，一个挠头。想了半天，也没好主意。
“这样吧，你们回去再想想，或者问问这方面有经验的人。我也去找人咨询咨询。明天下午，咱们再讨论。”
第二天下午，三人再碰头。
“怎么样？有解决的办法吗？”
“头，我觉得还是招标比较好，免得咱们违规。公开招标，想办法让张家龙中标就是。”俞惠敏坦言。
“任区，我以前也参加过投标。虽然不是操刀手，但也知道一些操作套路。昨晚，我和原单位的算是有经验的人，谈了不短时间，总算明白了招标投标中的一些奥妙。”白健民说。
“好。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才能让张某人中标。”任向东问。
“要让谁中标，其实不太难。只要用综合评分法，加上招标人派评委，就可以搞定。”白健民昨晚和原单位在招投标方面有经验的人长谈之后，还走访了几个施工单位的朋友。昨晚，他还将本市近年招标项目做了比较分析，心里已经有底。
“这两招，不一定能搞定，”俞惠敏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公开招标，全国符合资质条件的单位，都可以来，本地的企业，也许比不过那些中字头公司。”
“综合评分，主要为三大块：技术标、业绩标、商务标。招标人派评委，可以在现场左右技术标的评分。业绩标可以设本地业绩，把在我市没有业绩的中字头公司挡在门外。这两点做好了，不出意外，想让谁中标，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白健明进一步阐述自己的看法。
“即使按白总你说的去做，实际操作中也难确保不出意外。我是说，假如一些中字头公司在我市的业绩也不错，技术标也做得很好，怎么能确保张家龙的公司拿到最高分！”俞惠敏虽然以前没做过招标工作，但履新以来，因情感之故，她下功夫做功课，想在工作上为任向东减点负，很快进入了新的角色。
“如果按那两点去做，还不放心，还有周全的一条：那就是在招标文件中写明，中标候选人为评标得分前三名。评标结束后，招标人组成招标委员会，在三名中标候选人中确定中标人。这样，只要是张家龙的公司是前三名之一，就万无一失了。”白健民继续释疑。
“有道理，张家龙参加投标，要进入前三名，不难。”俞惠敏支持白健民的说法。
“这样做，不违法或者违规吗？”任向东问。
“从程序上讲，完全不违法或者违规。相关的法律法规，没有明文禁止的，就可以做。”白健民回答。
“白总说的没错。在我印象中，相关的法规，是允许这样做的。”俞惠敏补充说道。
“好。我明白了，白总，你去找张家龙，把我们的想法和他说说。如果他同意，我们就把融资的合同做适当的修改，然后抓紧时间，进行施工招标。”任向东觉得白健明的办法可行。
“好的，我现在马上去找张先生。”
白建民去见过张家龙后，回来向任向东汇报：
“任区，张家龙不同意我们的想法，怎么办？”
“把惠敏叫过来，咱们再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任区，你去和张先生谈谈，或者你能说服他。”俞惠敏想，任向东和张家龙关系不错，也许能让张家龙改变主意。
“不太可能，我了解他。他那个人自信心爆棚。他一定认为，他提交给我们的合同，即使上报，会遇到阻滞，他也能搞定。他不同意招标的原因，还有其他因素。比如说，只有同意他的合同条款，他才能做到利益最大化。”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进退两难。同意他的合同条款，有违法的风险；不同意，他可能就不给融资了。”白建民唉叹。
“换个人帮我们搞融资，”俞惠敏想到了梁齐辉，“我们可以去找找梁齐辉，他把任区当朋友，而且他是台湾人，说不定能拉来投资。”
“即使梁齐辉肯帮忙，我们也没时间等。”任向东摇头。
“去向陈书记汇报吧，领导的政策水平高。在我们看来不能做决定的事，也许领导能下决心呢。”
尽管任向东不愿意把矛盾上交，但自己确实没有办法了，惟有听从俞惠敏的建议。
“之江书记，有个事情我要向你汇报。”任向东给陈之江打电话。
“我在办公室，你过来吧。”
当任向东把遇到的问题，简明扼要地向陈之江汇报之，陈子江对任向东说：“你把张家龙叫过来，我和他谈。”
不一会，张家龙来了。
“张先生，今天请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融资的合同问题。”
“合同，我已经送给向东啦。书记，你看了吗？”
“我还没看。向东已把合同的主要问题，和我说了。我的看法是，如果合同触碰了法律底线，咱们必须修改。我们做什么事，都不能违法。你说对不对？”
“书记，违法的事，我们当然不能做。昨天，向东把合同的问题，跟我说了。我回去问了律师，他说改变一下合同，就合法了。”
“怎么改？”
“我也说不清楚。这样好不好，书记你先忙，我去向东办公室喝杯茶。一会，我带律师来您办公室。”
“好吧。”
半小时后，张家龙带着他公司的律师来到了陈之江办公室。
“翟律师，你向书记汇报汇报。”张家龙对他公司的律师翟青说。
“好的。陈书记，任区长，昨天，张总跟我说了你们的疑虑。是的，政府工程，除法律规定不用公开招标之外，都应当招标。但是，有一点，不是律师，就不一定知道。那就是：法律没有禁止的，就可为。所以，要消除两位领导的疑虑，把合同变一变，就可以了。”翟青说。
“怎么个变法？”任向东问。
“简单了，把现在的融资合同，改为合作开发合同。所谓合作开发，不光是融资建道路，还包括土地开发和建区府办公楼等。这样一来，合作双方变为联合体。联合体有一方具有符合工程施工资质的，发包人就可以直接发包给合作方的施工企业施工。”
“有法律依据吗？”陈之江还是担心这样做不合法。
“《招投标法》规定，具备以下两个条件的工程可以直接发包：一是自建自用；二是自建的企业的资质符合工程要求。”翟青进一步阐述。
“我们的项目，不能算自建自用，”任向东说出自己的看法，“融资主要是用来修道路，而道路是公用工程，怎么说，也不能算是自建自用。”
“如果严格地说，不能算自建自用。但我刚才说了，在这个合作开发合同中，我们把区府的办公楼包进去。这样，就可以说是自建自用的了。”翟青补充道。
“我认同任区长的看法，”陈之江担心违法的疑虑还没打消，“即使区府建办公楼，也只是占合同很小的一部分。而仅仅依据这一点，把整个合作项目算作自建自用，实在是牵强。将来项目做完后，如果审计等有关部门较真，谁也说不清楚。”
见两位领导的疑虑未消，翟青列举特区由发包人直接发包给融资企业施工的个别案例，并详细阐述所适用的政策法律依据，试图说服陈之江、任向东。可是，翟青说了半天，也未能打消陈之江、任向东的疑虑。
讨论了半天，双方未能达成一致意见，张家龙带着翟青气冲冲的离开了。
张家龙和翟青走后，陈之江对任向东说：
“向东，如果张家龙一定要让我们同意它的全部合同条款，我们宁愿不要他帮融资，也不要去碰法律的底线。”
“书记，我明白，原则不能丢。可是，如果张家龙不帮我们融资，我们再找别人，时间来不及哦！你要求两年修好三条路，恐怕我会让你失望呢。”
“两年修好三条路，这个目标一定要实现。再动动脑子，有句话不是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嘛！”陈之江笑笑。
回到办公室，任向东呆坐在办公桌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甚至于刘思思什么时候进了他的办公室，他也不知道。
“哥，在想什么呢？我看你都要走火入魔了。”
“哦，哦，思思，来啦。”
“我给你发信息，不回；给你电话，不接。干嘛呢？”
“没注意看手机，好像也没听见电话响过。”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问惠敏，才知道你在办公室。”
“妹，找我有事。”
“我是你妹，没事就不能找你呀？六点多啦，该吃饭了吧？”
“还不晚，要去哪里吃饭？”
“琳芝说，她店里新到了一种野味，叫什么爪？喔，叫五爪金龙。据说，这东西特补。她已经炖了几个钟，让你晚上和庆华、惠敏一起过去，尝尝鲜。”
“我正忙着，哪有时间吃什么野味？”
“忙什么呀？我进来好一会，只是看见你在呆坐做。走，吃饭去！有什么烦心事，和兄弟姐妹们商量商量，总会有办法的。”
“这事，你和庆华帮不了的。”
“天要塌下来了吗？吃饭去！”
“好吧，慧晶说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坐在饭桌前，尽管大家吃的津津有味，还不时赞这五爪金龙炖的汤，是如何如何的鲜美，可任向东食不知味。
“三哥，这汤怎么样？”
“哦，哦，汤，汤，好，好。”任向东心不在焉。
“哥，吃饭也不好好吃！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刘思思关切地问。
“这些烦心事，说了，也只能让你们烦，还不如我一个人烦咧。”
“不把我们当兄弟姐妹了吗？”刘思思嗔怪道。
“好吧，跟你们说说，看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于是，任向东把融资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所遇到的问题，拣重点说了说。
“哥，这张家龙是讲义气的江湖大佬，和你的关系也不错，为什么答应了你，又反悔了呢？”
“我和陈书记都认为，他开出的条件，触碰了法律的底线。”
“他开了什么条件，让你们无法接受？”听任向东这么说，卞琳芝觉得这事或者有利可图，了解清楚后，回去报告老板，也许能帮老板赚钱。
“原先，我和他谈好，给他融资额的3%作为奖励。项目完成后，按银行同期利息计息，还本付息。关于这两点，我们市就没先例，又没法律依据，当我报告之江书记时，之江书记都不敢拍板，后来，报告了欧阳书记，欧阳书记原则上同意。得到欧阳书记原则同意后，张家龙主动要求起草融资合同，当时，我还真心感谢他，觉得他够朋友，大事小事都肯帮忙。谁知他把合同送来后，加了几条条款，，让我觉得往上报，肯定通不过。”
“加了那几条？”方庆华也想知道张家龙的合同有哪些不符合法律规定，以便帮任向东出出主意。
“主要的有，一是他加上道路施工由他们施工，不进行公开招标；二是设计、监理、造价等参建单位的招标，招标文件由他们参与起草以及商定定稿；三是道路修好以后，周边新造的土地，用来抵顶工程款的价格，低于市场价不少。就这三点，已经是狮子开大口，还有其他，就不说了，这不仅违背了我和他的口头契约，更与相关法律相抵触。陈书记对这三点，从谈合同开始到最后的不欢而散，始终不同意。我也认为，这样做，触碰了法律的底线。你们说，一边是张家龙死不让步，而我们这边，又不能碰雷，你们说，怎么办？”
“三哥，有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除了张家龙，你们就不能找其他人融资。”卞琳芝问。
“我们也想过再找别人，但时间来不及，”俞惠敏见任向东口水都要说干了，就抢过话题，”因为领导希望，从融资到招标、拆迁直至把三条长42km的城市快速干道建成通车，只给两年时间。”
“你们领导要赶鸭子上架？”刘思思觉得任向东的领导提这样的要求，是脱离实际的臆想，令人啼笑皆非。
“思思，你我都不在体制内，但我们做生意，也有跟政府部门打过交道。想来，你也见过不少，当官的，都那样，只顾自己的业绩，哪管下面的死活？所谓上面指一指，下面干到死。赶鸭子上架的事，见怪不怪。”卞琳芝似乎理解体制内工作人员的不容易。
“你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是帮东哥想想办法吧。”方庆华插话。
“三哥，别急，一会，我去找我老板，或者他有办法，也说不定。”
“琳芝姐，我和你去，现在就去。”刘思思想，商人只要有利可图，就会去尝试。她觉得，可以用这点去说服温耀庭帮融资。
见到温耀庭，卞琳芝把镜山湖开发区想融资搞建设的事说了之后，温耀庭两眼发光：
“有意思。任向东在哪？我现在就去和他谈。”
“老板，我叫他过来。”
不一会，任向东过来了。
任向东刚坐下，温耀庭就笑着说，“老弟，愚兄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耀庭兄，你对融资也感兴趣？”
“有兴趣，有钱赚的事，我为何没兴趣？呵呵！”
“琳芝把情况和区里的条件跟你说了？”
“说了。3%的融资奖励和银行同期利息这两点，我同意。再有，工程公开招标，我也没意见，只要让我中标就行。另外，如果工程完工时，你们没钱还本还息，拿土地抵顶工程款，我要求低于市场价20%。可以吗？”
“这些都好商量。”听温耀庭这么说，任向东好像在黑夜里看到了黎明的曙光，“耀庭兄，你有把握弄五个亿来？”
“有。完全有把握。”
“愿闻其详。”
“我保证在一个月内，给你落实五个亿。如果你信不过我，我可以用酒店做履行合同的抵押物。”
“你这酒店值多少钱？”
“五年前，我花了两个多亿来建这酒店。后面建附属楼及配套设施，又花了一个多亿。现在房价和土地价都涨了不少，如果评估我的这些财产，肯定超过五个亿。”
“好。我一会去见陈书记，如果他同意，明天我们就签意向书。”
“静候佳音。”温耀庭抿嘴而笑。
听了任向东的汇报，陈之江喜笑颜开：
“向东，这下好了。我同意，明天和温耀庭签意向书。”
走在回家的路上，任向东哼起了>。唱毕，他自言自语：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到家里，任向东把外套一扔，就把音响打开，躺在沙发上，听起了>。
“铃铃，铃铃......”门铃响了。开门一看，是刘思思。
“哥，在干嘛呢？电话也不接。”
“哈哈，我在听音乐。可能听不到电话响。”
刘思思进了门，就去把音响关掉。
“任向东，别高兴的太早！”
“为什么不应该高兴？难道你信不过温耀庭？”
“信，也不全信。”
“什么意思？”
“信，是他会去弄钱来。见钱眼开，是商人的本性。不全信，一个月内他未必能弄五个亿来。”
“我不怕。只要一个月内，他能弄来一个亿，我就能招施工标。两个月内，我把设计，勘察，监理，造价都招好，就能按计划动工。后面，只要资金逐步到位，项目就能按计划进行。你还担心什么？”
“退一步说，即使你判断正确，温耀庭帮你弄钱来，能保证你的项目不耽误工期。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们和温耀庭签协议，你不会因此得罪了张家龙吗？张先生是谁？你惹得起吗？
“是啊！我倒是没想到这点。”
“这就是这么晚了，我还来找你的原因。”
“有这么好的妹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上天才好。妹，给哥哥一点意见，现在该怎么做？”
“我看呐，这事，现在对你有利。温老板愿帮你融资，你就借此倒逼张佳龙让步。”
“具体要怎么做？”
“明早，你把拟好的要和温耀庭签的意向书，拿去给张先生看。他看后，你说他会不会让步？肯定会。如果他同意按温耀庭答应的同等条件帮你融资，事办成了，你们的关系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如果他不让步，你再去和温签协议，估计温弄一两个亿来，没什么问题。这样一来，你既不得罪张家龙，又能把融资的事办成，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思思，记不得有多少次这样的感觉了，有你真好！”
“早点睡吧，我走了。”
“我还不能睡。”
“干嘛？”
“我要去办公室，准备好意向书。”
“哥，你这点，我欣赏。干什么事，赶早不赶晚，胜率总会高些。忙完，可要抓紧睡哟。”
“知道了。”
翌日一早，任向东去找张家龙。
张家龙正在吃早餐，见到任向东到来，以为陈子江答应了合同条件，甚为高兴：
“向东，还没吃早餐吧？吃点，边吃边聊。”
“好，”任向东坐下，“龙哥，我有话要和你说，让服务员暂时离开好吗？”
张家龙让服务员回避。
“现在可以说了，你老板答应了我的条件，是不是？”
“哥，你不是很了解之江书记，原则，他是不会让的。”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
“我不来找你，你以后知道了，我怕你剁了我一只手，也不解恨呢？！”
“怎么会呢？只要你，不是故意，故意和我过不去，我都不计较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哥，你看看这个。”任向东将要和温耀庭签的意向书递给张家龙。
张家龙接过意向书，翻了翻：
这么长，不看了，你把意思给我讲讲。
“哥，我讲，没问题。但你要答应我，不准生气。”
“行。啰嗦！”
“这个意向书，引资奖励3%，银行同期利息这两点，跟你的融资合同一样。有区别的是，第一，施工公开招标，但招标文件可以倾斜，确保他们中标；第二，其他中介的招标可以考虑听取他们的意，但他们不参与会议确定；第三，抵顶工程款的土地的价格，低于同期市场价的20%。主要不同的，就是这三点。”
“向东，老实跟我讲，是不是昨天我不让步，你去找姓温的了？”
“不是的。但算是我间接让他知道区里要融资的。”
“你是要跟我过不去吗？”
“完全不是故意的。”
“那姓温的，怎么知道的？”
为了不让张家龙生气，任向东只好把为什么要和温耀庭签意向书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
“我明白了。既然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不让步，你也难做。这样吧，你回去跟书记讲，按温的条件，我给区里融资五个亿。另外，道路建好后造地，也要花钱，这笔钱，少说也要一两个亿，让姓温的来融资。只要他在一个月内，弄两个亿来，道路工程，我可以给他一半。造地工程，他不能插手，必须由我做。”
张家龙能让步，而且也没责怪他任向东，已经让任向东惊喜不已，让任向东喜出望外的是，张家龙竟然还同意温耀庭和他一起给区里融资。
“龙哥，你真是大仁大义。有你这样的哥，我任向东真是三生有幸。”
“行啦，别专捡好听的说，回去吧。”张家龙笑着拍了拍任向东的肩膀。
七个亿的融资敲定了。
准备签合同时，区办公室陈主任建议搞个签约仪式，一来让张家龙温耀庭觉得有面子，二来可让市领导看到开发区落实五年规划的行动。但陈之江没接纳，并借机对在场的区领导说，要少说话，多做事。
融资合同签订完毕，俞惠敏对任向东说：
“头，融资的难题解决了，项目启动的其他工作，你交给我和白总去做吧！你应该休假，筹备筹备婚礼。”
“再等等，等项目动工后，再考虑结婚典礼的事。”
“东哥，欧阳慧晶是千金大小姐，人家已经和你领证一段日子了，你拖着不办结婚典礼，她不会感到委屈吗？再说，杨妈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也盼着那一天，对不对？”
“好吧，这一周，我们先把设计，勘察，监理，造价咨询的招标文件编好，报区领导批准，然后抓紧时间走招标程序。等这些标招完了，我就向书记请假。”
“你这么想，还是不放心我和白总。算啦，这是公司成立后的第一个项目，而且是我们市多年来没有的大项目，你不休假，我和健明的压力也没那么大。”
“呵呵，明白就好。通知预算部、总工室、招标部，今晚加班，明天下午上班时，我要编好的设计招标文件。”
“知道了，好像打仗似的！”俞惠敏表面上在抱怨，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家伙，干什么都风风火火。”
是晚，镜山湖开发区建设管理投资公司灯火通明。
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两点，见同事们还在忙，俞惠敏于心不忍，就从公司三楼的总工室走到二楼的预算部，再到一楼的招标部，劝说大家回去休息，明早再来忙。
可是，俞惠敏劝说了半天，也没一个人要走。
快到三点时，招标部部长靳小琼把招标文件初稿送到俞惠敏手上：
“俞总，这是初稿，你拿回去看看。如要修改，明早八点，我到办公室，保证不误事。”
“辛苦你啦，小琼，”于慧敏拉着靳小琼的手说，“请转告大家，我代表公司谢谢大家了。”
月5日上午10点，俞惠敏把翠湖路、西溪路、凤翔路设计招标文件送给任向东：
“头，同事们熬夜的结果。你看看，是否满意？”
“你看过了吗？”
“不光我看过，健明也看过。重要的章节，我俩还反复推敲过。需要修改的，都改了。”
“能确保市设计院中标吗？”
“头，请相信我和健民。我们知道，现在，时间对于你有多重要？我们也知道，效率对于你有多重要？为了节省你的时间，你要看的章节，我都用色笔划了。”
“惠敏，我完全相信你。多少年了，你做事，我从没有不放心的。但是，搞招投标，咱们没经验，为保险起见，现在还有时间，你让设计院的人来确认一下，下午两点，你再给我。”
午饭前，设计院的人到俞惠敏的办公室详细看了招标文件后，对俞惠敏说：
“俞总，没问题。”
“嗯嗯，回去报告你们院领导，做好准备。”
中午，任向东用两个钟熟悉了招标文件的主要内容和重点，下午上班时间一到，就去向两位区领导汇报。
两位主要领导在听取汇报后，只是随手翻了翻，就批同意，并夸任向东的团队办事效率高。
回到办公室，任向东又把俞惠敏叫来，指令她用三天时间，把勘察、监理、造价咨询的招标文件编好。
俞惠敏领命，仅凭她对任向东的感情，也会拼命完成任向东交给的任务。
设计招标上网当天，俞惠敏到市建设工程交易中心，请求交易中心安排提前一周进行项目的设计招标。
市交易中心主任方华对俞惠敏的要求表示理解，但评标室的使用已安排到了，再怎么调整，也只能提前两天，安排到日招标。
任向东听了俞惠敏的汇报，火气攻心：
“这怎么行？设计招标都要等到18号，勘察监理造价咨询要安排到哪天？施工招标又要安排到哪天？子(之)江书记说了，动工仪式定在12月8日，还要搞个仪式！这个月所有标必须招出来！否则，参建单位都没定，怎么动工？！”
“头，我看了交易中心的安排表，方主任也是性情中人，她都想尽了办法，才将评标室调到18号给我们用。”
“交易中心的设施，都是十年前的，怎么能适应改革开放的步伐？把健明叫来，看看有没有招。”
“任区，交易中心现在只有一个评标室，上午加下午，一天最多也只能评四个标。你让他们怎么帮我们调？”
“这个我知道，少废话。你有没有什么招，让我们几个标在这个月底招完？”
“有招啊！就不知道交易中心肯不肯帮这个忙？”
“有？好哈，快说。”任向东刚才还被乌云遮住的脸，立马有了阳光。
“如果交易中心肯帮忙，把我们的标安排在晚上招，你说哪个晚上评标室不能给我们用？”
“健明，你的脑子真好驶。谢谢啦！这事交给我，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方主任，你好，我是任向东。”
“任区长，你好。”
“方主任，下班了吧？我想请你吃晚饭。”
“不好意思，我已经到家了，正准备吃饭。”
“好。那改天再请你。晚饭后，我想请你喝杯茶，可以赏脸吗？”
“你这么说，我哪好意思不出门呀？你定地方，发信息给我。”方华估计，任向东找她一定有急事，就答应晚饭后见面。
“好的，谢谢。稍晚我发信息给你。”
晚八点半，方华如约到了西江大酒店西餐厅。
两人见面，因相互认识，没过多的寒暄，任向东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方华说了。
“任区长，你这人，就是个工作狂。要配合你，交易中心没问题。只是评委晚上会不会到场？”方华觉得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能帮则帮。
“谢谢！评委晚上来评标，我算他们加班，给两倍的评标费，相信大家会来的。”
方华答应帮忙，任向东就让俞惠敏去落实。
“东哥，跟女人打交道，你还真有两下哟！”在任向东办公室，俞惠敏开玩笑地说。
“惠敏，少开这种玩笑。忙你的去。”
世事往往是这样，当你正为某人某事心烦意乱时，让你心烦的事就一桩接一桩；而当你好事近时，往往好事成双。
这不，方华今晚刚答应配合招标，睡前，任向东又接到张家龙的电话，说是明天就给区里打一个亿。
“龙哥，真是太谢谢你了。有了你这一个亿，三条路很快就可以动工了！”
“谢什么呢？既然我认了你这个兄弟，我自然会帮你。以后，记得我是你哥就好。”
“那当然。”
兄弟俩说说笑笑，聊了好一会，感觉兄弟情又增进了一步。
钱有了。
该招标的招了标。
同事们连续几个晚上加班连轴转，俞惠敏想让大家补休一天，任向东不同意。
他和他的同事又忙开了-----有人谈一个一个标的合同，有人赶着办临时开工证，有人忙着现场的通水通电，有人筹备开工仪式......
月8日，翠湖路西溪路凤翔路开工典礼，在位于镜山湖东约1km处的翠湖路口举行。
当天上午九点，典礼现场彩旗猎猎，锣鼓喧天，人头攒动......
典礼结束，周宏泽握着陈之江的手说：
“之江市长，落实五年规划，你带了个好头啊！”
“市长，这不是因为嘉仁书记和您做出的决策好，才有我们敢于放手干吗？！其实，这三条路能提前动工，我没做什么，是向东带领他的同事不分昼夜干出来的。”
“嘉仁书记，听见了吗？这个女婿选对了吧？”周宏泽笑着问欧阳嘉仁。
“年轻，能多干点，就多干点。别夸他，免得他骄傲。”欧阳嘉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灌了蜜糖。
清表清淤的机械在欢唱。
运设备运材料的车辆在穿梭。
挖掘机，推土机，钻孔机在轰鸣。
建设者们挥汗如雨，尽管刮着北风。
看到这样的情景，任向东脸上绽放着笑容，陈之江脸上绽放着笑容。
站在工地上，任向东对张家龙说：
“龙哥，谢谢你。看这阵势，我明白，你下了决心要把这项目干好的。”
“兄弟，不是我吹，我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出个样子来。”
“如果这势头能保持下去，两年内，实现之江书记的目标，应该没问题。龙哥，你会继续投入吗？”
“向东，不要太乐观。做工程，预见不到的问题，多着咧！别的不说，拆迁，就够你喝一壶的。”
任向东以前没做过建设管理，他怎么会知道工程建设过程中，会遇到多少难题呢？
张家龙跟任向东说做工程会遇到不少烦心事，烦心事就来了。
最先让任向东心烦的，竟然是他无法想象的，政府项目的建设，居然有那么多来自政府部门“制造”的麻烦。
就拿办个用地规划许可证来说，差点没把任向东气死。
月11日上午，任向东公司的小沈带着办理用地规划许可证所需的一大摞资料，来到国土局找□□科科长，说明急着□□的理由，请求帮忙。
□□科长满口答应，并将资料交□□人员，说过两天来拿证。
小沈满心欢喜，回公司报告了白建民。
月12日一上班，小沈就到了国土局，想拿证，但□□人员告诉他，还差一些资料，其中重要的的是缺控规。
小沈回公司报告。
白健明觉得控规不是一下子能办得了的，就亲自去找规划局的熟人帮忙。
月17日，控规拿到了。小沈又赶往国土局，心想，“今天应该可以拿到证了吧？”可是，到了国土局，□□人员看了看控规，又告诉他，开发区这个项目占用了农田，必须有农用地转用手续，才能办用地证。
小沈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的大爷，能不能一次告诉缺什么啊？”
在气头上，小沈真想揍那个□□的。但转念一想，项目用地证必须办，就强压怒火，乖乖地回公司报告。
白健民听了汇报，明白这事如果任向东出面去办，会快些。
为办农用地转用手续，任向东亲自去跑，两天办了下来。
“白总，农用地转用手续办好了，为免遇波折，你和小沈一起去国土局吧。”任向东跟白健民说。
白健民带着小沈去国土局见□□科长，□□科长甚是客气，给白健民和小沈斟了茶，然后说：白总，你们在这等等，我到楼下去帮你们办。
白健明和小沈在□□科长办公室坐了一上午，快到下班时，□□科长回来了。
“白总，你们的申请，局领导还没批。”
“还缺资料吗？”
“是的。你们送来的测绘图不合格。”
白健民一听，心想，“这是找茬来了。”
“科长，快到吃饭的点了，请赏脸，中午请您吃个便饭，好吗？”
午饭时，白健明低声下气地请求□□科长帮忙，希望尽快办好用地证。
□□科长答应下午去找局领导，饭后，还带走了三条中华烟。
任向东知道了用地证没办下来的原因，就亲自去找国土局局长。
在国土局局长办公室，国土局局长对任向东说：“这个项目是我们市的重点项目，国土应当尽量配合。任区长，我了解过了，证还不能办，因为送来的测绘资料不合格。”
“领导，据我了解，我请的测绘单位，他们以前的测绘资料送到你们局，从来没有不认可的呀！”
“以前认可，是因为测绘成果符合相关要求。这次，他们不太认真。这样吧，你一会去找市测绘大队（任向东知道，这个测绘大队隶属于国土局）帮你测量，一来可节省点时间，因为他们工作认真，工作效率高。二来，你让市测绘大队去测，也算帮他们增加点收入。”
人家都这么说了，任向东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按人家的“指导意见”，再做一次测量......
“办一个用地规划许可证，也这么难！修三条路，要办多少个证哦？！”任向东越想越烦。
让任向东心烦的事，后头还多着。
本周公司工程例会，各部部长汇报工作，都说工作中遇到了不少问题，其中让人感到棘手的事，是拆迁补偿。
“容部长，谈了多少户？谈不拢的，又有多少户？”白健民问。
“已经谈了71户，还有85户没谈。现在不同意按国家补偿规定拆迁的，有34户。”
“有没有好的办法，让他们签协议？”任向东问。
“暂时没有，我们只有耐心地做说服工作。”
这时，任向东想起宣传攻势在破石溪林场纵火案中所起的作用，“我想到了一点，也许有效。我们通过媒体，尤其是有线广播，大张旗鼓宣传征地拆迁的政策，让要拆迁的户主、产权所有者明白，不同意拆迁，是不行的。再怎么拖，最后都要服从国家建设的大局。”
强大的宣传攻势展开后不久，还真收到了可观的效果-----原先不同意签协议34户，已有20户同意按国家补偿规定拆迁，只是提了些区政府能解决的问题；另外未谈的85户，又谈了30户，居然有26户同意拆迁。当然，也有一些“钉子户”漫天要价，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就是不签拆迁协议。
大部分的拆迁户都同意拆迁了，工程总算还可以继续施工。
正当建设者们憋足了干劲赶工时，麻烦又上门来了。
先是供水单位的来到施工现场，阻止供水管道铺设。理由是：供水工程必须由供水公司下属企业施工。因为他们认为：现在的总承包，没有符合供水施工的资质，也没有水利水电专业高级工程师。
跟着，是供电的、通信的，还有驻军部队的......
一个又一个，阻拦施工的理由，都冠冕堂皇。
任向东接到一个个诉苦电话后，急得差点要吐血。
“他们想要干什么？都是吃皇粮的，不积极支援国家建设，也就算了。为自己单位的利益，见到有油水，就跳出来。白总，你去跟他们说，无论如何，不可以阻拦施工。他们要好处，补办手续，让总承包分包给他们就是了。”
“明白。我会抓紧办的。”
刚刚让白健民去解决好管道施工的问题，又有麻烦来了。
“任区，石竹村的群众闹事，”容部长报告，“你赶紧请派出所的人过来，我控制不了局面。”
“为什么闹事？”
“他们村来了上百号人，不让施工，说必须赔钱给他们。”
“赔什么钱？”
“他们说，我们修建道路，把他们的树木花草铲掉了，必须赔偿。”
“有多少树木？”
“几公里都有。还没清点。”
“知道了。你尽可能控稳住局面，我马上和民警过去。”
当任向东和方庆华带的民警赶到工地现场时，现场一片混乱-----好几十人围在一块，你推我攘，拉拉扯扯，叫骂声，吵闹声，震耳欲聋。
更有甚者，挥起锄头铁锹，把正在修的路基一截截挖断，有的搬起石头在砸安装好的模板......
一到现场，方庆华和他的同事，就不停的劝导，但收效甚微。无奈，方庆华鸣枪警告，现场才算稳定了下来。
现场稳定了下来，任向东就开始找人了解事件发生的原因。
原来，石竹村的村民看到政府在修马路，想到拆迁有补偿，就赶在施工还没做到他们这一段之前，家家户户都去要新修的马路两旁，种上花草树木，有普通的，也有较贵的，比如沉香树之类。令任向东感到吃惊的是，有的树，不是种的，而是前些天夜晚在施工队收工后，拿树枝插上去的------村民硬说是种了多年的，一定要赔！
跟这些穷了多年的村民讲政策讲道理，看来是行不通了。任向东只好把镜山湖的书记、镇长，石竹村的支书、村长找来开会，商量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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