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中秋醉月，诗酒长安

　　此次秦北望到达长安的时间相当之巧，恰逢长安城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庆之一——中秋节。所以这些天里，苏府上下皆是一派忙碌景象，就连苏老将军也没闲着，一直忙于调配准备各种节日贺礼，一一亲笔列好礼单，以备三天之后送出。

　　苏大小姐也相当忙碌，似乎是在筹备节庆诗会时要用的贺词章句，整日闷在书房中写写画画绞尽脑汁，到后来除了几位亲近家人和秦北望之外，谁都不敢随意进入大小姐的院子当中讨打。

　　大梁自北胜元年以来，国家安定，当朝天子便开始在庙堂之中刻意贬武崇文，这并不难理解，历朝历代皆是如此，马上打来的天下总要让懂得大道理的读书人来治理。于是大梁民风也开始从“尚武”逐渐转向“崇文”，而这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民众更是如此。

　　故而每逢节庆，诗词歌会总是必不可少的重要项目，参加者也多是如同苏家大小姐这样的富贵人家子弟，称为“金缕宴”。当然，也有一路专门为穷苦书生游学士子们组织的文词酒会，被长安居民私下称之为“草根宴”，暗讽之意，不需多言。

　　而此次中秋金缕宴，乃是苏家小姐来到长安城后首次参加，自然相当重要。虽说这种附庸风雅的宴会文人气息并不太重，多是以富贵子弟呼朋引伴相互结识饮酒玩闹为主，但苏慕苒好歹也是御笔亲封的“大梁第一才女”，就算别人不说，若是在诗会上露了怯，岂不被人嘲笑？

　　但行诗著文这种事情，向来不是提笔便可写就的，不然也不会有一字千金之贵重了。灵感这种东西，永远都是妙手偶得，若是冥思苦想，它反倒偏偏不会出现，苏大小姐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所以偌大一座苏府当中似乎只剩下了秦北望和墨骊这两个闲人。墨骊倒还好，本就怕生怯懦，自从来到长安之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秦北望自然不是如此，于是便终日在苏府中游荡闲逛，这里转转那里瞧瞧，却什么事务都插不上手。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整日兴致勃勃地看着苏家上下人等忙前忙后。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从未见过排场如此之大的节日景象，甚至要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筹备各项事务。

　　当年在居于津门时，中秋无非是去裕隆酒家蹭几个糖饼吃就算过节，至于欢庆集会种种热闹，那都是富贵人家的事情，与他们这些卖力气讨生活的贫民无关。穷人嘛，哪有闲余银两专门过节呢？一年到头也无非是除夕夜时才能见到荤腥罢了，中秋这种“富贵节”秦北望可没过过。

　　长安居大不易啊！眼下秦北望看着苏府的各项采买筹备，终于明白了为何会有这种说法——那可真是银两如流水，散尽不复还啊。

　　不过苏家家大业大，这点银子大概也算不了什么。秦北望也就整日看着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从苏府大院搬进搬出，甚是增长了一番见识。

　　三天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秦北望也总算是见到了一脸紧张的苏大小姐，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不就是一个诗会嘛，那些富家子弟又不都是饱读诗书的秀才，说不定也辨别不出什么好坏，你这么紧张作甚。”

　　苏慕苒十分严肃道：“那不行，诗文之道乃是先贤所传，怎能因为别人不懂就随意应付呢？”

　　秦北望挑了挑眉毛，说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三天你写了多少？”

　　苏慕苒有些底气不足，“两篇......不，三篇！”

　　“啧啧啧，”秦北望笑意促狭，“我还以为大梁第一才女闭关三日，怎么也得写出了洋洋万言锦绣文章，没想到才这么几篇啊。”

　　“文章贵精不贵滥，你懂什么！”苏慕苒恼羞成怒，挥起小拳头噼里啪啦砸在秦北望身上。

　　秦北望何等体魄，当然不会有什么痛感，只是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讨饶。

　　“我怎么隔着老远就听见有人欺负老夫的女儿啊？”秦北望正开心之际，忽听得背后浑厚嗓音，急忙转过身，却看见老将军苏震正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

　　“爹！就是秦北望欺负我！”还没等秦北望开口，苏慕苒就很没义气地跑去跟她爹告了一通恶状。

　　“哦？真有此事？”苏老将军笑意玩味道，也不去搭理秦北望，大手一挥道，“那就罚他傍晚陪你去参加诗会，给你当护卫侍从，女儿你意下如何？”

　　秦北望连忙道：“老将军，使不得啊，我可适应不了那种场合。”

　　苏震双眼一瞪，佯怒道：“你这臭小子，老夫是让你去担当护卫，又不是让你去饮酒赋诗，哪有什么适应不适应？你要是不去，那就陪老夫去跟陛下请安吧！”

　　“别别别，老将军，有些事还是可以商量的嘛。”比起面见当朝天子，秦北望还是觉得跟一帮权贵子弟附庸风雅来得比较踏实。毕竟他还有一层极为隐秘的身份，即使能瞒得过其他人，可秦北望依旧不敢去赌当朝天子的眼力如何。

　　所以当天傍晚，秦北望就与苏大小姐一起去了长安城中颇为有名的醉月亭，参加这一场所谓的金缕宴。

　　情况完全不出秦北望所料，即使是打着诗词歌会的名号，这种酒宴的主题依旧是一群权贵子弟胡吹海侃而已。至于那些富家小姐的加入，也只是为这群公子哥助兴而已。

　　不过这金缕宴排场倒是不小，不然也不会包下了一整座醉月亭，要知道这可不只是一座亭子，而是一整片流水潺潺花木丰美的园林啊。而这帮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们似乎也没有忘记这金缕宴的主题，兴致勃勃的搞起了曲水流觞这一套，甚至有人专门记录以便编成诗集，可算是风雅得不能再风雅了。

　　大梁民风开放，公开场合男女杂座而不避，况且大家身份对等，又是在这种喜庆的氛围之中，相互有所冒犯也无伤大雅。但有趣的是，这其中最为出名最有地位而且姿色更属上品的苏家小姐旁边，却并未见到任何一位富家公子敢来套近乎。

　　因为苏家小姐背后还有个背着兵器的护卫呢！

　　担当“护卫”的秦北望可谓是尽职尽责形影不离，一旦有人胆敢接近苏慕苒，尤其是那种满身贵气或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他就死死盯着对方，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戾气杀气，所以苏大小姐就十分无奈地成为了金缕宴中只可远观的一朵青莲。

　　秦北望对此毫无愧疚，甚至有些理直气壮。嗯，当护卫嘛，咱向来是尽职尽责童叟无欺。

　　不过等到曲水流觞饮者赋诗的环节一开始，秦北望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些公子小姐们吟诵的都他娘的是些什么酸腐诗文啊......

　　秦北望瞥了一眼强颜欢笑不时流露出一丝疑惑的苏大小姐，突然感到有些同情。在这样的圈子里，以苏慕苒的水平，想不成为大梁第一才女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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