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洪九
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在楼下大堂，聂于桑被小二拦住，那小二说：“客官原来是出去了，方才我去楼上给客官送饭，见门开着，屋里又没人，可吓了一跳。”
“门开着？”封萩叫出了声，不等小二回答，急忙朝楼上冲去。
小二被吓到，愣愣地问：“客官还需要我送饭吗？”
“要，等会儿送上去。”聂于桑飞快说完，也追着封萩上楼去了。
才进门，便见封萩一脸幽怨地看过来，聂于桑正不明所以，就听她说：“还好我在衣服里缝了银票，不然咱俩以后就喝西北风去了。”
聂于桑才反应过来：“钱丢了？”
封萩点点头，还是一脸幽怨：“我包裹里的八两碎银子没了，你追出去也不知道关下门，敞着门不就是明晃晃告诉别人快来偷吗？”
“这……我一时情急，忘了。”聂于桑说完看她表情越发幽怨，急忙转了话题：“会是谁偷的？”
“肯定是店里住客呗。”封萩说得肯定。
“不是小二？”聂于桑好奇问，方才小二可是亲口说过他进来送饭的。
“要是他，他不会说自己来过这里，发现门开着，不然不就是不打自招了。”
“或许将计就计呢！”
“他要有这脑子，就不会只是个跑堂。”封萩无奈地摇摇头，眼珠子一转，瞄到了聂于桑一直背着的剑匣上，她咧嘴笑起来，用商量的口吻说：“聂少侠，你看你总背着这个剑匣，到哪儿都不取下，不如把钱藏在剑匣里，这样就不用担心出门之后钱被偷了。”
“不行。”聂于桑直接拒绝，都不给她商量的机会。
“真不行？”封萩又问了遍。
“真不行。”
封萩气得直咬牙，过去在他肩上锤了一下，说：“臭石头。”
聂于桑看着她，封萩不甘示弱，仰脸看回去，俩人互瞪了半响，最后聂于桑败下阵来，也不跟她废话，转身出去回自己房间里了。
第二天早上聂于桑起来，去隔壁封萩房间找她，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他立刻以为又是像昨日那样进了坏人，刚要踹门闯进门，就听封萩在背后说：“你干什么呢？”
聂于桑回头见是她，立刻问：“你去哪儿了？”
“衙门。”封萩边说边开门进去。
聂于桑听得一愣，跟着她进去屋里，才接着问：“你去衙门做什么吗？”
“报官。”
“报官？”
“我银子被偷了，难道就要这样算了？”封萩嘻嘻笑了两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去衙门说自己银子被偷了，但是急着赶路，没法留下来找，但是又不想偷银子的贼人就这样逍遥快活，所以我就和衙门里的捕快说，那八两银子我不要了，只要他们帮我找到贼人，银子就是他们的。”
聂于桑听完，默默说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走？”
封萩没料到他这样说，气得推了他一把，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啊？”
聂于桑老实地摇了摇头，看封萩瞪他，才说：“财帛动人心，只要人没走，那八两银子肯定能找回来。”
“我回来时，那几个捕快已经来客栈搜查了。”封萩说完觉得痛快了不少，她包裹已经收拾好，在床头放着，她去拿过来，然后和聂于桑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吧？我们先去楼下吃饭，吃完饭就走。”
从靖江离开，下一座城就是临阳，但是一天时间还赶不到，晚上他们在野外一间土地庙里度过。
聂于桑去拾柴火了，封萩方才逮到一只兔子，收拾干净后正架在火上烤，兔肉外面一层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肉香味儿充斥在鼻尖，封萩馋得都快流口水了，捏了一撮胡椒撒到肉上，香气顿时更上一个层次。
兔子快烤好时，封萩终于听到开门声，她心想可算是回来了，边说话边转过身：“你去哪里拾柴火了？怎么回来这么……”话没说完，她已经看到，土地庙破门前站着的不是聂于桑，而是一个陌生人。
穿皂色劲装，背着一把刀，四十来岁的年纪，左眼却有一道剑伤，从眉毛划至颧骨，让他本来平凡的面貌多了几分凶恶。
封萩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笑着，问：“过路人？”
“不是。”那人摇了摇头。
“找我的？”封萩又问。
这回那人点了点头，封萩偷偷往外面看了一眼，没见着聂于桑，便堆满笑说：“我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怎么还会有人特意来找我，莫不是阁下找错人了？”
“没有找错，你爹是封慎行，我与他有一笔债要讨。”
“这您可说错了，我不认识什么封慎行，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你怕是找错人了。”封萩嘴上应付着，眼角余光瞥到烤兔子，立刻指着说：“我这兔子快烤好了，阁下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小丫头，嘴还挺厉害，找没找错人我自然知道。”那人冷笑起来，说：“当年你爹杀我女儿，如今他虽死了，但我曾立誓报仇，就算是死，也要他在阴曹地府不得安宁，叫他也尝一尝丧女之痛。”
封萩知道混不过去，索性收敛起笑容，面无表情道：“既然要杀我，那告诉我你的名字总可以吧？不然死都不知道杀了我的人是谁，那我也太冤了。”
那人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土地庙摇摇欲坠，屋顶上扑簌簌落下灰尘，封萩也没地方躲，看到她辛苦快烤好的兔子沾了灰，心里不由升起一把火，她喝道：“笑够了没有？”
“小丫头，记住了，我叫洪九。”
“牵机阁甲字榜第三名，歃血刀洪九。”封萩脱口而出，一边心想完了，牵机阁第三的杀手，跑来这里杀她，简直轻而易举，一边又念着聂于桑的名字，求他快点回来，这个真打不过。
洪九拔刀，一股杀气泄露出来，激得封萩头皮发麻。
她还想再说几句拖延时间，忙喊道：“等等，我没有兵器，你这样胜之不武。”
洪九一语未发，挥手便是一刀，冲着封萩面门而来，封萩撤身躲开，不敢和他正面打，就近躲到了庙里一根柱子后面，边说：“你让我找个兵器，你这样我没法打。”
回应她的又是一刀，需一人抱的柱子从中间被斩成两半，失了柱子的支撑，土地庙的屋顶瞬间往下塌，碎瓦片下雨似的往下掉。
封萩跃身跳到窗户下面，尚未来得及站起来，背后破空之声再次袭来，她手掌撑地翻身一滚，顺着破庙门逃出去了。
洪九追到院中，封萩见无处可躲，抓了把碎石子，全朝他脸上射去，却见洪九随手几刀，便将石子全部挡开，月光下他举刀一挥，刀气森寒，封萩只觉得冷，犹如寒冬腊月掉进了冰窟窿里，血液都给冻住了。
她拼力飞身跃起，落在院墙上，洪九的刀紧随而来，封萩下腰避开，从墙上跳下，背后风声呼啸而至，转眼已在耳边响起，她旋身飞起，避过刀锋，落到洪九身后，但脚才沾地，洪九的刀已经再次追来。
封萩避无可避，只得两手合掌，夹住刀身，可刀气却未能阻挡，不防被划破了手臂，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
正这时，一声清亮剑吟响起，洪九收刀回身，甩手挥向半空，歃血刀与却云剑相撞，在夜色中溅出一点火花。
“谁？”洪九问。
聂于桑剑指着他，淡然回道：“聂于桑。”
“却云剑主，正好，今日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你的却云剑锋利，还是我的歃血刀更厉害。”洪九语罢，挥刀冲向聂于桑。
聂于桑抬剑格挡，借他刀势往后滑出三尺，右脚往下一蹬，身体高高弹起，当头砍下。
洪九架刀一抬，矮身连挥数刀，皆冲着聂于桑双腿，他步步紧逼，聂于桑步步后退，待退到墙根处，聂于桑压剑一挑，借着腰身旋转的力道，将剑抡出一个圆，硬将洪九逼退数步。
“小子好功夫。”洪九赞了一句，拖刀再来。
刀刃半陷进土中，随着他的移动，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刀印。
聂于桑率先出手，却云刺向洪九胸膛，剑尚未至已被他挥刀打开，歃血刀刀势极重，聂于桑只觉手臂一震，险些握不住剑，他不由抓紧了剑柄，手腕一转，却云飞快一扫，从洪九胸膛前划过，割破皮肉，留下一道浅痕，只溢出一缕鲜血。
这点伤对洪九来说不痛不痒，他连看都没看，两手握刀自下斜削，刀刃贴着聂于桑手臂呼啸而过，没伤到他，却割下了他一缕头发。
聂于桑闪身后撤，身体往后一仰，避开刀锋，随即右脚在地上连点两下，起身扑杀上去。
夜色朦胧，有寒气蔓延，不同于歃血刀的阴寒，而是一种十分平缓的，仿佛只是下了场细雪，待到雪融了寒气便会散去，但下雪时却足够冰封天地。
洪九和聂于桑一起停了手，他俩也察觉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像是剑气。
封萩瞪大了眼睛。
院门忽然被人打开，浓浓夜色中，有一个持剑的身影缓步走来，他停在院中，抬眼看向众人，月光洒下，将他的面貌照得一清二楚。
“李问寒。”洪九叫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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