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恨

　　段浩好奇心大甚，只见那通向六楼的台阶处黑漆漆，阴森森，楼梯口处有一木碑，只是光线不及，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他右脚一蹬，跨了过去，身子往前一倾，手正好扶住木碑，这才看清那碑文写着：未练七巧踏云步者不可上楼。

　　看着这几个字，段浩心中更是好奇，抬头看台阶，不禁寒毛竖起，只见长长的楼梯中间，竟趴着一人，只是年头已久，烂了衣衫没了血肉，只剩下一具布满灰尘的骷髅，头朝下趴在同样满是灰尘的台阶上。

　　碑文上有提醒，未练七巧踏云步的人不能上去，看来死在楼梯上的，定是个不信邪的人，但他又是如何穿过下面五层机关来到此地的呢？段浩摇头不解，也想不出来。

　　既然未练七巧踏云步者不可上楼，那段浩便不在其内，他催动内力，按照七巧踏云步法快速冲上六楼。

　　回头看看，楼梯依然是楼梯，尸骨依然是尸骨，只是台阶与尸骨上灰尘依旧，并未留下一丝脚印，段浩心道：原来如此，只要在这台阶上留下脚印，估计机关就会触发，冷飞扬前辈好心提醒，在此留下木碑，以免后人误入酿成大祸，但偏偏有人不信，都说好奇害死猫，有时候好心的警示，更能激起内心的好奇。

　　他抬头观察六楼，因为是塔顶，格局要比下面五层小上一圈，地板上布满了一层厚重的尘土，在房间中央，放着一座高高的物品，用灰布盖着，并不知里面藏着何物。

　　段浩走到那堆东西前，用手去掀灰布，灰尘撒落，借着窗棂投进的月光，发现眼前其实并非灰布，而是一块红色绸缎布料，只是年代久远，积满了灰尘，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他用手一碰，那红布就断了下来，想来已经腐烂了。

　　没办法，他只能用手臂托住大段红绸，然后慢慢掀开。

　　段浩心中吃惊，这红绸之下，竟又是坐着两具骷髅，白骨森森，在这月光下更是让人不寒而栗，骷髅身上衣物已经腐烂，但依稀可辨一男一女，只见他们互相依偎，似是到死也不再分离。那男性骷髅盘腿坐着，膝盖上还放着一本蓝皮手册，段浩对着两人拜了三拜，拿起手册，其上写着《七巧踏云步（改）》。

　　翻看第一页，写道：纷繁江湖事，爱恨情仇间，只是到头来，转瞬已不见。纷纷扰扰五十年，孤苦一生为那般？问世间，问世间，红颜易老，情仇却难变。卿卿我我两三年，两情相悦难久欢？祭血阁，祭血阁，祭谁人血，你我终难全。底下小字署名：冷飞扬。

　　原来这具骷髅竟是燕子门祖师冷飞扬，看来他与身边的女人因爱生恨，因恨生爱，爱恨纠缠。只是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为何他们既然相爱，又不能在一起，最后要选择这样的方式长相厮守。

　　段浩不禁叹了口气，一段情一个人，足够改变一生，别人也胡乱猜测不得，他们自有他们的难处罢。

　　翻看第二页，冷飞扬写道：我自废筋脉后创出七巧踏云步，因为残废而创，缺点实多，发觉练此功法一旦调用劲力便与内力抵触，终不能成，是以恐不可留于后世燕子门人，如今困坐愁城，特修改第二版，愿千百年后，有缘之门人学得我留石室内之妙法，再来取此版七巧踏云步，以传后世，壮我燕子门。

　　再看第三页，便是修改后的七巧踏云步心法，段浩看了几页，确实改动较大，只是他不懂武功套路，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加之他已经练惯了第一版，反而觉得这修改过的要拗口难懂些。

　　他将手册收起，想着不如把他带给白光柳，也好随了冷飞扬他老人家的遗愿，正要将手册装进胸口，竟从夹页内掉出一张纸来。

　　段浩蹲身捡起，看后大喜，原来这张纸是祭血阁设计图，内中记录着每层机关详细结构，看来当初冷飞扬前辈研究七巧踏云步法，正是根据这张图纸来破解机关的。

　　从图中看来，祭血阁所设计的机关，下去容易上来难，因为机关控制开关都在房间的另外一边，且关闭机关后几分钟内机关便又会自动开启。段浩扯了块烂布，将手中寒光包裹起来，因为长剑过于耀眼，在夜间拿着实在太过招摇。

　　段浩按照图纸，关闭了各层机关，很快就下到了二楼，他走到窗户边，白光柳还蹲在塔角飞檐处，听屋内动静他转过头来轻声问道：“拿到了么？”

　　段浩将手中用布包着的寒光剑摇了摇。

　　白光柳扶段浩爬出窗外，低头看门口守卫，整齐森严。

　　现在宝剑已经到手，凭借自身轻功，白光柳哪还会去在乎守卫，他一托段浩胳膊，纵身一跳已经到了百米开外。

　　身后一阵喧哗，开始还能听到守卫吃惊的呼喊：“是江湖第一大盗……”云云，再一起一落，便是那些嘈杂声音也抛在了后头。

　　白光柳脚步飞快，燕子三抄水，每次只是脚尖在瓦片上一点即刻离地而起，在走廊顶上行了几分钟两人便跳出了院墙，他又提着段浩在民居屋顶疾走大半个小时，便到了初来的城外，两匹棕马依旧栓在一棵树杆上，优哉游哉的低头吃草。

　　两人骑上马，快马加鞭朝东而行。

　　“段兄弟，下一步，你准备上哪去？”白光柳突然问道。

　　从太虚山出来已经过了十余天，下一步段浩自然是要往太华山寻找假道士的师兄张守义，要不是被白光柳设计，恐怕早就到太华山了。

　　“四海为家，随便乱逛。”段浩也学乖了，江湖险恶，鬼知道对方那句话真哪句话假。

　　“不考虑考虑入我燕子门？”

　　“无门无派无牵挂，踏破江湖自逍遥！”

　　“好，自在好，但一入江湖深似海，有时难免身不由己。”

　　段浩听白光柳如此说话，感觉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突然感觉胸口一沉，眼睛一黑，从马上摔了下去。

　　昏昏沉沉的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昨夜潜入祭血阁犹如南柯一梦，醒转来感觉又似梦非梦，段浩摸了摸胸口，隐隐还有点疼痛，扒开衣服看看，见胸口乌青了一片，心中咒骂：特么的白光柳，总有一天，老子要你好看！

　　再看身边，布包放在了一旁，长剑寒光和《七巧踏云步（改）》已经不见，不用说，自然是被白光柳拿了去。段浩感觉一阵心寒，原来种种的种种，只是因为自己好利用而已。难道江湖便是如此？红颜知己，兄弟情深，到头来只是尔虞我诈，互相利用么？不是的，段浩坚信，这江湖并非如此，就如冷飞扬与她的红颜一般，他们相爱相恨，最终死守在塔中，其中感情难道能说不真挚，不激烈？

　　他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世人不曾离开的是江湖，越陷越深的是江湖，江湖就是这般，江湖就在那里。

　　他对自己的稚嫩而苦笑，踏入江湖十几天，被欺、被骗，总以为自己对这世界了解很深，却原来只是纸上谈兵。

　　罢了罢了，世人骗我他自骗，世人欺我他自欺，待有一朝回头日，乾坤谁个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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