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一念成魔（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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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玄谷稍显诧异的目光，墨华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会来？”玄谷问他, 随即又轻笑, “我还以为, 你和萍汀准备一直躲在碧莲池里, 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呢。”
听了她这话, 墨华便气呼呼地鼓了鼓嘴, 以为这是她的嘲笑, 笑话他和萍汀，心志不坚，受不得相思之苦，便又没有骨气地来找她了。
不过墨华没有反驳，因为的确如此，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见墨华一改往日的性子，也不生气地顶嘴, 只垂着头站在那里, 无端便更显得那少年样的男孩子可怜委屈得不得了。
玄谷想起过去，墨华和萍汀用本体合成一颗花茧似的将自己护进身体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伸手抽掉了绑在墨华身上的捆仙绳。
她转头对一旁的白尧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白尧看了墨华一眼, 收回视线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而墨华跟在玄谷身后, 进了内殿, 一边揉着手腕上被紧缚出的红痕, 一边忍不住四处打量玄谷住的地方。
空旷的殿堂里，整体用黑金色调装饰，穹顶坠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攒成花形的水晶灯，里面封着传说中极为难得的无根火焰，将整个内殿照耀得煌煌赫赫。而殿内的陈设更是奢华无度，珠帘垂坠，绸纱隔断，各式各样的让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珍异宝，泛滥着斑斑异辉，寂寞地坐落在那里，主人家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墨华震惊地微微张着唇，双眼都看不过来了。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玄谷私下会客的里间。而萝烟就候在门外，一抬眼，看见玄谷回来，正要迎上去，错开一个角度，便看见了跟在玄谷身后的墨华，一时便愣在了那里。
显然墨华也没有预料到萝烟竟然会在此处，心里也别扭得很，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
毕竟当初在蓬莱水底，他们和萝烟撕破了脸，墨华甚至对他们那个无辜的孩子痛下杀手，最后闹得没法收场。
不过还是萝烟先反应了过来，他收起多余的情绪，只低着头，跟着玄谷快步上前，为她摘下冕冠，脱掉了外袍，换了一身常服来。
而萝烟服侍玄谷的空当，墨华随意挑了座，默不作声地瞧着他们二人。
不几时，萝烟伺候着玄谷换好了衣服，玄谷侧耳嘱咐他：“给客人取天山雪水来。”
萝烟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讶，但最终只温漠着声，应了声是，便退出去了。
显然，玄谷所说的客人，便是那里坐着的墨华。
天山雪水要取天山顶峰的积雪，其中很少的一部分经过数百年，才能结成特殊的冰核，再用灵力将冰核温化为水，是最能温养花灵精气的宝物，但因为十分难以获得，故而产出极少，非常珍贵。
萝烟温顺地出去了，而墨华听见玄谷的话，却有些诧异。
而在他发怔的当口，玄谷已经坐到了主位上，随意地歪着身子，抬过眼来，懒散地看着墨华，唇边勾着几丝笑意，问他：“你们来干什么？”
她说的是“你们”，显然已经看穿，此刻萍汀的神魂，就在墨华的身上，而且精神看起来非常虚弱。
墨华转过脸去瞧她。
只是几个月没见，再次相逢时，只看着她，墨华都觉得欢喜得眼眶也开始酸涩。心口处也微微发酸，想来那是和他同灵同感的萍汀的情绪吧。
盯着玄谷的眼睛，墨华道：“听说你做了帝君，还要搜罗三界的美人给你做嫔妃，我和萍汀觉得有趣，就来看看。”
玄谷听他言语婉转，不直接挑明他们来的目的，便略挑了挑眉，一只手搭在一旁的小几子上，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拉长了声调：“哦？那现在你们看到了吗？感觉如何？”
看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墨华突然觉得气极了，便磨着牙，冷笑着道：“走过来的时候路过鸾阁，倒也远远瞧了你那些美人们几眼，依我所见，都是些不堪入眼的货色，我倒诧异，你堂堂帝君，都尝过我的滋味，怎地如今反倒不挑剔了……”
玄谷觑着眼看他，压着怒意的美貌少年，白皙的脸颊略显红润，双瞳铮铮似要迸射出火星儿来。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故意逗他道：“我选嫔妃，最注重的，并不是外貌。你见的那几个，虽然看着略逊色于你，可没准儿内里尝起来特别的甜呢。”
墨华果然不经逗，听她这样说，气得不行——明明当初她只对他和萍汀说“好甜”的！
越想越忍不了了，墨华便嚷道：“再甜能甜过我吗！”等他嚷嚷完了，见玄谷越发忍不住笑，便又羞又气。恰逢这时候，去取天山雪水的萝烟回来了。
萝烟将盛着天山雪水的冰魄玉壶放在墨华身旁的茶几上，正要退下去，墨华猛地出手拽住了他的手腕，蛮横道：“你不许走！”
萝烟茫然地看着突然对他发难的墨华，一时进退不得。
“你！”墨华叫道，“和她在蓬莱水底成过亲发过誓的吧！”他一指玄谷。
“现在她可倒好，背弃曾经发过的誓言，反倒支使差遣起你来！”
萝烟：“……”
是发过誓啊，她还和你与萍汀都发过誓要永远爱你们，不离不弃呢，你不去揪她，反而揪着我干什么？萝烟委屈地想。
玄谷看着他们，道：“怎么，你这是要给萝烟向朕讨个公道了？”
墨华挺了挺自己单薄的胸膛，以壮声势：“是又怎么样！我、我不仅要为他讨个公道，我还要给自己和萍汀讨个公道呢！”
也许是觉得对方要来找她这种恶魔讨什么公道很好笑，玄谷便真的笑出了声，她好整以暇地问：“那你想要个如何的公道？”
“当初你在蓬莱水底，对我和萍汀说尽了甜言蜜语，许下了很多承诺，我们才会为你孕育出了灵胎。可之后，你又抛弃了我们，是不是？”
玄谷微微抿起唇，眸色有些发暗，不过她还是痛快点头承认了：“是。”
“现在，我们来找你兑现当初的承诺。”
但是玄谷却说：“当初我给出的承诺，都是假的，那不是承诺，而是谎言。我没有爱上你和萍汀，自然也无法兑现给你们的承诺。”
听她承认自己说谎都这样理直气壮，一时间，墨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与此同时，一颗金色的万年莲芯出现在了玄谷的掌心，随后飘向墨华的方向。
“这是你们的东西，我还给你们。那壶天山雪水，足以抵消你们孕育灵体的损耗，而且萍汀现在的状态，也需要它。还有先前给你们一身的生机神光，虽然我曾经骗了你们，但我从来不曾欠你和萍汀什么。”
墨华看着她像是要与他们决绝的姿态，惊慌、讶异。
这算什么？等价交换？
原来在她眼里，一切的情意，都可以折算成回报的物件。她什么都可以给他们，却唯独无法给他们爱。
若是萍汀听到她这样说，只怕又要伤心，可墨华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片刻的慌乱过去，墨华稳下心神，将那颗莲芯吞下，又抱起那壶天山雪水灌了个囫囵肚儿。
喝完那壶天山雪水，墨华心口泛起暖意。他将手中冰魄玉壶贯在桌上，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负心薄情，没有真心！”
既然玄谷没有真心，他便也不为萍汀强求这真心了。
“你真不真心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能和我们在一起！这也是你曾经说过的承诺，你可以做得到吧！”墨华执拗地盯着玄谷的眼睛。
“在一起？”玄谷品咂墨华这句话，思虑片刻，笑道，“在一起倒是很容易，朕如今家大业大，留下你和萍汀，一起养着，倒也不妨事。可是当初，是你们要离开的，说明你们心中本就不愿留下来，也从朕这儿得不到你们想要的。”
萍汀和墨华想要的“在一起”，是玄谷只和他们两个在一起，再没有别人。但是玄谷不可能跟他们走，她也没有办法一心一意对他们两个。
挥了挥手，玄谷觉得此事已经是无解之局，也不想再和墨华纠缠，便道：“既然不愿意，那便离开，去你们想去的地方。”话已经说到这步田地，多说也是无益，玄谷起身，示意萝烟送人出去，自己则往寝间走去。
刚走了几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抱了上来，环住了她的腰。
玄谷止住了步伐，是萍汀的气息。
少年的双手在她腰间身前紧紧勾住，垂着头贴在她的耳侧。
“我想要，留下来。”
留在能看得到你，也能被你看到的地方。
墨华心口一烫，萍汀已经从他的心窍中飞身而出，在玄谷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萍汀的脸色发白，似乎还有些虚弱，不过刚刚墨华喝下去的天山雪水正开始慢慢地起了作用，温养滋润着他的神魂。
玄谷没有回头，萍汀看不清她的表情。
“想清楚了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萍汀将双臂环得更紧，脸埋在玄谷冰凉的发丝里。
曾经因为无谓的骄傲，在她身赴十荒之前，那三个字都没能向她说出口，万年的遗憾，已经让他吃尽了思念的苦头。纵然他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可他也不想再失去她了。
“……喜欢你。”
再没有什么，比跟你在一起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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