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既入江湖，皆是薄命
皇帝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秦北望心知不妙，他刚才为了应急，也顾不上身份败露，没少施展最为拿手的苍狼刀技。毕竟是身处险地的生死搏杀，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藏私。
他原本希望年深日久，皇帝陛下和苏老将军这两个直面过草原狼族勇士的老人能够忘记苍狼族刀技，但很显然六年的时间虽然不短，但也算不得太长。
众人之中唯有苏家父女最为淡定。苏慕苒虽然听过不少关于狼匪凶恶的故事传说，但这姑娘有个好习惯，那就是眼见为实。在她眼里秦北望绝不是什么怪物，就是一个很有趣很讨人喜欢的家伙，狼梁世仇什么的都不重要。
而苏老将军，早在津门之时就曾怀疑过秦北望的身份血统，这两年也一直没有放下过这种怀疑。但这小子从未表现出对中原人的丝毫痛恨，为人处世也一直深得老将军青睐，所以有些怀疑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但眼下皇帝亲口挑明此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草原狼族仍有血脉存世，意味着狼族后裔在时隔多年之后再度闯进了大梁皇宫，还跟皇子殿下大打出手。而且别忘了，这个极有可能是当世仅存的狼族后裔身上，还挂着一个皇帝御赐的官位呢！
乱了，全乱了。本来是天子家事，被皇帝和皇子暗中地推波助澜变成了整座长安城的事，然后又成了狼族和大梁的事。今晚的局势，因为皇帝的一声惊呼全部都乱了套。
而乱套的根源，其实还是在秦北望身上。
皇子殿下虽然震惊，但依旧不妨碍他一剑劈向秦北望。反正不管这小子是什么后裔，他都要杀他。狼族后裔更好，本皇子初登太子之位就清剿了狼族遗脉，简直就是好事成双。
但秦北望却不想陪他玩了。
只见这面黄肌瘦的少年手臂肌肉突然坟起，皮肤上暗红色的脉络缓缓浮现出来，单手挥动无月刀，与皇子殿下的龙脊剑毫不花哨地撞击在一起。只听铿的一声，名剑龙脊的剑锋竟被磕去了一角！
无月刀，天外陨石浑然而成，重达千钧硬如金刚，而且专破真气护持。这些劳什子名剑只要没了剑士附于其表面的真气作为“剑衣”，在无月刀面前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皇子殿下被秦北望一击震退三步，持剑手臂微麻。他知道秦北望手中的兵器有些古怪，但那种远超常理的神力显然不是那兵器自带的。
“你在看这个？”秦北望指了指自己手臂上如同树根一般的深红色脉络，缓缓说道，“刚才就像告诉你来着，不过殿下你不想听，我也就只好不说了，这就是我从秦帝陵中带出来的东西啊。”
秦北望当时在秦帝陵中误打误撞“唤醒”了那枚玉璧，然后就吸入了一些红色的液体陷入了幻觉之中，醒来后手臂就变成了这幅德行，而且力量也大幅增加。虽然不知是福是祸，但好在秦北望用了一个时辰便成功的学会了如何控制这来历不明的玩意儿。
至于那玉璧，则被他丢在了秦帝陵中，因为他觉得“今年祖龙死”五个大字实在是不太吉利，所以他只是在收取了几颗夜明珠和那枚墨龙骊珠之后，顺着不知何时开启的洞口逃出了骊山。
“殿下你要小心一点了，因为我现在要速战速决，这长安城我应该是待不了了。”秦北望往举起手中长刀，金黄色的眸子流光四溢，还带着一抹妖冶的血红，“而且这玩意儿，我控制得还不太熟练......”
秦北望并未去看对面的李璟，而是回头瞥了一眼一脸担忧的苏慕苒。皇帝也终于反应过来，怒喝道：“来人啊，捉拿狼族贼寇，生死不论！”
秦北望恍若未闻，只是嘴唇微动，然后便提刀奔向皇子李璟。
可就在此时，远处突然跑来一名蒙面禁军，一边跑一边高喊道：“太子殿下带着京营兵入城来了！”
李璟顿时就愣在了当场，还是那名刺面宫女飞身前来拼死挡下秦北望这一刀，才得以护他后退，这位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皇子殿下连手中的龙脊剑都差点没有握住。
这怎么可能？！太子殿下，不是早就被烧死在东宫了吗？
此时皇子殿下的手下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将皇子殿下团团护住，丝毫没有在意皇帝陛下捉拿贼寇的命令。
秦北望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李璟，戏谑道：“看来皇子殿下好像也没工夫在乎我这个小喽啰了，那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的反应，转身朝宫门方向飞奔而去。
当朝天子一看就怒了，直接抄起地上苏老将军的腰刀，就要亲自去捉拿秦北望，却被神色复杂的老将军死死拖住。
笑话，秦北望那小子本来可能还有所顾忌，但现在他的身份已经败露，那管你是不是皇帝？苏老将军也见识过秦北望的身手了，他毫不怀疑如果陛下真的敢上前阻拦，那必然是当场驾崩的结局。
老将军看着秦北望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家闺女呆滞的表情，只感觉头痛不已。
“伏龙所属，随我突围！”那边，皇子殿下李璟仅仅是失神了一阵，便强打起精神，看也不看自己的父皇一眼，也率众向宫门外而去。
若是真的李琳携京营兵入宫，那么他的下场自不必多说，伏龙私军中的这些杂牌军，怎会是守卫长安的京营兵的对手？
一夜之间，御书房门前的广场上，此时只剩下了两个老人，和一个默然无言的少女。
她并不惊慌，只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无法消化。她也不伤心，因为秦北望刚才已经用曾经教过她的唇语“告诉”了她一句话。
“我会回来的。”
————
长安城中，此时已经是兵戈四起。
而交战双方的身份十分错杂，但总结起来，无非是太子拿虎符召来的京营兵，和皇子拉扯起来的伏龙众。
而这京营虎符，向来是由征北大将军保管的。
将军府内，李清平立于院中，惊怒交加道：“柳牧，你竟敢擅自勾结太子，难不成你想直接做那从龙之臣？”
重新打开书房大门的柳牧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把虎符放在了兵部衙门，先到先得罢了。只能怪皇子殿下太过刚愎自用，没有先想到兵权，而是拉着人马去陛下那里邀功。”
“你，你......”李清平虽然受皇命教授皇子武功，但论其身份也只是一名江湖中人，此刻竟无从出言职责。
而至于直接动手，李清平此时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作为先帝的私生子，当今皇子的亲叔叔，我建议你还是赶紧护着他出京逃命比较好。”柳牧看着李清平淡然道，“庙堂、皇家，皆与江湖无异，既入江湖内皆是薄命人，成王败寇而已，这些道理，应该无需本将细说。而现在，皇子殿下败了，自然就要付出代价。”
“凭什么？”李清平质问道，“小璟谋划多年，最终才换来这样一个机会，而那李琳唯一要做的就是苟延残喘地活下来而已，这原本就不公平！”
“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柳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然后与李清平擦肩而过，向府门外走去。
李清平并未阻拦，因为柳牧说得没错，皇子殿下已经败了，也就没必要限制这些大梁臣子了。他只是回头问道：“你也要去添一把火吗？”
柳牧头也不回道：“我没那么无聊，我只是要去骊山一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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