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滴水不漏

　　“康大人，你应该明白，这不是老夫与那妖人的私人恩怨，而是关乎朝廷百姓的大事，老夫宁愿拖着残破之躯与那妖人缠斗到底，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怎么能对那妖人再三避让的？”孟旭终于还是急了，他想不明白，这位康大人怎么就不肯为朝廷和百姓着想一下呢，而且，最终他也是在为皇上着想的，这才是真正的尽忠。

　　“关于老大人的壮举，下官也是深感敬佩的，但老大人也知道，张天师之事是上达天听的，我等身为地方官员，当以皇上的圣旨为要。”康太和不得不把皇上搬出来了，要不然，再说下去，估计老大人就该骂他了。

　　“……”提到皇上，孟旭是顿了一下的，他当然明白，所谓张天师师尊的症结，都在皇上，可：“现在那妖人师徒蒙蔽圣听、荼毒百姓，若是我等不肯站出来为皇上分忧，大明朝危矣！！！”

　　“……老大人，您应该知道，皇上那里是不收弹劾张天师师徒的折子的？”康太和也曾想过弹劾，但皇上的旨意下来以后，他就放弃这个想法了，现在，整个朝廷上下都是保持着这种默契的。

　　“皇上……”孟旭突然感觉到痛苦了，他可是无比尊崇嘉靖皇帝的，认为嘉靖皇帝若是专心朝政，一定能成为一位千古圣君，可现在。

　　皇上痴迷修道，是错的吗？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嘉靖朝的官员，都要找准这个答案。

　　皇上，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但皇上确实是因为修道这件事，耽误了许多朝政，甚至劳民伤财。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为臣子，还是不能认为皇上是错的，继而，问题就来了，既然皇上修道是没错的，张天师师徒就是没错的了……

　　“老大人且在家中安心调养，关于这两千两银子的事儿，下官一定责令有司衙门，追查到底，还老大人一个清白，也送这些银子一个好去处。”尽管康太和的想法跟田志农是一样的，但他可没有那么重的私心，在孟大人这儿，他是真有一份敬重的。

　　“康大人……”孟旭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他是想拉上康大人一起和那妖人死战到底，可这样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老大人有何吩咐，下官莫有不从？”康太和也是个老手了，知道孟旭说不出口了，才问。

　　“康大人请回吧，老夫恭送康大人。”孟旭也没办法了。

　　“老大人留步，老大人留步……”康太和这才离开孟家了。

　　既然是以圣旨为准，康太和对张天师也是有定见的，只要在皇上准许的范围内，他是绝不会与张天师为敌的，这样，就是解了君父之忧了。

　　而康太和同样也担心，所谓的张天师和师尊，到皇上身边以后，到底想做些什么。

　　如果他们敢……

　　刚出了胡同，康太和就注意到在天师府门口坐着的那个人了。

　　康太和赶紧把随从叫到身边，问了一下，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是不是张天师。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康太和也是犹豫了一下的，他是从外省调来的，之前只是听说过张天师的一些事迹，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孟家拜访，会不会惹恼了张天师。

　　可已经见面了，康太和只能过去拜见……

　　“下官山东新任布政使康太和，拜见天官大人！”康太和是那种能屈能伸的官员，既然皇上亲封的都礼善天官能管辖山东所有官员，那他自称下官、口称大人都是没有问题的。

　　“哦，阁下就是新任布政使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赏光到府中一叙？”张尧是有些意外的，虽然不知道这位康大人是为什么到孟家来的，但从他在孟家呆的时间上来说，康大人和孟大人可能是关系匪浅的，没想到，这位康大人从孟家出来以后，马上就过来拜见自己了，听语气，还很客气。

　　“张天师在济南府行如此善举，下官自当代济南府百姓感谢天师，如不叨扰，下官正想到天师府上讨杯茶水喝！”康太和在张尧这儿表现的是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

　　“康大人，请！”张尧本来就为布政使司衙门的事儿苦恼呢，没想到这位新任的布政使康大人对自己这么客气，那就到家里坐坐吧。

　　“请！”康太和大大方方地走进天师府了。

　　到客厅，落了座。

　　康太和是没有主动说什么的，不得不开口，也是跟天官大人说一些与公务有关的话。

　　尽管能感觉到康太和的拒绝，张尧还是觉得很舒服的，这个人，太会说话了，也自有一番风度在那儿呢。

　　“容在下冒昧问一句，方才康大人到孟家，应该是为在下的事儿吧？”张尧不想跟他兜圈子、打太极了，直接问，你到底是敌是友。

　　“是。老大人那边想把那两千两银子捐到布政使司衙门，被下官拒绝了。下官觉得，这笔银子的事儿，还是交由有司衙门处理的好。”康太和如实回答了，他不想得罪张尧，却也不会奉承献媚的。

　　“哦……”张尧听着，康大人的意思就是保持中立了，可这是不可能的，自己已经到济南府来了，而且田志农那边也是有打算的。

　　“……”康太和不说话了，虽然他明知道那两千两银子，就是张天师栽赃陷害的。

　　拜见之前，康太和是不太了解张天师的。

　　坐下之后，康太和就知道张天师对孟大人的态度了。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能准确判断敌我各方的态势态度，这就是康太和的本事。

　　“康大人应该知道，孟大人是与在下有私仇的，衙门也有一些官员因为孟大人跟在下结了仇，若是有一天，有司衙门查到了天师府，不知道康大人该如何处置？”张尧根本不会否认栽赃孟旭的事儿，就想问问这位康大人，到底会怎么做。

　　“到时候，下官一定尽力保全天师府的声誉，还天师一个清白！”康太和回答说。

　　这个回答。

　　咋一听，听的很舒服。

　　可仔细一品，天师府的声誉和天师本人的清白，怎么还？

　　那两千两银子就是张天师栽赃陷害的！？

　　这位康大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那在下在此就先谢过康大人了！”张尧是出于对这位康大人的‘喜欢’，才道谢的。

　　“不敢，不敢，这本是下官分内的事儿。”康太和赶紧站起来还礼，在天官大人这儿，他确实是下官。

　　基本上确定了。

　　这位康大人不会像齐恩泰孟旭他们那么极端，也不会像田志农那样倒向自己这边。

　　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办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不好不坏，张尧是能感觉到这位康大人是有些本事的，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敬佩。

　　“不知康大人肯否赏光，在府中小酌几杯？”张尧又动了喝酒的念头了，只要碰到聊得来的人，就想跟人家喝点，多聊聊。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康太和想着，这位张天师行事是有些剑走偏锋的，这种小节上的事儿，自己还是不要拒绝的好。

　　酒宴备好，两人落座。

　　张尧知道了康大人的脾气，也就不跟他聊孟旭或者衙门里的事儿了，开始推荐游乐园。

　　康太和还不知道游乐园是怎么回事，听张尧介绍了一些情况，他表示是有兴趣的，因为他能感觉到，张尧这个人，不能以常人论之。

　　“康大人这么给我张某人面子，我是很高兴的，康大人，请！”张尧就喜欢跟这样的人物打交道，想跟他多喝几杯。

　　“天师太过自谦了，能和天师同桌对饮，应该是我康某人脸上有光才是！”康太和这话不是简单的恭维，能感觉的到，这位张天师也是个人物。

　　康太和那边一直是不偏不倚。

　　张尧这里也就可以省去那些套近乎的事儿了，谈谈风月就够了。

　　俩人喝的酒不多，却是喝到了很晚的，到走的时候，康太和表现的还是像他来的时候一样，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站在院子里目送康大人的背影离开的时候，张尧突然想起了胖子，要是胖子那家伙也能有人家康大人这般风度或者说是智慧，自己在明朝也不会生那么多闷气了……

　　“王三五！”张尧想起了胖子，自然要问问了。

　　“老爷？”王三五赶紧过来了，听老爷的话音儿，可不太对，以为跟这位布政使大人谈崩了呢。

　　“胖子他们怎么样，这几天也没他们的信儿了？”张尧现在是，想起胖子就高兴不起来，所以，他很想听到胖子难受的消息。

　　“范大人他们……好像在忙着给那几位锦衣卫治病的事儿，这几天，来咱们这儿的人少了。”王三五没有得到盯梢的命令，自然不太清楚胖子那些人的动向。

　　“对，对对……”张尧才想起来了，上次自己还把胖子的几个手下打伤了呢，虽然没有伤到他们的要害部位，想着，他们身上的枪伤也不会那么容易治好的，这当然都得怨胖子了，不识相。

　　“老爷，还要小的派人去盯着他们吗？”王三五打问道。

　　“不用了……”张尧颠儿颠儿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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