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长谈
深夜，城市的街道虽是灯火通明，但已经退去白日的浮躁，一切都归于平静。偶有车辆晃过，在安静的空气里留下了一串混浊刺鼻的尾气。
赵乾明刚从楼上下来，就撞见了捂着肚子的值班警员。
他关切的问：“怎么了？”
“肚子不舒服，”他不好意思的笑着，指了一下接待室，“赵警官，你去帮我看一下，酒吧带回来的、、一个小姑娘。。。。。。”
话还未说完，就抱着肚子朝厕所方向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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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
“沫沫，”张沫沫端坐着，飘忽的目光从树影婆娑的窗外飘到了低头着写字的赵乾明身上。
微皱的剑眉，扑闪的睫毛，轮廓清晰的鼻子，嘴角微微上翘的恰到好处的微厚嘴唇。她突然有些好奇他的眼睛应该是什么样的，进来的时候匆忙看了一眼公告栏的照片，但是没有看真切。
赵乾明停了一下，仍然低着头，“全名，”
“赵警官，我妈妈说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应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老师也说过未成年人禁止出入酒吧等娱乐场所，”赵乾明抬起头，看着放肆打量着自己的张沫沫。
一头微卷的长发，稚气未脱的精致小脸，圆圆的充满好奇的大眼睛，含笑的菱角嘴。
脸上画着夸张违和的烟熏妆，看起来就像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孩。
“这样才对嘛，”张沫沫得意一笑，盯着赵乾明的眼睛。标准的杏眼，目光柔和。
赵乾明：“姓名，”
“张沫沫，泡芙沫的沫。”
赵乾明写下名字后，从包里拿出印有花纹纸巾，递给张沫沫，淡淡的说：“擦一下，牙齿上有口红。”
“赵警官，我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吗？”张沫沫不紧不慢，面带微笑的说：“我妈妈说，直接叫对方的名字，两个人就是朋友了。”她并没有伸手接而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接下你的纸，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妈妈说只有朋友才会彼此关心。”
赵乾明假意要收回，张沫沫立即抓住，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又立刻缩了回来。
“身份证拿过来。”
“没有。”张沫沫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真的没有，放、放在家里了。”
“拿过来。”
“我今年18岁了！不是小孩！”
“身份证！”
张沫沫低下头，沉默好一会儿，假意揉了揉眼睛，抽抽搭搭的说：“能不能不要凶我，今天，我，我过生日。”
赵乾明语气缓和了些，“额、身份证给我，还有爸妈联系方式，我叫他们过来接你。”
“唉～”张沫沫头压得更低了，“他们不在这里，”说着她缓缓的趴在桌子上，偏着脑袋，“我也不属于这里。”
“联系方式给我，我叫他们过来。”
“他们不会来的，不用麻烦了，如果要把我关起来，那就关起来吧，反正我这样的人就像幽魂一样，在哪里都无所谓，没人会在意的。”张沫沫捂着脸，低声嘟囔，“但是，真没想到，我这个生日过得这么有意义呢，第一次有你在，虽然过程不愉快，但是我还是很高兴，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觉得过生日是一件特别的事情。今天是我最最幸运的一天了。虽然吧、你也没祝我生日快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但是、以后我会懂的吧。”
赵乾明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也许是因为现在是深夜的缘故。书上说，夜里人会变得感性。
他迟疑了一下，舌头有些不利索，“生日快乐。”
“谢谢，”张沫沫揉了一下鼻子，“可是我爸妈真的不在这里，我是到这里玩的，住在一个酒店里。身份证也落在酒店了。”
张沫沫暗暗的想，一定不能告诉赵乾明，自己就是为了躲开他们才把身份证留在酒店里的。
其他孩子都已经被父母带回去了，现在只剩下张沫沫。
“下次别去酒吧这么混乱的地方，这个年龄就该好好学习，懂吗？”
“你说的都对，这次是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恩，你爸爸妈妈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不要埋怨他们，他们永远是最爱你的人，知道吗？”
“恩，”张沫沫认真的点头，她的爸妈为了给她一个没有遗憾的童年，从小就陪着她，因此推掉了不少工作，她也为此感到些许的愧疚。
训完张沫沫，赵乾明收好记录本，“你回去吧，别再犯错了。”
张沫沫站起来的时候，故意猛地一用力，将高跟鞋的鞋跟崴掉，可怜兮兮的看着赵乾明，“我、我的鞋坏了。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光着脚，虽然外面有点凉冷，也不知道能不能拦住车，但是我想我自己能回去的，绝不让自己流落街头。”
赵乾明低头看了一下，鞋子已经分裂成两半，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圆形钟表，已经三点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麻烦，”张沫沫提起坏掉的高跟鞋在手里晃了晃，“我自己能回去，这太晚了，真的不用麻烦你。我也挺抱歉的，如果不是我，你肯定早就下班了吧？”
“走吧。”
“那、那，我、谢谢你！”
赵乾明打电话交代了告诉值班的同事，转身就带着张沫沫出门了。
“嘶～”
张沫沫一只脚刚放到地上就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嘶～”，地面很凉。
“扶着我的手，”赵乾明将手臂伸到她面前。
“谢谢，”张沫沫笑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肌肉可真结实。
行道树飞快的向后退去，张沫沫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嘴里一个劲的冒酸口水。
“麻烦你开慢点，我有一点晕车。”她靠着副驾驶座的窗户，有些虚弱。
“好，”赵乾明放慢了速度，看了一眼张沫沫，发现她脸色苍白，“你怎么样？”
“肚子疼～”张沫沫俯下身抱着肚子，“疼～”
“等一会，我送你去医院，”赵乾明正要调头。
“不要，我讨厌去医院，”张沫沫最讨厌的就是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和那可怕的沉寂，她艰难的伸出手，拉着他的衣袖，“我、我房间里有药，不想去医院，拜托你，送我回去。没事的、放心吧，我、疼～我有分寸的～哎呦～”
“好、好、你再坚持一下。”
吃过药后，躺在大床上的张沫沫脸色终于有所缓和，赵乾明紧张的心也放松了。
“既然你没事了，我先回去了。”
“我、我突然有点害怕，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拜托了，好人做到底嘛，好不好？”
“赶紧睡觉吧，”
“好，谢谢。”
张沫沫假意闭着眼睛，悄悄偷看着坐在一旁的赵乾明，慢慢的眼皮越来越沉，慢慢进入了梦乡。
赵乾明确定她睡着后，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离开了。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这就好像坐飞机时，围着跑道绕了许久的飞机终于腾飞，胃里突然变得空荡，心脏瞬间失去依托。
但是他并没有过多的思考，而是踏着夜色争分夺秒的往家赶，明天调休，他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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