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灵婴面无表情的看着绯云知，只是摇了摇头。
“未曾耳闻。”
绯云知也没有细细去想灵婴的话，她点了点头，“或许是姐姐你所在的白氏之国远在西海之外，大约还没有耳闻吧？”
她还真是信了……
灵婴依旧是冷冷的看着绯云知，眼前这女孩要比她想象中的天真许多。
或许是心里还存有壁垒，灵婴不愿意将自己的名字切切实实的告诉绯云知，于是就给自己编排了一个新身份，白氏乘黄一族的白乘。
远在西海之外的暗流里，异兽龙鱼众多，走到了这处再向北望，就有这么一个肤白长发的白民国，而白氏乘黄一族，就生活在此处。
灵婴生于玉川河谷，自然不是乘黄。
不过绯云知倒是对此深信不疑，大约是因为乘黄一族的跟狐族有些沾亲带故的原因，都是比较好看的模样。
说的简单点，灵婴并没有想和绯云知长久相处。
此时不相知，别时好相离。
而天真的绯云知却丝毫没有察觉，她正热火朝天的给灵婴讲着自己的听闻。
“我爷爷给我说，那个山海之神，可是曾经的山海之母遗留下的神脉呢，厉害得不得了呢！”绯云知抱着双手，眼神里都是崇拜的模样，“可惜呀，我出生的太晚了，不然就可以一睹她的神姿了！”
“据说她行走之处，万物生机盎然，就连千年冰封的玉川河谷，都为了她融雪消冰呢！”
绯云知托着腮，继续说道，“我最喜欢她的呀，就是她自由自在，可是后来，听说她爱上了一个人，然后魂消骨散了……”
她说到这里，低下头叹了口气，灵婴看着绯云知眼中不经意流露的难过，像是发自内心的为这个“山海之神”痛惜。
“你很难过？”灵婴过了半晌开口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她当时可是把一本很重要书册给散了，这才招致杀身之祸的。”
“或许她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值得……”
“才不是！”绯云知迅速打断了灵婴的话，“阿乘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说呢，看姐姐的年纪，那时候也未必在场才是啊，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哦？你不是也不在场么？”灵婴挑着眉看着她，绯云知的脸顿时涨的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那……那不一样！”绯云知咬着嘴唇，“我爷爷说，她在山海游历的时候从来没有伤害过谁，对了！你知道暮云馆么？他们的初代家主就是那个山海之神的徒弟，是个凡人呢，据说还是亲传的法术。”
“而且，而且！她……我爷爷说，她不过是掉了一些书页，当时还是能有解决办法的，只是，只是府君们好像很着急要作出选择……”
“我，我当然很难过了，掉了书页再捡起来不是就好了么，干嘛要杀了她呢……”
灵婴别过头去不再看绯云知，她的目光飘向远处，“你爷爷是何人？”
“我爷爷，是大荒山神……”
灵婴闭着双眼想了一会，多年之前她好像在槐江镇附近跟这个大荒山神有过一面之缘，仔细回想那山神的样貌，在九重九祭仙台的确没有见过那么一个人。
“那当时，你爷爷在场么？”
“不在……爷爷说那日恰逢人间祭祀之时，他可忙着呢……他，他也是后来听说的……”
绯云知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了。
沉闷了好一会，绯云知才又一次开了口，“阿乘姐姐，连你都觉得，杀了她是唯一的解决方式么？”
“……我不知道。”灵婴低垂了眸子，此时她又能说什么呢？
山神的版本明显不是府君们传言所说的那样，从绯云知的嘴里灵婴听得出，自己是被同情的一方，而不是众矢之的，这让她心中稍有缓和。
“虽然我没有见过她，”绯云知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心中觉得，她必定是心怀山海的人，肯定不会做出坏事的！”
“你这么肯定？”灵婴看着眼前的女孩，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辉光，就好像星罗涧飞溅的泉水挂在她的发梢。
“是呀，可惜我爷爷没有见过她，也没给我描述她的长相，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个美丽又温柔的人，就和阿乘姐姐一样！”
绯云知偏着头看着灵婴，“阿乘姐姐，你好像，没有那么不高兴了呢！”
“是么。”
眼前的绯云知不足以让灵婴卸下防备，但是女孩温柔的言语，已经让这个冰冷的人话语多了起来，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完全走出符禺山的时候，已经几天过去了，一路上，灵婴耳边都是绯云知对葱聋的各种指使。
“葱白白！你快变成大羊让我坐一会！脚都要扭到了！”
“葱白白！你快给我和阿乘姐姐找点吃的来嘛！正午了肚子都饿扁了！”
“葱呆子……！”
灵婴被她吵得心烦意乱，脚上的步伐也开始变快，跨过几座大石，还是能听见绯云知的声音从远处轻飘飘的传来。
“葱——白——白！阿乘姐姐走的好快啊！你你——你也快一点！”
灵婴站在高处举目四望，顺着小华山绵延的山势看过去，远处的太华山笼罩在一片蓝黑色的浓云之中。
曾经在太华山的时候，灵婴从来没有见过青天白日的时候还会有这样的阴云，虽然太华山山势陡峭可怖，且异兽众多，但是此情此景真是奇怪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这种奇怪景象，灵婴心中的第一个猜测就是众生行时录的残页。
灵婴低头沉思了一会，若是真的是众生行时录的残页，她势必要将之销毁的。
可是要如何销毁，灵婴心里还没有主意。
她正想着，身后的葱聋已经带着绯云知追了上来。
侧坐在葱聋背上的绯云知看到了灵婴，迅速从上面跳下来，“阿乘姐姐，你走太快啦！”
见灵婴不回话，绯云知踮着脚站在了她的身边，“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绯云知嘴上这么问着，目光顺着灵婴的视线看过去，广阔的群山尽收眼底，绿意盎然，巨石长河，唯有远处阴沉的太华山，格外扎眼。
“那边就是太华山了，阿乘姐姐我们从小华山绕出去吧。”
灵婴一步跃下高处的石崖，“云知，我们在此处分别吧。”
绯云知低头看着灵婴，“莫非阿乘姐姐执意要去太华山？”
“嗯，”灵婴说着，就背过身，“你就不必再跟着了。”
“既然如此，那么阿乘姐姐，你带上我去长长见识吧！”绯云知也跟着跃下，拍了拍衣襟，“我虽然没有太多本事，但是绝对不会给姐姐你拖后腿的！”
葱聋这时又幻化回了人形，皱着眉的少年听到少女意气昂扬的话，便牢牢的拽着绯云知的胳膊，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松手的意思。
“葱白白！我这可是要跟着姐姐去拯救太华山，你可不要给我拖后腿啊！”
“……”
“姐姐，你就带我去见识一下嘛，我保证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若是拖了后腿，我便自行回我爷爷那里闭门思过！”
“……随你吧。”
灵婴说着，举步沿着山道就走了下去，绯云知还被葱聋拽在原地。
“哎呀……！葱白白，若是有危险我就立刻跟着你走好不好？我都出来这么久了，还没什么见识呢！作为山神的孙女，我就那么差劲么！”
绯云知对着葱聋嘟着嘴，小孩子一样的撒娇起来。
葱聋抿着唇，只好在绯云知的掌心比划了一下，绯云知连忙点头，“嗯嗯，葱白白，你说的对，我一定听你的！”
只等葱聋的手稍微松了松，绯云知就奔了出去，“阿乘姐姐！等等我呀！”
太华山的异象被灵婴发现，也同样吸引着其他的人，比如云离，比如崇圣君，比如句芒。
不管哪一个人，都不是灵婴想要遇到的。
在去往太华山的路上，灵婴一直都小心翼翼，越是靠近太华山的方向，树木就越来越稀疏，脚下的路也渐渐从湿润的泥土变成了坚硬的石碓，经过那些被遗弃的村庄时，也能看到已经干裂的田地。
灵婴看着那浓云密布的高山，想起自己在太华山中曾经生活的日子，她的记忆从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好像是青栾将她安顿在太华山的时候她就已经那般大了一样。
她仔细回忆太华山的异兽，肥有可能就是在太华山引起混乱的罪魁祸首。
巨蛇肥，六足四翼，身形粗大，和浑夕山的双身肥遗是关系密切的旁支，都是大旱来临的征兆。
这么一想，周围村庄的干裂的田地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绯云知懒懒的趴在葱聋的背上，额头细细密密冒着汗，“阿乘姐姐，这路怎么越走越热啊！”
灵婴抬头看了看周围，若说在经过小华山的时候树木还算茂盛，那么这靠近太华山的边缘就开始草木难生了，干枯的草叶在风中发出碎裂的声音，早已失去水分的树枝在山边摇摇欲坠。
“快到太华山了。”
灵婴抬眼看了看盘绕在太华山上的阴云，浓重的遮挡住了阳光，本来应该阴冷的空气却是格外的闷热。
挂在葱聋背上的水壶已经空了，绯云知小脸通红，不住的用手给自己扇风，“这太华山太奇怪了！这么重的乌云，却不见一丝凉气，倒是热的人难受！”
眼看就要走到太华山的地界了，灵婴却停住了脚步。
“阿乘姐姐？你怎么停下不走了？”
绯云知从葱聋背上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在靠近太华山的山崖上，正站着两个人影。
她只顾着看着前方，没有发现灵婴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咦，居然有人也到这里来了。”
灵婴的表情冷淡，语气也变得冷冷的，“嗯，这时候倒是来得快。”
那山崖上站着的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是崇圣和云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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