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十三章 容嫔之死

　　可怜孙嬷嬷那么大的年纪了，被踹得咳声连连，却也不敢呼痛，强自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跪伏在承帝面前，泣声道：“陛下，老奴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便叫老奴被那天雷给劈死。”

　　承帝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指着孙嬷嬷，嘶声道：“你说，无缘无故的，我母妃为何会求到太后跟前来？若非太后逼迫，我母妃为何会求到太后跟前来.......你说清楚.......你通通给朕说清楚！”

　　“陛下，陛下当知......容嫔一直是太后身边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凤仪宫......那日，太后与老奴正在后殿说着闲话，太后便说，是时候在众皇子中挑一个了......”

　　孙嬷嬷颤颤巍巍：“没曾想，这些话儿......便被容嫔在外头听了去。她当时便入了后殿，跪到了太后的跟前，求着太后选陛下.....”

　　“彼时，太后也并未当场应下呀，只说，且再看看，便让容嫔先回去了。”孙嬷嬷跪伏在承帝的面前，似是感觉到承帝投射在她后背上的熊熊怒火，清瘦的身形不由控制的微微颤栗着。

　　“后来，容嫔又来找过太后两次......但太后尚在迟疑。容嫔......许是急了，那天晚上，她又来求了太后，并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没曾想.......她竟是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回去便......”

　　孙嬷嬷将头叩得咚咚直响：“陛下，容嫔爱陛下如命，为了陛下的前程，便是连性命都不要了.......太后感念她的一片爱子之心，这才下定了决心，选定了陛下......”

　　承帝的脑中一片混乱，二十年多来，他一直认为是太后逼死了他的母妃。而今日，她们却告诉他，他的母妃是为他而死的。

　　“哈，哈，哈......”承帝身子摇晃着踉跄后退了几步，真是太可笑了。她们居然告诉她，他的母妃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当上皇帝而甘愿赴死。她们告诉他，他的皇位是他母妃拿命换来的.......真真是太可笑了。

　　承帝哈哈大笑，笑得身体都剧烈的抖动着，笑得跟泪都流出来了。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心里不停的叫嚣着，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太后这个老毒妇骗他的。

　　帷幔后那两人，俱都震惊的望着殿中颠狂大笑的承帝。钟离羽咬紧牙关，紧紧握着晏长青的手，却仍止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晏长青都感觉到他手中津津的汗水。

　　似是受不了承帝的笑声，太后忽然站起，指着孙嬷嬷厉声道：“采雪，去把装有容嫔遗书的盒子取来，让皇帝看看，他的母妃，究竟是如何丧命的！”

　　孙嬷嬷骤然一惊，抬首惊恐的看向太后，却见后者面容沉静如水。孙嬷嬷心底生寒，颤声应是，艰难的自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回后殿。

　　不一会儿，孙嬷嬷便捧着一只漆黑的小盒子行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跪在承帝面前，沉默的高举起手中的盒子。她再不敢言半句，似是生怕承帝承受不起。

　　承帝早已呆住。半晌，他才接过孙嬷嬷手中的盒子，指尖控制不住颤抖着打开盒子，取出一封薄薄的泛着黄色的信笺，微垂下头看去。

　　愈往后看，他的双手便颤抖得愈厉害，便连嘴唇都控制不住的抖动起来。到最后，双手再也握不住那薄薄的一纸信笺，眼睁睁的看着那纸信笺自手中飘落，落在他面前的脚下。

　　忽然，承帝猛地又爆发出一阵狂笑，整个人如同颠狂了一般，笑得前俯后仰。孙嬷嬷跪伏在地上，似是被承帝的笑声吓着了，瘦弱的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整个大殿之中，只闻承帝的笑声在凄厉的回旋着。半晌，却见承帝笑声忽然一止，双眸如剑一般笔直射向座上的太后，狭长的双眸中，此时已是一片腥红之色。

　　“太后。”承帝面容煞白一片，一字一顿的道：“这件事情，朕，绝不相信，你是无辜......你，是害死朕母妃的凶手。”

　　“朕，也是......害死母妃的凶手。”

　　说到最后，承帝的声音已低不可闻。他的身形剧烈的颤栗着，双脚控制不住的踉跄后退着，却又猛的顿住，手指直直指向太后。

　　“太后，你可知......朕，今日为何会上这高阳宫？你可知，今日是甚么日子？“承帝的声音中充满着刻骨的怨毒与无可名状的痛意：“今日.......便是我母妃的......忌日。”

　　伴随着承帝的话落，朝霞殿的上方，他们的头顶之上，猛地响起一声惊雷，便连殿上端坐的太后都被吓得心神一震，更遑论跪伏在地上的孙嬷嬷了。

　　“朕已命人将母妃的骸骨秘密迁入高阳宫的后山。此后，你便留在这高阳宫......好好......为我母妃赎罪吧。”言罢，承帝再也不看太后，踉跄着转过身子，大踏步的离开了朝霞殿。

　　朝霞殿中，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许久，才传来了太后清淡至极的声音：“采雪，皇帝说得没错，哀家，自然不是无辜.......哀家那日与你在后殿说的那番话，便是知晓容嫔那时就在殿中......故意引她来听的.......”

　　“太后！”孙嬷嬷急声阻止。

　　太后淡淡的一摆手，声音瞬间苍老了几倍：“怕甚，哀家说了，没有做过的事，哀家绝对不能认，既做过的事，哀家也不怕认。”

　　“这封信，哀家本不想拿出来，只因哀家知晓，一旦拿了出来，以皇帝的心性......必会恨毒了哀家......可哀家活到了如今这年纪，又落到如今这地步，却再也不想再生受这份闲气。”

　　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中已满是疲惫之意，带着一种行将入木的腐朽之气。

　　帷幔后，晏长青轻轻的拉起了已然怔呆的钟离羽。两人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后殿，转出长廊，重新穿上已湿透的长靴，戴上雨具。

　　外面仍旧是狂风暴雨大作，晏长青拉着钟离羽，随手拾起一截枯枝，细心的抹去他们沿途留下的足迹，照例穿过草地，拨开杂草，出了那小门，原路返回。

　　晏长青拉着失魂落魄的钟离羽，转入前往落日殿的长廊。眼见落日殿在望，晏长青一把扯住钟离羽，飞快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今夜之事，烂在肚里，切不可对第二人言。”

　　待见到钟离羽如同失神般的望着她缓慢的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的将钟离羽交给已在殿外等得心焦的葛根，自己则转身投入雨幕之中，朝着如意殿的方向飞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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