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脸面
即便我明白这一切，甚至明白跟着枯松，她的确有机会报仇。可我还是……不想让她离开……
一个声音似从我口中发出，因脸面太痛，口舌已快失去知觉。那个声音道：“怜双……我抓到他了……你为什么……”
突然我衣襟一紧，上半身被一只秀手提起。
唐怜双抓着我衣襟，盯着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么大，那么美。可我脸颊却早已肿得凸起，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又问了一遍。
听着她的问话，我的思绪，忽然回到了许久以前。
许久之前，我中了蒋不平的毒，唐怜双问我会不会救他。
我愣了愣，道：“当然。”
“为什么？”唐怜双问。
我对这种问题摸不着头脑，脱口道：“因为我在意你啊……”
说着慌忙掩嘴：“啊，不是，我说的‘在意’不是那个意思……”
唐怜双瞪了我一眼：“闭嘴，我只听前半句就够了。”
我道：“可我真的不是……”
“你给我闭嘴！”
还有一日，她面对朔空，看着我道：“只要能救他，哪怕要了我的命都可以……”
当日她平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现在想来，恍如昨日。
我两只眼睛也已肿成了核桃，右眼皮耷拉下来，只能透过眼缝看着她。
是不是我说，我喜欢你，你就不会离开我……
我看着唐怜双的眼睛，清澈的眼眸犹如一汪深泉。
我明白的，你在等我说出“我喜欢你”，只要我说出，你就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一个声音自我牙缝中挤出，道：“我……喜欢……”
突然我的头颅猛然被按在地面，脸颊贴地，带着一股子的凉意。
唐怜双站起身，转过去。
她的声音道：“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她猛地将我拽着枯松的手拉开，随着枯松的身形向外走去：“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眼睛半睁着，看着唐怜双离开的模样。
怜双……怜双绝对不是真心这样做的……
我感到右眼似乎肿得比核桃还大，左边脸颊也是高高地肿胀着。
自从离开皇宫我便在追随着她的背影，可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她那么遥远。
曾几何时，我看着怜双决绝的眼神，骨子里忽然冒出一股寒冷：她，可能要离开……
她独立，好强，为了报仇不顾一切。曾经看着怜双的侧脸，我早就发觉，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早就发觉，唐怜双会离开我。
我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堵暗墙，只因这道墙的存在，我们永远无法靠得那么近。
而现在，这堵墙砰然破碎，她即将永远的离开……
但想起过去的种种，我并没有完全失去希望。
唐怜双外刚内柔，表面冷冰冰，其实心里却满是柔情。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不过是扇了几巴掌，她不过是想看我愿不愿意真心为她付出，想看我是不是真心待她。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总会设下一些磨难，好让你对她死心塌地。
我抬头看着前方，紧紧盯着枯松的背影。
如果我连死都不怕了，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怕了？
为了唐怜双，我什么都不怕的……
我一只手扶着墙，缓缓站起。
我心中犹如野兽低吼——我不怕死！
“不准你……带走她……”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大吼一声，咬牙冲了过去。
我眼前似乎出现了幻境，我的分身冲出，全身真气爆发，一拳将枯松击倒在地。伸手抓起唐怜双，使出轻功带她远走高飞……
就在这幻想当中，我拼命地冲去。
突然间，一道急光闪过，带起“咻”的破风之声——
我的肩膀猛的一痛，一把剑，插在了我的肩胛之上，将我的身子“砰”的钉在墙上。
我身子悬挂半空，双目失神地望着眼前的唐怜双……
“怜双……”
这两个字，似从我几乎干涸的喉咙中发出。
她手握着白虎剑，低着头，没有看我。
“不要，再跟来。”
我看着她的模样，几乎忘了疼痛，大声嘶吼起来：“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这句话！”
她似玉牙紧咬，赫然抬头，直盯着我，道：“从一开始，不明白的人就是你！你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自小养尊处优的窝囊废！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唰”的一声，白虎剑自我肩胛骨中拔下，鲜血流了出来。
我看着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
唐怜双当即转身，随着枯松走出了屋门，没有回头。
她的红色衣裳，随着远去，被黑夜涂成了黑色——那是复仇的颜色。
那个让我在生命中找到意义的人，那个几乎让我找到活着的意义的人，她突然间，将我推开，并且告诉我，她不是我的意义。
而我，却一直是她的累赘。
我早就知道的，自己没有任何本事，没有任何能力，甚至不会什么武功。
这一路上，无论经历多少，都是她在帮我。
我和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我只是在拼命地融入这个世界——这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世界。
仿佛是为了在江湖中多待些时日，所以我紧跟着她的步伐。甚至将她的仇，当做自己的仇。只因我想待在这个江湖，更想待在她的身边。
可现在，她终于离开了。
我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肩胛的血肉似钉死在了背后的墙壁上，整个身子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发现屋内地上放着一个药瓶。不知是唐怜双遗忘的，还是刻意丢下的。
“砰”的一声，我身子跌落，背脊颓然靠着墙壁。
突然间，我放声大哭。
我几乎已无力站起，跪地大呼道：“怜双……”
随着哭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接着雨水伴风，哗啦啦下了起来。
倾盆大雨，转眼倾倒人间。
彭三叔
铁髯客仰面望天，道：“起风了。”
月光附近涌现出乌云，风忽然变冷，缓缓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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