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8
在此之前，尉赤觉得，自己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尉帜进入维和部队，因为他的一个决定，间接导致尉帜在任务中丧生。
那之后，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深思熟虑，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后悔。
可是现在，他又后悔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天晚上，他绝对不会对她施暴。
现在这样的后果，是他一手酿造的。
他宁愿程娆像之前一样怼他怼得说不出话，也不愿意看到她慌乱躲避自己的场景。
回忆起来她之前的那个眼神，尉赤心口疼得呼吸都吃力了。
他想迈步离开这里，但是脚上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挪不动。
于是，他就这样站在原地，脑海中不断地闪过那天晚上的画面。
她哭得歇斯底里，拼了命地挣扎，但是他却没有因此放过她。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切都错位了。
尉赤站在原地呆了很久，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回过神来。
他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程娆拎着袋子回来之后，萧野立马走上来将程娆手里的购物袋接过来。
袋子有些沉，萧野关切地问她：“累到了吧？”
“没事。”程娆摇了摇头，然后问他：“你们说了什么？”
萧野将袋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她：“这几天我可能要配合他们那边出一次任务。”
听到萧野这么说，程娆蓦地一愣，“可是你的身体……”
他现在精神头不好，时不时就会咳血，身体虚弱，这种情况下，要怎么出任务？
出任务的前提，应该是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吧？
“没关系。”萧野笑着说，“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尽管他这么说，程娆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一定要你过去吗？”
“是的。”萧野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程娆面前，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虽然尉帜不是我杀的，但我还是犯了很多错，现在……算是将功赎罪吧。”
“我希望这件事情尽快结束，这样……我也可以回去见我父母。”
提及父母和家人的时候，萧野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他还活着，这个家还有希望。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就算回去，也只会让他们担心更多。
只有这件事情解决了，他才有资格在他们面前出现。
他无法想象，过了一辈子平静生活、内心善良的父母，如果知道他之前做了什么事儿，会是怎样的反应。
“……嗯。”程娆点了点头，“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会的。”他笑着说，“我还要回来娶你。”
**
从医院出来之后，尉赤开车来到了检察院，找到了夏悠。
夏悠在这里被关了几天，面色不是很好。
作为母亲，被关进来之后，她最担心的就是旗旗的状况。
每天这么想着，几乎晚上都合不了眼。
看到尉赤过来，夏悠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大哥”。
喊完之后，又觉得不合适，默默抿了抿嘴唇。
尉赤看向夏悠，对她说：“那边派人来接你了。”
“……哪边？”听到尉赤这么说，夏悠的眼皮跳了几下。
尉赤：“Hades。”
“景耀……”夏悠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她虽然很想和景耀见面，但不至于基本的是非判断和理智都没有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担心的是旗旗。
尉赤看了一眼夏悠，直接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件事情需要你配合，我会部署计划，到时候萧野会亲自和你去港口，跟那边派来的人对接。你配合他。”
“萧野？”夏悠问尉赤，“那是谁？”
“这一年多来找你的人，是萧野，不是Hades。”尉赤并未隐瞒什么，把事实说给了她听。
夏悠听完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后，她想起了之前见过的，程娆的男朋友。
夏悠抿了抿嘴唇，问尉赤：“萧野和程娆……”
“对。”尉赤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他是程娆的男朋友，和Hades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夏悠震惊不已，好长时间都没缓过神儿来。
她想，自己应该还是对Hades了解太少了，不然的话……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想到这里，夏悠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那是她从没有成年时就爱着的男人，她知道他野心勃勃，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手脚。
为了留在他身边，她不断地自我牺牲，没有原则地听从他的安排。
本以为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他会爱上自己，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的臆想。
简直就是个笑话。尉赤知道夏悠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儿，所以，他就站在旁边儿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过了五分钟左右，夏悠开口：“我愿意配合。”
尉赤：“嗯，辛苦。”
夏悠：“我知道我现在犯了罪，是要被判刑的。如果我配合……能不能将功抵过？”
说到这里，夏悠的声音有些哽咽，“旗旗他还小，不能没有妈妈……”
“这个我做不了主，上面会有自己的判定。”尉赤没有给夏悠任何承诺，“不过如果这次行动能找到重要突破点，可能会酌情减刑，具体不清楚。”
“好……我明白了。”夏悠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配合的，旗旗……希望你能让人好好照顾他。孩子是无辜的。”
尉赤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关押室。
尉赤从检察院走出来，在附近的烟酒超市买了一盒烟，顺便带了一个打火机。
出来之后，他直接在路边的台阶坐了下来，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外面有风吹过，打火机的火苗被吹灭了好几次。
一根烟，他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检察院在近郊，周围没有什么密集的商业区，他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抽烟，从远处看过去，身形寂寥。
他知道，这一切快要结束了。
或许……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尉赤坐在台阶上抽了五六根烟，再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烟味。
他揉了揉眼睛，回到停车场取车。
**
翌日上午，萧野又接到了Hades的电话。
Hades打电话过来，是询问他事情的进展的。
为了不让Hades怀疑，萧野并没有很干脆地答应。
Hades：“怎么样，你想清楚怎么办了吗？”
萧野：“你这样是在为难我。”
Hades低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不在意你父母的死活了。”
萧野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向他确认：“真的是最后一次？”
末了，他补充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这次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Hades“啧”了一声，“好歹你也算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对自己的‘恩师’这么绝情……”
“……”萧野没有说话。
Hades没听到他的回应，索性也不开玩笑了：“放心，这次之后你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萧野捏紧手机，“后天凌晨两点，我会带着夏悠去港口。”
说完这句，萧野便挂了电话。
程娆站在旁边听完了他通话的内容。
事情的经过，她已经知道得差不多，所以没有再过多询问。
等萧野打完电话之后，程娆拉住他的手，对他说：“我们去那边看看。”
夏天，医院楼下还是很热闹的。
看着一群小孩子在面前闹腾，萧野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他其实……挺喜欢小孩子的。
然而，他后来做的事情，大概已经丧失了拥有孩子的资格吧？
程娆不喜欢小孩子，她一直觉得小孩子很吵，也没有想过结婚生子的事情。
但是，她能看出来，萧野非常喜欢小孩子。
程娆抿了抿嘴唇，挽住萧野的胳膊，冷不丁地对他说：“等你身体好了，我就给你生个孩子吧。”
听到程娆这么说，萧野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他抬起手摸了摸程娆的头发，“好，我们一起努力。”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站了一会儿，程娆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她听到声音后掏出手机一看，是黄萍的来电。
程娆摁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电话接通后，就听黄萍问：“你们两个人怎么没在病房？”
“在楼下散步。”程娆问，“你来了？”
黄萍“嗯”了一声，“给你们带了些吃的过来，赶紧上楼吧。”
程娆“嗯”了一声，“马上。”
挂上电话以后，程娆对萧野说：“我妈来了，上楼吧。”
**
约莫过了五分钟，程娆和萧野一块儿上楼，回到了病房。
刚一进去病房，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几个保温盒。
这段时间，黄萍总是会差人送饭过来。
萧野内心一阵触动。
他看向黄萍，诚恳地道谢：“伯母，谢谢您。”
“这两天身体怎么样？”黄萍询问萧野。
萧野点点头，说：“还可以。”
黄萍：“嗯，你们两个人都注意身体，听医生的话，配合治疗。”
萧野继续点头，“明白。”
黄萍又问：“你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定下来了没有？”
“暂时没有。”萧野说，“可能还要再进行两轮或者三轮的化疗。”
黄萍自己经历过化疗，她最清楚那中间的痛苦。
听到萧野这么说，她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旁边的程娆。
如果是以前，萧野这种情况，她一定会逼着程娆和萧野分手的。
但是现在……真的没有办法。
程娆对萧野有多特别，她这个当妈的都看在眼底。
这些年，她们母女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比较僵硬，但是，她还是很疼爱程娆的。
萧野“去世”之后，她的反应，她都看在眼底。
挣扎了这么久，她仍然放不下，她也没有力气再阻拦了。
就像乔如章说得一样，与其逆着她、去干涉她的生活，不如学着尊重她的选择。
但是，黄萍还是很担心——万一萧野熬不过去，她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不敢想，完全不敢想。
所以，就算是为了程娆，她也要尽可能地找人脉，为萧野治好病。
黄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程娆。
先前一直没有仔细看她，这会儿再一认真看，才发现她又瘦了。
她从小就这样，病一场，或者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明显地变瘦。
她本来就属于特别瘦的那种身材，现在更是前胸贴后背了。
黄萍走到程娆面前，对她说，“你多吃点儿，看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让阿姨炖了排骨汤，你可以自己放点儿面条进去吃，别折腾自己的身体。”
程娆点了点头：“好……”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有按时吃饭。
这一点她自己也有想过，如果她身体垮了，肯定是没办法再陪着萧野的。
但是，可能情绪状态的影响太大，才会导致她这样。
………
黄萍呆了半个小时左右就离开了，她事情多、工作忙，不可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
等黄萍离开之后，萧野摸了摸程娆的后背。
隔着一层T恤的布料，他都能摸到她的脊椎。
太瘦了。萧野有些心疼，“从今天中午开始，吃多一点，好吗？”
“嗯。”程娆点了点头。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萧野和Hades约定好的时间。
晚上十点钟，尉赤将萧野从医院带走。
临走的时候，程娆反复叮嘱了萧野很长时间。
他们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尉赤就在旁边看着。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没意思，索性收回了视线。
“好了，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就回来了。”萧野摸了摸程娆的脑袋，“不用担心。”
程娆垂着头没说话。
沉默了一两分钟，她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尉赤，对他说：“拜托你们好好保护他。”
尉赤没想到程娆会开口和他说话。
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他先是惊了一把，随后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这根本就不是跟他说话。如果不是为了萧野，她大概都不会开口。
尉赤没有给程娆回答，他看了一眼萧野，“走吧。”
萧野点头答应下来，和尉赤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病房的门关上之后，程娆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目光无神地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
………
楼下，夏悠已经在车里等。
身份揭开之后，她和萧野的两个人再次见面，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萧野没有开口和夏悠说话，夏悠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沉默蔓延。
尉赤已经提前安排了人在港口附近埋伏着，派来的人都是精兵，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前往港口的路上，尉赤递给了萧野一把枪。
看到尉赤把枪递上来之后，萧野愣了一下。
他没想过尉赤会给他枪。
其实今天过来，他已经做好了受伤的准备。
“有危险的时候你可以开枪。”尉赤只说了这一句，过后就沉默了。
………
凌晨两点，萧野带着夏悠来到了港口。
他们两个人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出现。
于是，就只能在这里等着。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过来。
“好久不见。”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萧野转头看了过去。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
他算得上是Hades的心腹。
看来，Hades应该还是很在意夏悠的，不然也不会派Simon过来。
“是啊，好久不见，Simon。”萧野勾唇和他打招呼。
来的人是Simon，萧野内心还是有些希望的。
Simon身上没有监视器，而且……他是Hades比较信任的手下，对于一些事情，肯定知道得很清楚。
如果能把他扣留下来，这件事情一定能够找到突破口。
“人我交给你了。”萧野侧目看了一眼夏悠，然后对Simon说：“告诉Hades，希望他说到做到，不要再来拿我父母威胁我。”
Simon笑了笑，“其实，你真的是很有天赋的人才，如果能加入我们……”
“没有如果。”萧野打断了他的话，“人我带来了，我不能呆太久，会引起怀疑，先走了。”
Simon点了点头，看向夏悠：“夏小姐，我们走吧。”
夏悠轻轻地“嗯”了一声，跟着Simon朝着停船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两个人刚转身没多久，萧野从兜里掏出了枪，瞄准Simon的后肩开了一枪。
这一枪马上惊动了船上的人，不过，尉赤这边安排的人很快也赶到了。
Simon这次只带了五六个人过来，虽然个个都是经过变态训练出来的，但是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制服了，只留下了Simon这个活口。
尉赤看着几个兄弟把Simon带走，之后走到了萧野面前。
客观说，刚才萧野帮了不小的忙。
他的枪法……实在是太过准确。
尉赤之前没见过他开枪的样子，看到之后，还有些惊讶。
他的枪法精准度，堪比部队的神枪手了。
尉赤在萧野面前停下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三个字：“辛苦了。”
“应该的。”萧野将枪还给尉赤，抬起手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尉赤沉默片刻，对萧野说：“如果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我会申请给你记功。”
萧野没有说话。
是功还是过，他都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好好活下去，和她在一起。
**
程娆一整夜都没有睡，因为担心萧野，她根本就睡不着。
程娆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直在病房里呆到了天蒙蒙亮。
五点钟，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程娆如梦初醒，蓦地回头看过去。
看到萧野出现之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萧野早就猜到了程娆大概一夜都不会睡觉，他走到床边坐下来，将她搂到怀里，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我回来了，没事，你先睡一会儿。”
程娆点了点头，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是真的困，看到他回来之后，终于可以安心睡下了。
程娆刚挨着枕头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萧野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目光柔和。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才去另外一张病床上躺下来。
一整夜没睡，他也困了。
**
尉赤将Simon带回了军区，亲自审讯。
Simon中了枪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用铁链捆在了架子上。
他睁开眼睛看过去，对面，尉赤手里正拿着他的手机摆弄。
Simon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尉赤拿着手机走到了他面前。
“给你上级打电话，告诉他你很好。”他阴沉着一张脸对Simon发号施令。
这种时候，一定要让他们先保持联系，不然，那边肯定会有所怀疑。
Simon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
这种情况，和尉赤想象中的差不多。
部队里逼供的方式很多，有时候并不是出于本意，但是像Simon这种忠诚度很高的人，不用这种方法，是没办法让他说出实情的。
“不说是吗？”尉赤冷笑了一声，转身走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等他什么时候愿意说话了，再来找我。”
“明白了，尉指导。”
尉赤觉得，Simon身上一定有很多可以挖掘出来的秘密。
虽然M国情报局那边派来的人已经给出了交易的准确情报，但是，关于卧底的事情，却没有任何头绪。
除却这件事情之外，尉赤最关心的就是上层的卧底究竟是谁。
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类似的悲剧一定还会再发生。
出来之后，尉赤再次看到了路鸣的办公室内，路鸣看到尉赤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忙对他说：“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再这么下去弄垮了身子可不行，别忘了，后面的任务还需要你。”
“嗯，我明白。”尉赤微微颔首，对他说：“我已经让他们去审了，等他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再去问。”
“嗯，你先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有什么事儿我会通知你！”路鸣拍了拍尉赤肩膀，“辛苦你了。”
尉赤摇了摇头，“应该的。”
**
尉赤回到宿舍睡了一觉，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钟。
五点半左右，尉赤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醒过来，揉了揉眼睛，下地去开门。
打开门之后，就听对方说：“尉指导，Simon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那边打了电话。他说他愿意配合我们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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