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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桃花汛”


  天禧九年三月中旬,年仅十九岁的公孙玉挂印上了前线,领着白马义从北上直奔黄河。

  山西总兵李炳赫、山东总兵刘术率领十八万兵马在京师以北完成了集合,准备一举夺回燕云十六州,此番北凉与王朝的第二次对决,马上拉开了帷幕。

  年仅十九岁的公孙玉,决心和北凉拓跋湛展开死战!

  北方万军重围之中,两人正在黑夜之中窃窃私语着。

  “皇子殿下,此番拓跋湛反反复复,不守信义将十三万边防军兄弟围困在此。殿下安危为大,老朽今晚安排了三百人亲卫,今晚殿下便启程火速赶往京城,老朽想皇上也必定安排了忠臣前来接应殿下,殿下此次定可平安南下,老朽及边防军兄弟也就安心了。”

  黑夜之中一束火折子被老人点燃,透过火光能看到其枯槁的面容。

  而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却满脸透露着英气。

  一年的边防经历显然在他脸上刻下了众多痕迹,寒冷的气候也让他的脸变得白中透红。他身着王朝边军服饰,一席明亮的银色甲胄,一匹虎皮裘披在了他的腿上用来抵御北方的寒冷,一顶三叉旗盔象征着他在军中的地位。

  如若不仔细看,大抵会认为此人只是边军的将领罢了,只是鲜少有人能看出,他那眉宇,生得和当今帝王轩辕贺几乎一模一样,此人便是九皇子——轩辕浩。而那名老者,便是轩辕浩北上戍边一年以来最为依仗的人,原宁夏总兵——孙奉文。

  “孙伯,待我稍作斟酌,此事暂且待定。万千兄弟困在此地,我身为皇子,没理由班师回朝。走,也得和边防军弟兄们一起走。”

  随后轩辕浩举着那火折子,领着孙奉文回到了一间简陋的房中,此时战事吃紧,身为皇子的轩辕浩,也只住进了一间普通平房内。

  房屋围墙上还有不少枯枝败叶,从前门进去便是一潭死水,坑坑洼洼的石板铺满地面,房间内也仅有一张大木桌,一张小床而已,木桌上面的朱红漆已经磨得泛白,由于风雨的摧残,桌面已经翻起了不少褶皱,或深或浅的纹路渗进一点依稀可见的朱红里。

  轩辕浩用火折子将油灯点燃,随后将一张王朝边境地图摊开来摆在了桌面上。两人聚精会神,秉烛夜谈,为之后的突围商定初步计划。

  第二日一早,天禧九年三月十七日。

  公孙玉昨日一晚在父亲公孙恭灵牌前许下了不破北凉终不还的重誓,今日一早便别了家眷,全副武装赶往军中校验三军。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军阵中白马一列一列整齐排开,红旗随风猎猎作响,公孙家还是那个号令三军的公孙家,白马义从仍然是那个冲锋陷阵的白马义从。

  唯一变化的,是那个血战北凉的公孙恭,换成了如今英姿勃发的公孙玉。此次北上一行尽数是王朝骑兵精锐,公孙玉所领之军为三军先锋,任务是挫败拓跋湛的锐气,鼓舞边防军士气,联合着边军一起突围。

  众文臣将这开先河之事说得轻巧,但是公孙玉部队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作为三军先锋,开的就是气壮山河的气势,绝无可能有半点颓势!

  众军出发前,战鼓一排一排连声响起,白马的缰绳被白马义从们撰在手里,白马们随着战鼓阵阵嘶鸣,前蹄不自觉地微微抬起,白马义从们看着前面的公孙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公孙恭大人,当公孙玉把那把属于公孙家的佩刀扬起来的时候,所有将士心中的那团火刹那间被点燃起来了,那是必胜的决心。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随着鼓声,所有白马义从不停喊着这句话,而在三千精锐铁骑之前的那个少年,攥紧了手中长刀,眼神中陡然流露出了异常浓烈的对胜利渴望的气息,随后朝着北方,一骑绝尘。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公孙玉,明日奔赴疆场,所率白马义从三千,孩儿定当杀伐果决!一马当先!不辱公孙家之名!”

  昨日在家族祠堂里,那个当初从辽东郡逃出来的的小孩儿又流泪了呢,谁都不曾想到今日他就摇身一变成为王朝中流砥柱的少年将军。不过,也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永远,永远,都是小孩子吧。

  羽翼卫沼狱之中有人百无聊赖,寻着新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这几日凌罡那条腿已经稍微恢复一点了,日子就在一日三餐中飞速溜走,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沼狱之外,天下已经大变。

  此时已是三月份,沼狱之中温度已经稍稍变高,凌罡此时也换了囚服,只一件单薄棉麻囚服,便可以抵御夜晚沼狱的寒冷。

  只是在这空无一人的囚牢之中,何以缓解无聊,才是他真真正正考虑的,沼狱之外羽翼卫彻查,各大主和派官员也都走马下任,朝廷中新人换旧人,短短不过半月,朝廷气象一新。

  可是,整个王朝所担忧的,还是北方动乱,三十万流民流离失所,朝廷也为此想尽了方法,寄希望于李炳赫与刘术率领的大军,渴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在这乱世之中,这沼狱之中的凌罡,便显得渺小得很,暂时也没人注意到他,可以说朝廷可能已经将之遗忘了。

  不过这对于凌罡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自与萧老爷见面确认其无事之后,便也在这沼狱之中落得逍遥自在,终日在沼狱之中换着法子琢磨着如何消遣,久而久之竟然和其中看守他的狱卒有了一点点默契。

  只是沼狱之中潮湿,再加上温度升高,竟然有极少数蝇虫终日骚扰着他那两条腐烂的双腿。他便托狱卒要了一双竹筷,也不去杀死那蝇虫,在牢房之中闭着眼,听着那细小的声音用小小的竹筷去夹那蝇虫。

  一开始连那蝇虫影儿都碰不到,但是也架不住凌罡终日无事,慢慢身子恢复得越来越好,夹得也越来越准了。于是这看似度日如年的牢狱之灾,对于凌罡来说,便也似乎不那么漫长。

  每日进食之后,他便尝试着控制自己全身肌肉,做一会儿运动,之后稍作休息,便拿起那双触手可及的竹筷,闭着双眼,将整个诺大的牢狱之中的丁点声音都尽收耳中,练习着用竹筷夹蝇虫。久而久之,竟也体会到了《孙子兵法》之中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道理。

  他练习此小游戏,初觉简单,但一静下心来才发觉它非常之难,而这多日的狱中苦练,也让凌罡对任何微弱的声音都有了感觉。

  “想必日后出刀速度便会越来越快。”

  久而久之凌罡甚至把刀法也暗酝其中,执着那竹筷笔走龙蛇,刀法不由得也大为精进!

  而在黄河以北的漫漫黄沙里,一片稀稀散散的部队慢慢由远及近,向着黄河之水慢慢靠过去,那领头的正是九皇子——轩辕浩,身边老者杵着长刀,跟在轩辕浩身边寸步不离。

  “皇子殿下,前方便快到黄河边上了,这下真的无路可走了。”

  昨日夜晚,拓跋湛突然派出大军一举发起进攻,估摸着是拓跋扈那边心急了,让拓跋湛发动总攻将边防将士一举击溃,好早日率大军和拓跋湛汇合。轩辕浩连夜率领着仅剩的将士突围,便片刻不停地往南方赶,形势一日不如一日,轩辕浩也有点担心了。

  “孙伯,我们逃出来的兄弟一共多少人?”

  孙奉文往后望了望,后面边军战士经过一夜突围奔袭,此时都风尘仆仆,被血浸染了的盔甲掺杂着黄沙,好不狼狈。但是由于九皇子亲自带兵突围,此刻跟在他身边的人占了突围出来的绝大多数,然而还有绝大多数边军在黑夜之中被北凉军冲散了,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轩辕浩也不知道经过昨夜,到底有多少边军兄弟冲出了包围。此刻看着疲惫的袍泽,也不禁动容,北凉王拓跋扈阴晴不定,害死了多少王朝将士,他不忍想下去。

  “皇子殿下,老朽估摸着仅剩八千,身后北凉军队马不停蹄赶过来,誓要将我们拦截于黄河边上,我军西方东方估计都有一定规模散兵,但是此番脱离部队,多半作鸟兽散了。援军再不到,边防军十三万兄弟,就真没了啊!”

  轩辕浩沉吟片刻,抽吸了一下鼻子,爬上了一处高土坡,转身面向了仅剩的八千将士。

  “各位边军兄弟,北凉贼寇拓跋扈不守信义,背弃和亲之盟,狼子野心,杀我们边军将士十三万于不备。今我们眼前便是黄河,黄河之后,便是我们的家乡。如今王朝接应我们的大军先头部队不日便到。我轩辕浩,此番斥走了接应我回京城的羽翼卫,为的便是与各位将士们共进退,拓跋湛料到我们会乘船渡河,我们就偏不乘船渡河,如今正值三月桃花汛,北方积雪融化,黄河之水湍急不易渡过,如若我们真争先恐后急渡,反而正中拓跋湛的计,我们就在此,反其道而行之,为贼首拓跋湛备一个大礼,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随后轩辕浩走下土坡,快步走到了孙奉文身边,要来了地图就地打坐起来,开始研究这一块的地形。古有韩信背水一战,而今日,他轩辕浩,也不得不领兵背水一战了。

  土坡之下的将士,此番仿佛有一股浓烈的力量从背后涌上来,由衷地敬佩轩辕浩。

  没有任何人言语。

  八千边军将士没有一个人是一桩枯木,每个人都是鲜活的生命,有人家有老母尚在,有人膝下尚有儿女蹒跚学步,有人妻女尚在等待。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中的一亩三分地,可是此时此刻,没有一个士兵临阵脱逃,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一起,望着那湍急的黄河,那黄河对岸的土地,那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北凉贼寇一定不会知道这是什么,之于他们,这只是肥沃的土地,是用之不竭的财宝,是他们唾手可得的地方。而之于这八千边军将士们,这是最美好的土地,这里有最美好的人儿啊,此刻,没有人说,但都也知道,不是他们的生命不重要,而是,如果他们都在此放弃了,那难道还等着北凉铁骑踏过黄河了之后再去努力吗?

  而轩辕浩,他很清楚地知道此时他在干什么,父皇派来的羽翼卫在昨夜便被他呵斥回去了。他从小便算是半个纨绔子弟,待得他稍稍长大,宫中宫女们就没少被他调戏过,而朝中大臣,惹谁也不敢惹他这个二世祖,久而久之,也便被冠上了京城小霸王的名号,这也是为什么昨夜一百羽翼卫,却没一人敢上前将他押回京城。可是羽翼卫毕竟也不是什么善茬,他也拗不过他们,便当下亲笔书信一封,草草打发一众羽翼卫回去交差了。

  此刻他脑海中却没来由想起了一首词:“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莨,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他早年在宫中无意看见,读过几遍,如今方想起来了。此中味道,他还领悟不到,当然是初读无感,此刻却忽然脑中一震,想说些什么,盯着地图之上的黄河转瞬没了思绪,久久只轻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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