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毛球
这是一只体态庞大的巨型蜘蛛。
宽大的身躯两侧斜下，八根如同柱子般粗壮的肢体上遍布着坚硬的毛刺。
此刻，这只巨型蜘蛛只有前半截身子从漆黑的通道里探出来，剩下的半截身躯还在小心翼翼地慢慢从后面爬出，生怕用力过猛，造成通道的坍塌。
蜘蛛的顶部器官上，覆盖着一层浓黑密匝的绒毛，因为这个原因，内苏普将这只蜘蛛称为‘毛球’。
毛球本身是一种名为‘穴居领主’的巨大蜘蛛类蛮荒物种遗留下来的子嗣。
自打毛球诞生以来，就一直呆在这附近的地底。
直到数个月以前，黄皮地精们挖开了这条通道，才惊动了毛球。
对于黄皮地精这种弱小的生物，毛球却感到害怕。
他们不仅能使用一些工具轻易地开凿挖掘那些质地坚硬的矿石，更能熟练地运用火焰。
那些火焰散发出的光热，让一直呆在幽暗地底的毛球感到本能的惧怕。
好在这些弱小的生物只是简单地挖掘出一条通道，就再也没有深入开采的意思，也让毛球省去了搬家的功夫。
于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毛球都静静地呆在通道深处，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三个月前，感知到通道的另一端很长时间都没有传来动静，毛球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次爬出了通道。
然后，就碰上了被单独留守矿洞的内苏普。
内苏普当时看着这只庞大的怪物，直接吓傻了，等回过神的时候，差点没尿了裤子。
而毛球也同样害怕，生怕眼前的小东西引来一大帮同类，一个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于是，在当时的诡异气氛下，一只大蜘蛛跟一个矮小的黄皮地精，互相瞪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看见毛球身躯顶部的黑色绒毛里夹杂的一小块瑟铜矿石时，内苏普的眼神亮了。
顺理成章地，一个小小的黄皮地精和一只蛮荒生命子嗣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
每个白天，毛球都会呆在通道的深处地底，除了睡觉和捕食一些地底昆虫饱腹之外，绝大部分时间就是搜寻那些瑟铜矿石。
尽管这些矿石在地底储量丰富，不过大部分都夹杂在质地坚硬的地底板石中，毛球只好在不发出大动静的情况下，用触肢一点一点地从石块中将其给抠出来。
然后就静静地等待内苏普的呼唤，用这些‘石头’从内苏普手里换回美味的烤肉。
尽管内苏普每次带来的烤肉分量只够让毛球塞个牙缝，充其量只能当作饭后的甜点。
不过，这样的甜点可比那些昆虫正餐要好吃太多了。
毛球终于把全部的躯体从狭长的通道里爬了出来，轻轻地抖落顶部器官，将夹在绒毛里的‘小石头’抖落在了地上。
看着那块依旧有巴掌大小的瑟铜矿石，内苏普浑浊的眼神中终于翻起了一丝欢喜的神色。
接着，在毛球两排整齐的复眼注视下，内苏普解开了腰间的兜袋，将一大块被油树叶包裹但已经冷透了的烤肉放在了地面上。
毛球看着地面上的烤肉，兴奋地不住用几根肢体敲击着地面，整个矿区内都跟着摇晃起来，溅起阵阵纷飞的尘土。
内苏普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不要发出动静，万一被外面的其他矿工发觉就糟了！”
“赶紧吃！”
尽管听不懂内苏普在说些什么，但毛球还是很快安静了下来。
随后，张开巨大的口器，将整块烤肉连带着外面包裹着的油树叶以及一些夹杂的尘土通通吞了下去。
密集的口器不断来回摩擦着，道道粘稠的口液自半空中落下，逐渐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滩滩水塘。
甚至有些飞溅的口液落在了内苏普的身上，很快风干后，形成了坚固的硬块，让人很不舒服。
不过，内苏普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本来就不讲卫生。
毛球很快吃完了烤肉，随后再度用复眼看着内苏普，八根粗壮的肢体微微弯曲，整个身子都俯了下来，颇有种讨好的意味。
内苏普刚要伸手去摸一摸毛球顶部的密集黑色绒毛，想了想，又把手给缩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明天差不多还是这个时候，等我叫你。”
似乎是听懂了内苏普的意思，毛球欢天喜地地转过身子，慢慢地再度爬回了漆黑狭长的通道内。
直到看不见毛球的身影，内苏普一个箭步冲到瑟铜矿石前，双手捧起矿石，仔细地来回摩挲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确认矿洞内再没有其他动静，内苏普才小心翼翼地将瑟铜放入兜袋，转身离开矿洞底层。
只不过，内苏普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刚拐过一个转角，就迎面碰上了三名迷路的青皮地精。
为首的青皮地精看见神情发愣的内苏普，先是眼神一亮，随后满脸愠怒地骂骂咧咧冲了过去，直接一脚将内苏普踹倒在地。
内苏普腰间的兜袋松开，那块巴掌大小的瑟铜矿石一下子滚了出来。
另一名青皮地精立马冲上前去，满脸贪婪地将瑟铜矿石抓在掌心里。
“那是我的”
内苏普还没说完，就被为首的青皮地精重重一脚踩在了胸膛上，顿时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
一缕幽蓝色的血液自内苏普的嘴角流出。
为首的那名青皮地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内苏普，用一种万分轻蔑的口气说：“卑贱的东西！这样的宝贵矿石怎么可能属于你？”
第三名青皮地精很不耐烦地在一边说：“快点回去吧，这样的珍贵矿石，只要献给达拉尔大人，我们肯定能够收到丰盛的食物奖励。”
为首的青皮地精这才挪开踩在内苏普胸口上的脚掌，随后俯下身子，一把揪住内苏普的皮袄领子，双眼恶狠狠地直视着内苏普。
“卑贱的矿工，你记住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瑟铜矿石，一定要第一时间到灰堡里通知我——弗克大爷。”
“否则，你的下场会很难看！”
一时间，内苏普内心中悲愤交加。
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一股莫名勇气，让内苏普奋力地推开了眼前的青皮地精，然后怪叫着扑向了另一名拿着瑟铜的青皮地精。
但很快就让后者再度一脚踹翻倒地。
为首的青皮地精似乎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万分恼怒地从腰间拔出佩剑，高举在头顶，怒吼道：“去死吧！卑贱的东西！”
摇曳的昏暗火光，将其狰狞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
内苏普倒在地面上，绝望地瞪大了眼睛。
忽然间。
“吼！”
一声愤怒地尖啸自矿洞底部传来，毛球庞大的身躯从漆黑狭长的通道里钻了出来。
“轰隆隆！”
在毛球爬出来的那一刻，身后的通道完全坍塌，带动着整个矿洞地面都开始震动摇晃起来。
不少矿洞外的黄皮地精矿工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纷纷惊慌失措，尖叫着从各自的帐篷内逃离。
矿洞内，三名青皮地精愣愣地看着毛球庞大的身躯，冷汗自额头渗出。
“这、这是”
“怪物啊！”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三名青皮地精登时屁滚尿流，转身便逃。
毛球用一根粗壮的触肢狠狠地掀起一旁的运矿车，高高地自内苏普的头顶飞过，直接将落在最后那名为首的青皮地精砸成了肉饼。
另外两名青皮地精登时亡魂大冒，恨不得多生出几条腿来，头也不回地奋力逃窜。
但毛球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下一刻，八足并进，飞快地追了上去。
庞大的蜘蛛身躯在矿洞内横冲直撞，数根支撑矿洞顶部的支柱被愤怒的毛球撞倒。
一时间，矿洞内部摇晃地更加剧烈，大有坍塌的趋势。
毛球很快就追上了第二个青皮地精，一根锋利的前肢在半空中挥舞着，呼啸着切割而下，直接将那名青皮地精拦腰斩成两段。
最后一名青皮地精瞧见这一幕，登时肝胆俱裂，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被活活吓死。
“轰隆！”
“轰隆！”
矿洞内摇晃得更加厉害了，无数石屑自洞顶纷纷剥离落下。
倒在原地的内苏普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一块巨大的落石迎面而来。
“不！”
内苏普刚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就被落下的巨大石块压入了地面，一汪幽蓝色的血液自石块下面不断地渗透而出。
前方的毛球听见身后内苏普的惨叫，慌忙地想要回身，却发现由于体型庞大，整个身躯都卡在了矿道中间。
毛球奋力地扭动身体，撞塌了好几处缺口后，才得以转身。
随后，就看见内苏普所待的地方已经完全被落石掩埋。
惊慌失措下，毛球快速地爬到那堆落石前，用两根有力的前肢不断地挑飞一块块石头。
矿洞的坍塌表现愈发明显，无数巨大的飞石自洞顶落下，其中不少直接砸在了毛球的背脊上，将毛球鼓胀的躯体生生砸瘪了几处。
毛球凄惨地悲鸣一声，墨绿色的体液自口器中不断流淌而出。
但毛球的触肢仍在不断地拨飞那些地面上的乱石，肢体表面的坚细硬毛早就被磨掉了，两根最结实的前肢上，也布满了崩开的口子，不断有组织液从伤口中流出。
矿洞的坍塌还在继续，不论毛球怎么拨开石块，都会有新的碎石落下，重新覆盖原地。
一股强烈的悲痛与焦虑情绪不断从毛球心中升腾而起。
蓦地，毛球只觉得脑子里开始升温，一种灼热感充斥着意识，让自己昏沉欲睡。
强撑着最后的精力，毛球的前肢还在不断扫飞眼前地面上的石块。
最终，在其中一根触肢崩碎成两截后，毛球终于看见了地面深坑下已经被完全压扁的内苏普的尸体。
生命力不断自毛球体内流逝，带着最后一丝意识，毛球抬起另一根伤痕累累的前肢，小心翼翼地将内苏普的残缺尸体挑起，然后护在腹下。
“撕拉”一声，一道表面流动着朦胧光晕的晶莹蛛丝从毛球的口器中吐出，逐渐包裹着毛球的躯体，缓缓形成一个巨大的蛛茧。
“轰！”
在蛛茧最终成型的那一刻，整座矿洞终于完全坍塌，纷落的巨大石块将矿洞内的一切掩埋，扬起一阵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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