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景山所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熙颜。
其实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她也只是溜出了景山出来玩而已。
虽然周围群山都如同景山，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但是在她眼中，就是第一次见到的风景一样新鲜。
她脚步轻快的走在山涧水溪之间，享受着带着奇异花香的微风，分外惬意。
可是有一个问题摆在她眼前，她要去哪儿找南笙呢？
想到这儿，熙颜的脚步放慢了许多，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一段干枯的树干上，使劲踢了一脚地上的干枝。
“好不容易跑出来了！又不知道师傅在哪，早知道先问问崇明就好了！”
熙颜小声嘀咕着，又把脚边的树枝踢了一脚。
“哎哟！！”
一声痛呼传来，吓得熙颜跳了起来。
那声痛呼正是她坐着的干枯的树干发出来的。
熙颜猫着腰，从地上捡起来一根长棍，在干枯的树枝上敲了一下，“……喂！刚才是不是你叫的？”
“哎……哎哟……！放……放肆！”那个声音结结巴巴的说着，眼前这个皱皱巴巴的干枯树干抖了抖身上的落叶，站直了身子，“你……你是何方……小辈……竟……竟敢对我……无……无理！吾……吾辈可是……山神！”
熙颜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个子不高，有点驼背的样子，两根细长的尖角足有一尺长，尖角上面还落着苔藓和几朵小小的菌菇。
只见他手中举着一个比他高出半截的拐杖，对着熙颜指指点点，“你……你……是何人……刚……刚才……为何……踢……踢我？”
熙颜又将他仔细打量，用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啊呀！原来刚才那个枯树是你啊！你是山神？”
山神下巴上一截卷曲的山羊胡有些微微颤抖，“哼……哼……哪里来……来的小辈……如……如此放肆……！”
熙颜笑着拜了拜，“山神爷爷有礼了！我是景山来的，南笙的徒弟。”
“景……景山……？南笙……？没……没听说过！”山神捻了捻胡须，“哼……哼……无……无名之辈……难……难怪如此……放……放肆……！”
熙颜顿时脸蛋通红。
无名之辈……
熙颜被这几个字刺激的心里难过，和师傅许久未见了，不知那人是否还记得她……
面对山神的鄙夷，熙颜咬紧了嘴唇，“刚才踢到了您，对不起。”
山神捏着胡须看了看熙颜，“哼……无……无妨！对了，你……你刚才……说……你从景山……来？这……这个地方……我知道。”
熙颜眨巴着眼睛看着山神，“您知道景山啊？”
“可……可是……景山灵气虽然繁盛……没……没听说过那里……还有人在修炼啊？”
山神围着熙颜转了一圈来回打量着她，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她颈间吊着的重生锲上，“……啧……啧……小丫头……的师傅看来……有……有几分本事……这……法器……难……难得！”
熙颜摸摸颈间挂着的重生锲，“您说这个啊，这不是我师傅给的，这是杻阳山云离君……”
山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吓得熙颜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南山杻阳君啊……你……你说你师傅……叫什么？”
“……南笙。”
“嗯……”山神眉头紧锁，一副愁苦的表情，“还……还是不知道……这……能请动杻阳君来……来做法器，竟……竟然还有……吾辈……没……没听过的人？”
熙颜赶紧把重生锲塞到衣襟里藏好，心里嘀嘀咕咕把自己埋怨了千万遍，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云离君的名字了呢，这山神还认识，若是云离君知道了自己偷跑出来的事，岂不是又要来将自己抓到扛回去？
……云离君肯定会知道的！熙颜这么想着，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山神爷爷，你就别纠结这种事情了！刚才对您不敬熙颜心里真是很过意不去，不然我去您的庙宇里给您上上香火？”
山神瞥了一眼熙颜，熙颜赶紧笑的春光明媚。
“哼……小丫头……还……还是挺懂……礼数！我……我的府邸……在前……前面不远……跟……跟我走吧。”
熙颜欢快的跟上去，“山神爷爷，您跟杻阳君很熟么？”
“杻……杻阳君云离啊，从前……倒……倒是很熟啊，自……自从他……去了杻阳山，就少……少有他的消息了，毕竟……是……是封地，出出进进……也……也不甚方便……”
“哦……！”熙颜如释重负的笑了笑，看来真是无需担心了呢！
一路上，这个山神一边结结巴巴的跟熙颜絮叨，一边指着周围的群山，“这……这一大片都……都是吾辈……的山脉，虽……虽不能和杻阳君……相较，但……但也是……有……有点分量的……！”
熙颜乖巧的跟在山神身后，“山神爷爷，这附近还有其他的仙人么？”
“有……是有，不过……吾辈……都……都没有听过……的，其他……人，就……更……更没有听过了！”
“唔，好吧！”熙颜摸了摸腰上的剑穗。
师傅，看来找到你还需要时间啊，哎，真是对不起崇明哥哥了！等我回去再给你们解释吧！
山神的府邸在接近四重山的地方，三面环山，绿水相绕，是难得的福地，不远处还有一个热闹的大镇。
熙颜在山神的府邸像模像样的上了香火，“山神爷爷，我是初次下山游历的，之前不太懂礼数，还请您一定一定要见谅啊。”
“你……你这小辈……吾辈，看着……还……还挺喜欢的，之……之前，就算了！”
山神捻着胡须，笑意盈盈的看着熙颜，“不，不过今后……可要……多……多懂礼数，别……别的仙人……可不像……吾辈，这么好讲话！”
“多谢山神爷爷！”
山神盯着熙颜的脸看了一会，“小……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熙颜。”
“熙颜……啊，你……你脸上的面具，可……可是大荒云莲？”
熙颜手指轻轻的按在面具上，“嗯……这是师傅给我的。”
山神的目光还是打量着她，熙颜低着头，“师傅给了我这个面具，我就不会吓到别人了。”
“……吾辈看你……小姑娘……长……长得很清秀啊……”山神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嘴，“……看来……你……的身世……不……不简单啊……”
山神说着凝神思索了很久，“你的师傅……也许是……吾……吾辈也不晓得的高人……”
熙颜歪着头看着山神，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
“山神爷爷，那我就不在此处叨扰您了，熙颜告辞了。”
熙颜盘算了时辰，现在赶到镇子上还能好好休息一晚。
山神捻着胡须，冲她点点头，尖角上的菌菇都跟着颤动了起来，“好……好，熙颜……小姑娘，后……后会有期！”
拜别了山神，熙颜一路向着那个热闹的大镇走去。
接近黄昏的时候，熙颜远远的就看见了镇前的大石，上面写着“槐江”二字。
越过高大的镇石，槐江镇连成一片的彩灯就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了。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那些四角飞檐之间悬挂的灯笼把镇上的街景照的通明，熙颜睁大眼睛，生怕错过每一个美景。
她拉着自己的小包，目光止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里要比之前她见过的小镇大上许多，街上也更加热闹，叫卖的小吃大多也是她没有见过的。
“哇！这个好香啊！”熙颜凑在一个小摊铺上，那蒸笼里，正端坐着一个个小巧的花糕，散发着蜜糖的香味。
“好像花朵一样呢！”熙颜捂着肚子，离开景山很久，还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呢。
“姑娘，这可不是花呢，这叫蜜饯糕，是糯米蒸的呢！您要不要尝尝？”
“嗯嗯！”熙颜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绣花的小包，里面只有一点碎钱和几块她从景山带出来的小玉石。
熙颜咬咬嘴唇，再看看那蒸笼里好看的蜜饯糕……
“……我，我只有这点钱可以么？”熙颜从小包里倒出仅有的碎钱，递给老板娘，“够么？”
卖蜜饯糕的老板娘笑着从她手里捡出几个碎钱，“姑娘，这就足够了。”
熙颜喜滋滋的抱着蜜饯小笼，继续在街上逛着，如此亮如白昼的夜晚，是她未曾见过的。
正看的高兴，突然有个人就撞了她一下。
熙颜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撞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恍惚间才觉得腰上空了许多。
“呀！不好！我的钱！”熙颜手上的蜜饯糕也不要了，小蒸笼掉在地上。
可是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哪里还有偷钱人的影子？
熙颜站在原地跺脚叹气，蹲在地上看着蒸笼，里面的蜜饯糕也掉在了地上，第一次独自出门就弄的这么狼狈，回了景山一定不好交代了……
“姑娘，这是你的吧？”
熙颜蹲在地上，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漆墨绣蓝云的靴子，她仰着头找那声音的主人，正巧那人正弯下身看她。
整条街的灯火在那人的身后，那张脸在熙颜眼中被灯火映的明亮，清秀温柔的双眸，挂着浅笑的嘴角……
“姑娘？”那人蹲在熙颜身边，“姑娘？”
“啊？！”熙颜眨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还有那张已经距离很近的脸，慌忙站起身。
“姑娘，这小包是你的吧？”那人手里的捏着一个小包的牵线，在熙颜眼前晃了晃。
“……啊，是我的，谢谢……”
熙颜伸手接过，把小包重新系在腰上。
那人抱着胳膊看她，“姑娘是头一次自己出门吧？可要注意小心了，扒手很多。”
“扒手？”
“就是小偷，”那人对她一笑，恍惚间，熙颜有些失神，“这个你知道吧？”
熙颜摇摇头，“不知。”
那人失笑的看着她，“哈哈，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出门啊？”
“……”熙颜撇撇嘴，面前这人说的这些，还真是没有听青栾他们讲过。
“现在姑娘知道了，以后多加小心吧。”
熙颜盯着那人腰上的佩剑看了一会，“喂！你叫什么啊？”
那人停下脚步，侧过头看着熙颜，“我叫玖叙。”
“你也是一个出来游历的么？”熙颜跟上他的脚步，“不如一起吧？”
“哈哈，姑娘，你该不会是怕小偷再来偷你的钱袋吧？”
熙颜红着脸说，“……算，算是吧！我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游历，难免有很多不懂的，跟你在一起正好学一点。”
玖叙凑近了盯着熙颜的面具，熙颜察觉到他的目光，赶紧把头转了过去。
“可是姑娘，我可是外出抓妖怪的，你能行么？”
“你可不要小看我！”熙颜转过脸直视着玖叙的眼睛，“我师傅可厉害着呢！”
“哦？”玖叙笑着看着熙颜，“你师傅何人，你又是何人？”
“我……”熙颜想起来山神说的话，临时改口道，“我师傅是比杻阳君还厉害的人呢！我叫熙颜。”
“唔，杻阳君啊，那你还真是师出名门呢。”玖叙抱着双臂，“那好吧，我勉强带上你吧。”
玖叙的目光闪了闪，转身就向前走了，熙颜便喜滋滋的跟在他身后。
“熙颜，你大概不是出来抓妖怪的吧？”玖叙走在她半步开外的地方，有意无意的问起了问题。
“啊，我是出来找人的。”熙颜手里握着刚买上的吃食。
“找人？”
“我是出来找我师傅的，他出门多年了，都不见回来。”
玖叙笑笑看着她，“我也很久没见过我师傅了。”
“他也出门很久了么？”
“不是，”玖叙停步在石桥上，抬眼望着天上的明月，“她去世多年了，所以我才一直在外游历伏妖。”
熙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一定很想你的师傅吧？”
玖叙回过头看着身边的人，“有时候吧。”
熙颜嚼着嘴里的吃食，“我就很想我师傅，因为小时候他把我从山里捡出来，就一直待我很好，所以我才从景山溜出来……”
“你从景山来的？我游历多年，第一次听说景山还有人在修炼。”
“是嘛……”熙颜擦了擦嘴，咽下嘴里的东西，“很多人都这么说，所以啦，我师傅厉害的不得了！”
槐江镇中潺潺的槐江水，倒映着朦胧的灯火，也倒影着桥上的二人，一切都仿佛美如镜中月，宛如水中花。
熙颜不知道的是，在她溜出来的这段时间，景山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止是景山，就连凌云殿，都在发生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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