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除夕

　　转眼之间，已到岁末。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鞭炮声此起彼伏，响彻帝都，端的是热闹非凡。除夕之夜，也正是合家欢聚之时，各家各户皆聚集一处，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地处皇城深处的皇宫，俱都装饰一新。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各处高挂的大红灯笼，映照着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张扬着一片喜庆之意。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皇宫正中的武德殿。此时，武德殿内，一片张灯结彩，皇室诸人，皆汇集于此，正在进行着皇家除夕家宴。

　　台阶之上，一身明黄服饰的承帝高坐长案之中。左右两侧食案，分坐着皇后，太后。这三个人，乃是这天照皇朝最尊贵的三个人了。

　　台阶之下，左右两侧，分列两排食案。先帝期的太妃，承帝后宫诸妃，诸子诸女，宗室等人，皆是盛装出席，分次落座。

　　宫人们鱼贯出入，捧上精致膳食。一片歌舞升平之中，皇室诸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边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交谈，一边欣赏着殿中舞伎表演的歌舞，人人俱是满脸喜庆，笑脸相迎。

　　值此欢庆之际，承帝也一扫眉宇间的阴郁之色，难得的一展龙颜，频频举盏。太后一身华服，穿戴雍容华贵，妆容倒比一侧正装打扮的皇后还要扎眼些。

　　除筵宴伊始，帝后领皇室诸人向太后敬酒外。筵宴期间，承帝更是频频向太后举杯，太后也每每含笑举杯回应，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这世间最尊贵的母子二人之间的互动，也悉数落在皇室诸人眼中，人人俱是神色如常，笑脸晏晏，至于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就只有他们自个儿知道了。

　　与皇宫的热闹相比，地处城西青龙巷的定国候府，却是一片冷清。定国候府虽并不像别家那般处处张灯结彩，但一应该有的年节布置，也俱都布置妥当。

　　值此阖家欢聚的时刻，平时与顾卓形影不离的季怀谨和程易，也都早早被家人召回家中。诺大的定国候府内，便只得定国候顾渊与顾卓父子。

　　父子二人开了祠堂，在老管家的安排下，开始了繁冗的祭祀祖先的仪式。顾家祠堂很高大宽敞，虽高点烛火，却仍显得十分深沉、庄严。

　　祠堂之上，整齐的排列着顾家先祖的牌位，那一排排的牌位，俱是顾家百年来战死沙场的英魂。顾家百年望族，以武立世，顾家每代男儿不是战死沙场，就是老死边关。

　　面对堂上林列的先祖牌位，顾渊父子敛容肃目，庄重的行着祭祀仪式，一举一动，皆透着一种无言的悲壮与淡淡的悲伤之色。

　　父子俩从祠堂出来，进入大厅，面对一桌布置精美的菜肴，无声相对而坐。府外断断续续传来的鞭炮声，二人却恍然未觉，只手执酒盏，举箸进膳。

　　须发皆白的老管家手持酒壶，站在父子二人中间，要服侍二人进膳。被顾渊抢过酒壶，又被顾卓扶着，要其在席上坐下。老管家连连推辞，道礼不可废，强自退出。

　　见此，顾卓挥退厅内的仆人，令他们到侧厅陪老管家进膳。待得仆人悉数退下，父子二人干脆弃了酒盏，各执一壶酒往嘴里灌，如在军中一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落座于东城铁狮口胡同的左相晏府。晏家的除夕家宴之上，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布置得十分喜庆的正厅，一片灯火通明，厅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

　　晏家三房齐聚其中，男女各坐一围，俱都笑意盈盈，品尝佳肴，谈笑风生。对比定国候府的清冷，再与皇宫之中那种流于表象的热闹相比，左相晏府的除夕家宴，才是真正的阖家欢庆，其乐融融。

　　晏老夫人端坐上首，满脸褶纹里俱都透出笑意。先是晏鸣领着两个弟弟上前敬酒，再到晏大夫人领着两个弟媳上前敬酒，最后到晏长青领着弟妹们上前敬酒。

　　晏老夫人面对这满室子孙，很是欢喜，不由得多喝了两杯，便被身后的程嬷嬷给劝止了。晏老夫人也不在意，喝着大媳妇递上的热汤，笑眯眯的望着众人。

　　晏家三兄弟，平时早出晚归，各有各忙，难得聚于一处。值此阖家欢聚的时刻，三人也难得放松，再加上三人一向感情极好，自是开怀畅饮，相谈甚欢。

　　长辈们欢愉之时，更是放松了对子侄们的约束。晏长卫和几个未成年的兄弟也都获准饮酒，只是所饮之酒，乃是比之长辈们所喝清淡了几分的淡酒。饶是如此，晏长卫兄弟几个也是欢呼雀跃，十分尽兴。

　　女眷们则是饮着清淡的果子酒，这果子酒乃晏大夫人亲酿，除果子的果香，还带有竹叶的清香，十分可口。众人啧啧称赞之时，晏长青也不免多喝了几盏。

　　就连一侧紧靠她而坐的晏长安也忍不住喝了两盏。待被晏三夫人喝止后，仍是趁着她娘亲不注意，悄悄从长姐的盏中偷着喝。晏长青见幼妹兴致勃勃，知这果子酒度数极低，不易上头，倒也不加阻止，还时不时的给幼妹打掩护。

　　晏长青正自兴致盎然的品尝案上美食。忽肩膀被人轻拍两下，转过脸来，正看见自家胞弟的一张俊脸凑近，俯于耳边：“长姐，我已禀了父亲，等家宴结束，稍晚些时，咱们和几个兄弟到清风阁一起守岁去。”

　　晏长青未及出声，紧靠着她而坐的晏长安便已跳起来，指指自己的小鼻子：“大哥，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和兄长们一起守岁。”

　　晏长卫转头看着家中最小的幼妹，换上一副长兄口吻，笑道：“小妹，天太冷了，你还太小，等你再大些时，再跟哥哥们一处守岁可好？”

　　晏长安扯着长兄衣袖，翘起小嘴：“我不小了，过了年，我就十岁了，大哥，你就让我去嘛。”

　　“不是哥哥们不愿和你一处守岁。”晏长卫一副语重心长：“只是，夜里这般的冷，你又还那样小，万一冷着了可怎么办？”

　　晏长安大摇其头：“不怕不怕，我定会穿得厚厚的，不会凉着的！”

　　晏长卫拍了拍幼妹毛茸茸的小脑袋，耐心的哄道：“即便大哥让你去，三婶也定是不会同意的。你好好在屋里歇着，大哥明早给你带好玩的玩意儿。”

　　“不嘛，大哥！”晏长安眼珠儿骨碌碌的一转，一把抱着晏长青的手臂不放：“你不让我去，我也不让长姐去。”

　　面对这个家里最难缠的小鬼，饶是一向聪敏素有急智的晏长卫也是束手无策。不由抚额低叹，转而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自家姐姐。

　　晏长青望着胞弟满脸的无奈之色，不觉好笑，轻拍了下幼妹鼓得圆圆的腮帮子：“好了好了，让你去。我一会就跟三婶说，让你今晚跟着我，你可满意了？”

　　又转头对胞弟笑道：“你还不了解这小丫头的性子，这会不让她去，不定到时她会偷偷跟着来，只怕会更糟。把她交给我吧，我定会看好她的。”

　　晏长安欢呼，晏长卫无奈的瞪了幼妹一眼，转身退回自己的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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