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她的事（下）

　　快过年了。

　　离开漕州府的事儿就得搁一搁了。

　　张尧还是一直在作坊里忙着他和电小二的手枪制造，而他心里最惦念的，却是莫姑娘的事儿。

　　后来想了想，张尧就知道他好奇的根源在哪儿了，按理说，大明朝这种情况，应该是造就不出莫白繁这样的女子的，偏偏，她就是这个样子了……

　　按照张尧跟海姑娘商量好的，给莫姑娘派了一个丫鬟，翠翠。

　　这也算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儿吧，之前张尧都没怎么跟莫姑娘说过话，后来莫姑娘一直到作坊里看着他们干活儿，熟了，张尧作为陈同河的朋友，给莫姑娘派个丫鬟，是可以的。

　　那个翠翠是海姑娘安排的，就是一个普通女子，让她去跟莫姑娘接触接触，肯定是能打听到一些事的，但也不全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莫姑娘要是实在不愿意说，翠翠也不会刨根问底的……

　　张尧在家里有活儿干了，日子就过的踏实了。

　　作坊以外的事儿，张尧是不会主动过问的，就是谁找来跟谁说说。

　　第三家游乐园也在筹备当中了，漕州府的人事什么的也都稳定了，此外的房子地什么的，也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张尧就想着赶在年前把手枪制造成功了，年后，他让电小二到师尊那里请示一下，他们就可以到别处去办差了，直接去京城也不一定是好事，到省府去祸祸一遭也不错，还不知道哪里都有什么人物和油水呢。

　　腊月十六，丁一昌又来了一趟。

　　张尧是有点意外的，前两天他不是刚来了么，土城那边的事儿又比较多，他怎么又来了？

　　出来一看，海姑娘也站在院子里了，脸色是很不好的，再看看丁一昌的表情，是比较纠结的。

　　“出什么事了？”张尧想不到，丁一昌能有什么事找海姑娘，总不至于是他要娶媳妇了，想让夫人给他做媒什么的吧？

　　“……”丁一昌给张尧行了个礼，不说话。

　　“……丁大人，你说吧！”在丁一昌这儿，海姑娘也是能拿出师母的气势的，只是这件事，她不好说。

　　“是……老太爷……那个，老太爷找我们找的有点多了，眼下，有个榷场税的案子，实在没办法再压了，学生已经去找过陆大人了……陆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丁一昌犹犹豫豫的说，毕竟，明朝这种情况，张尧和夫人也是不好出面的。

　　“什么？老太爷怎么啦？你说清楚点？”张尧哪儿能听明白呢。

　　“就是咱们漕州城里的那个广源布铺，他们那个于老板找到老太爷了，咱们府衙里的人去收税，被挡回来了。”丁一昌还是不敢说的太明白了，跟他跑到这儿挑拨离间似的：“其实，老太爷是没错的，就是那个于老板可恶，竟然打着老太爷的旗号挡税关衙门的人，可是……”

　　“你可是什么可是，把话说清楚了！”张尧都急了，他这儿正忙着呢，什么呀这个那个的，他总是听不明白。

　　“还是我来说吧，丁大人，你先退下。”海姑娘不想为难丁一昌了。

　　“那你说……”张尧走到海姑娘跟前了。

　　事，自然是出在海大成海老爷子身上。

　　暴富那一阵，海大成做的事儿可是不太地道的，也差点大祸临头。

　　现在海大成当老太爷当出经验来了，都不怎么去游乐园那边要钱了，而是自己想办法开始赚钱了。

　　漕州城里的钱就那么多，谁还不想着多弄一分是一分了，海老太爷想弄钱，就得想各种法子了，后来算了算，还是府衙这一块油水多。

　　正巧的是，现在府衙里上上下下大都是张老爷的人了，知府大人也很给张老爷面子，海老太爷打着张老爷的旗号去漕州城里揽点事，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么。

　　善弱可欺的路总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损人利己的人总是能想出各种上不得台面的办法的，他们不怕仇人多，就怕没路子，这么，海老太爷的旗号打出来了，而且能比直接找府衙里的人省出一些钱来，那自然都来找海老太爷办事了。

　　说白了，漕州府就是一个关系之府，只要能想办法打通了海老太爷这层关系，什么邪的歪的都能办成了，那都不叫事。

　　海老太爷可有一阵没到张家来过了，忙什么呢，一边捞钱一边稳定他自己的地位和关系呢。

　　张老爷就是漕州府里的顶流了，那么，海老太爷自然比顶流的位置还高。

　　现在，漕州城街面上、南北两县的人物都知道了，有些事，直接找张老爷还不一定能办成，要是花点银子舍个人什么的去找海老太爷，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的，海老太爷就是张老爷的老丈人，漕州府地面上谁敢不给海老太爷面子，连张老爷都得听海老太爷的。

　　像什么人命官司家产官司考个功名收个税的，海老太爷一句话，就能办了……

　　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丁一昌他们都是官面上的人，更讲究一些‘伦理纲常’什么的，自然不敢跑到张尧这儿来说海老太爷的不是了。

　　可是到了年底这时候，丁一昌他们都快支撑不住了，官面上办什么事都是有官面上的章法的，海老太爷来了就是随便说点什么，想尽了办法为他的‘朋友’出头，他的朋友的利益是保住了，府衙这边，真不能一直这样弄下去……

　　丁一昌还算可以，找到张家，先找到了夫人，把老太爷的时先跟夫人说了说。

　　海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义灭亲的主儿，她信奉的是‘天理循环’，而且有些事，在之前已经应验了，张尧有那么厉害的背景、那么大的本事，都不敢做这些事，自己的爹，怎么，糊涂啊！！！

　　“老太爷也有长进了啊……”张尧总算把事情听明白了，先夸了老爷子一句，他也知道哪里的油水多了，更知道怎么才能在漕州府立足。

　　“……你想个办法吧！”海姑娘觉得自己的爹是有些过分了，就她和张尧给的那些，加上爹娘现在的身份，安安生生地在漕州城里过下半辈子不好么，他们还想要怎么样的荣华富贵？

　　看张尧还看不出来么，世间的荣华富贵，就是用鲜血和人命换来的！！！

　　自己的爹娘要是这样下去，早晚还得出事。

　　“嗯……”张尧知道，到了丁一昌找来的这个份上，事情就该打住了，要是等到了陆有为或者胖子为老太爷的事找来的时候，老太爷多半就要倒霉了：“过两天不就是小年了么，你今天就派人过去，请二老到家里过小年。”

　　“好……”海姑娘还是明白的，她这个闺女在爹娘那儿说什么都没用，他们愿意听张尧的。

　　海姑娘走了，丁一昌又过来了。

　　丁一昌心里是比较忐忑的，他怕的是，因为他这一来，弄的恩师跟泰山老大人怎么样了，罪过可都是他的。

　　张尧却觉得丁一昌这次来的太对了，要是他这儿一直容忍，等到陆有为胖子或者那些受害者开始发难了，老太爷恐怕命不久矣。

　　“怎么，你还跟着难过上了？”张尧跟丁一昌开起了玩笑，现在的丁一昌跟他刚来的时候也不一样了，成熟多了。

　　“啊……”丁一昌脸色骤变，不知道恩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这件事做的好，仇恨拉的太多了，迟早是要倒大霉的，你今天能过来，说不定就是救了老太爷的命了，我和夫人，都得谢谢你呢。”张尧只好把话说白了。

　　“……学生不敢，学生不敢。”丁一昌总觉得，他来这一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确实是带着一份对恩师和老太爷的好心，才来的。

　　“有什么不敢的，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儿，早点来跟我说！”张尧再次确定了一下。

　　“是。”丁一昌这才放心了。

　　张尧这一招儿是很管用的。

　　二老到了张家之后，就什么都不做了，大概，他们也知道了张尧为什么把他们接到张家来住吧。

　　在海姑娘的催促下，张尧还是去和二老谈了一次的，二老自然是张尧的长辈，但张尧的话，他们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到腊月二十五，二老还是撑不住回家去了。

　　在海家当他们的老太爷老夫人多自在，在张家可就没那么自在了。

　　张尧和海姑娘也没办法，只能亲自把二老送回去了，还好，这个年还是能高高兴兴的过的……

　　回到家里，张尧还是到作坊里忙活。

　　莫白繁却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以前，我比谁都善良，可是，我的善良被人杀死了，我现在活着，就是要做一件大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莫白繁表面上是有些笨拙，但她内心里可是一点儿都不傻的，尤其现在，她已经把世事看透了。

　　“……没有了，莫姑娘，别怪我多心。”张尧还是第一次直面莫姑娘的决死之势，也说不出别的了。

　　莫白繁深深地给张尧鞠了一躬，走到作坊里站着去了，还是原来的样子。

　　张尧进去之前还想着，莫姑娘的事儿，这就算告一段落了。

　　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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