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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重逢”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罡的错觉,竟然看见成群的樱花树枝从公主府的围墙上冒出来,那一点一点的粉红色,似懵懂少女一般,质朴而又纯洁。

  “也是,正值四月初。一月首阳,二月绀香,三月莺时,四月槐序。算起来,也是樱花绽放的季节了。”

  凌罡敲了敲门,待得很久,才有一位老妪前来开门,她手中还拿着扫帚和簸箕,那簸箕之中,正是满满的樱花花瓣。

  “凌罡前来拜访公主殿下。可否您代劳前去通知一下?”

  那老妪端详了一下凌罡,见他身穿锦衣,立马堆上了笑脸。

  将那扇门拉开了,放下了扫帚与簸箕。

  “公主殿下此刻去奉天殿了,大人何不进府中稍作等待,公主殿下不过多时便会回来。”

  “不必,请您转告她,那日承诺,一笔勾销。烦请公主殿下在我随陛下亲征北凉之前归还那把樱花抄。多谢了。”

  老妪见凌罡没多少要进来坐的意思,便也不再挽留。

  凌罡转身走出去三两步,居然又回头,那老妪还没有关门,正目送着他。

  “公主殿下种的樱花树真是美丽。”

  不待老妪回应,他便火速转了过去,快步向前走去了。

  直到走出了老妪视线,他才开始懊悔,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一阵火热伴随着一身冷汗,逐渐从他背上一点一点渗出来。他只得快步赶回了府邸,又躲避了熟人,直到闪身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方才冷静下来。

  也许是那日舍身救何晋的缘故,如今他情绪一波动,背后便会传来冷热两种感觉,并且交相呼应,如密密麻麻的钢针刺入骨髓一般,令他不适。

  “如果在战斗中如此,那便真是大问题了……”

  待得休息片刻,他便换上了便服,前去萧老爷房间。萧老爷从狱中出来之后,虽接了齐严的班,坐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但是身体迅速衰老下去,不过十日,已经卧床不起了。

  凌罡到达寝房,一白衣老者见到之后连忙慢步出来迎接他。老爷已经睡着,和这几日的情况一模一样,一整天几乎一半的时间里都在休息。他将靴子脱下,穿着袜子静静踏进了房中。

  他缓步靠近了床榻,躺在床上的老爷胡须银白参半,随着缓慢的呼吸一上一下。瘦骨嶙峋的手露在被子外,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那一双手仿佛是枯木一般,没了半点弹性,整双手仿佛就只剩了那一层皮。

  凌罡将手覆上了老爷的手。

  房间内弥漫着中药的味道,早被那老者收拾得一层不染。那名老者此时就低着头继续打扫着房间的一角,头低得死死的。

  “你下去吧,我和老爷单独待一会儿。”

  那老者的动作突然停住了,随后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凌罡最后的“亲人”,也被庙堂折腾得没了一丝血色。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但是也抵不住身边一切的变迁。

  “到底是朝廷的错?还是江湖的错?最终迁怒到一个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白斩延的话又在他耳畔响起,到如今倒真不知道是谁看透了……

  老爷终日不理司礼监事务,如今整个萧府安静得宛如世外一般。一点一滴映入凌罡眼前,他给了年轻的他最后一根稻草,而到最后,他亦成了他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他的生父凌绝,虽然是他解不开的结,但是相对老爷来说,也显得足够缥缈。

  如今,他要把他失去的东西,都一点一点取回来。

  生父的遗骸,养父的佩刀,老爷的荣耀,全部都要!

  他没再作停留,悄悄出了府邸,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如今羽翼卫基本上都变成了他熟悉的势力,伊鹤被任命羽翼卫黑羽冠首,宇都也坐上了羽翼卫暗部首席执行冠首的位置。

  明日一早,便要随轩辕靖一起前去前线了,伊鹤自然率领着黑羽全程保护皇上。

  时间渐至黑夜。一切都在皇城之下紧锣密鼓进行着。

  “真怀念当初作为皇子的我啊”

  “轩辕幽,你知道吗,王朝的立国规模,并不是向外征服,而是向心凝结。可如今,我自己都好像分裂了一般,被这一切弄得四分五裂……”

  荆州城之巅,一人站在那里,虽然已经四月了,可寒风还是将他吹得瑟瑟发抖。那人站在那里,那个可以看见整个荆州城烟火的地方。

  他的黑色长袍被吹得阵阵作响,那暗金色的龙纹,此刻仿佛是火焰余烬一般,黯淡了下去……

  “好冷啊……”

  “呵呵……”

  唯有痛楚,才能使人真正保持时刻清醒。

  他也越来越喜欢站在最高点俯视一切了。这世间万物,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运转得井井有条,可是唯有他清楚,这京城的夜色,掩藏了多少炮火硝烟。

  掌控一切,感受痛楚,忍受孤独,砥砺前行。可偏偏一切不尽如人意。每个人都背负着痛楚,但是结果会让所有弱者都哑口无言,也会让胜者一切痛楚熠熠生辉……

  他握紧左手吹了一口热气,随后,消失在了京城繁华的夜色里。

  “那么,各位,再助我一臂之力吧!”

  第二日凌晨四点,轩辕靖又起身了,连日传来的消息,有好有坏,可让他欣慰的是:飞鱼服,带来了好消息。

  李卫一死,整个两广乱成了一锅粥。留下的烂摊子,各自心怀鬼胎的势力,最终都各自为战,而藤原将彦在整个两广地区,再也找不出一个像李卫一样拥有威信的人了,于是讪讪作罢,留下了东瀛水军自个儿回去,准备和源信弘商议下一轮的计划。

  这团沙,终归如轩辕靖所想的那样,土崩瓦解之后,便再也成不了任何气候。

  轩辕靖派遣了少许军队进驻两广,将余下势力都擢升了一级,此次东瀛作乱,便暂时平息了下来。

  而随着羽翼卫陆续回京,何晋养病,并加上兜,也就是前朝轩辕幽的回归,使得他开始着手准备御驾亲征北凉,一场浩大的对决,就此拉开了帷幕……

  凌罡回京之后,被擢升为羽翼卫总指挥使,日夜都可以接触到这位新皇。

  而皇帝亲征,凌罡等一众羽翼卫自然也紧锣密鼓地展开了筹备,准备随着轩辕靖一道去往前线。

  这一次,终于又要见到轩辕浩了

  “浩,洛阳城已经攻下,隔京城也不远了。马上,你就可以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了。”

  “拓跋扈,我答应你的,自然会作数。只希望你不要不守承诺。”

  “不会。”

  那马上的人得意地笑了,提起了枪冲刺着向前方的草人刺了过去,一阵黄沙漫起,那草人直接被那长枪洞穿!

  “好!这冲刺,你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可是还不够。如若想要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还有十八式,每一式,都需要如方才一般熟练。”

  时间就在两人的交谈之间迅速溜走,才助拓跋扈取下河南府洛阳古都的轩辕浩,几乎不费力气,就将城中的多数将领全部策反。拓跋扈将内政都交托给了耶律义政,自己则陪着轩辕浩外出前来练枪。

  拓跋湛则整顿部队,洛阳城门下,北凉的军队一批一批地进驻城内,展开了休整。由于轩辕浩坚决提倡“怀柔”政策,河南府洛阳古都几乎未经任何破坏地保存了下来。

  “不日我们便会兵临城下,届时,其实我更希望你们兄弟俩谈一谈。孙总兵的死,少年将军公孙玉的死,我知道你永远不能释怀。不过在战争中,同情不值得。希望你能想好现在要做的事。”

  “没,兄弟这个词,不在我和他的范畴之内。只不过是血缘关系罢了,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的项上人头,我拿定了!”

  “回营吧,时候不早了。”

  待得轩辕浩跟随着拓跋扈从训练营中出来,周遭的树木中忽然出现了几百北凉亲卫,皆身着黑马,紧紧跟在了他们身后。

  拓跋扈孤身一人在前,经过这几日与轩辕浩的接触,他愈发感觉到,轩辕浩,便是父亲交给他的第三个锦囊。

  如今北境已定,兵甲富足,后方义夫耶律义政管理内政,轩辕浩又有借口可以一举南下,中原各地云集响应,不过数月,便可兵临荆州城下。

  轩辕浩更是对王朝兵力分配了如指掌,帮助拓跋扈一步一步南下。

  北方不过数月时间,风云斗转星移,王朝被连克数城,形势急转直下。而在这两股势力的博弈之中,这两位皇子仿佛都卯足了力气,向对方示威。

  “北方燕云十六州尽失,南方辽阔,如若开封再丢,王朝将真的再无天险可守。”

  兜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皇宫,开始帮助这位年轻的新皇继续着他的霸业。那斗篷之下瘦削的身子越来越瘦弱。可是那面具之中透露出来的眼光依旧犀利,一步一步为王朝盘算着。

  “拓跋扈拓跋湛率众军囤积在洛阳一带,李炳赫和刘术不日进驻开封。”

  “王朝根基犹在,四川林青阳正率川军前往前线,如若能在开封保卫战的同时攻破河南府,则对北凉主力形成了包围之势!”

  “他囤积西南一带已久,如今正是率精锐出动之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轩辕靖此刻看到了希望,那一点一点火,逐渐燃起来了,从王朝的各地。

  天禧四月十五日,轩辕靖御驾亲征,后人为此作图,皇帝身边无数羽翼卫鲜衣怒马,而那众人之中,唯有距离皇上最近的羽翼卫,全身缟素,左臂之上,分明缠着一条黑色丝带。那人正是当时羽翼卫头号人物——凌罡。

  而前一天,王朝史书上记载着:司礼监掌印太监萧严逝世……

  那一日夜晚,整个萧府灯火通明。当人们急匆匆闯入萧严长子萧尧房中之时,可怜的孩子还在熟睡。

  人们都红着眼,他就这样被人们拉到了父亲的灵堂之前,他最熟悉的叔叔告诉他,他父亲去世了,周围的人都哭着诉说着,外面的雨也下着。他跪坐在灵堂之前,麻木地将纸钱丢进火盆里,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粗糙的草纸,发出滋滋的声音。他母亲此刻早已经崩溃,兀自在隔间痛哭。

  他就那样孤身一人,一股不可明说的无助笼罩在周围,将周遭一切都隔离开来,此刻再无人可以依靠,所有的人都有着自己的伤心。

  而叔叔就抱着那把精美的雁翎刀立于庭前,看着雨滴从屋檐滴落,一言不发。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他只感觉头渐渐发晕,周遭嘈杂的一切让他一度以为这是在梦里,他的喘息声渐渐将一切哭声掩盖,雨越下越大。

  脑中回忆不断涌进来。

  “拿着它,孩子,路上小心。”

  “凌罡,你其实早就是个死人了。我何晋谨慎了一生,只是因为年轻时候犯了一个错。答应我,别再为别人活。”

  “此信物我何日交还于你?”

  他转过了身,看着那个在火焰之前哭哭啼啼的少年,走了过去,蹲在了他的身边。

  “你可曾怕过火?”

  那孩子麻木地烧着纸钱,木纳地摇了摇头。

  “你可曾使过刀?”

  那孩子也只顾着摇头。

  “千锤,百炼,淬炼。精铁终于成了削铁如泥的刀,这正是男人的证明。当你没有人能过依靠的时候,就咬咬牙继续上路。”

  那一句话多多少少也带了凌罡个人的情感。那少年此刻哭了出来,却是一丝一丝的呜咽。

  他知道他会坚强起来的,每一滴泪,都是心的修行。

  凌罡起了身子,从萧府走了出去。

  “如果能面对十四岁的自己,我应该会对他说这句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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