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慧极必伤
“也就是在外公面前这样肆意罢了。”萧南槿说，“在外人面前，我会收敛的。”
“过刚易折。”韦老又劝了一句。
这位方才在傅后面前慷慨陈词，这是会收敛的样子？
韦道铿对荣安侯府那家人也没什么好看法。不过他姓韦，终究是外人，萧南槿却不一样，老太君是她的长辈，是她嫡亲的曾祖母。做太过，于萧南槿的名声不好。
“阿槿知错了。”萧南槿连忙认错，不过这脸色不咸不淡，看不出半点要改的意思就是了。
韦道铿多精明一个人，怎会不知道这姑娘在敷衍他。
罢了，荣安侯府和萧常青这一脉弄成今天这样，也不是他这个外孙女的错。
沉吟了片刻，韦老爷子又问，“对信亲王，你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都已经告到御前，总不能说这两人是小打小闹吧。
“君既无情我便休，信王是有大志气的，我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萧南槿回道。
这姑娘是心悦信王的。
韦老爷子饱读诗书，但人并不迂腐，他不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违背礼仪纲常的大事，只要发乎情、止乎礼即可。
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这世上的凡夫俗子们，有谁不曾年少轻狂过？
只是，他这孙女性情刚毅果敢，而君北澈心思深沉阴郁，又是天家亲王。
这两人，终究不是良配啊。
放下也好，邢安在心里默默说道。
韦道铿垂下眉眼，不再说君北澈，低声又道，“你父亲手握重兵，要想置身事外怕是不易。”
别说信王，就是傅相和傅后，也不可能放过萧长青这一家老小。
今天这样算计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宣帝身子不好，只怕，这京畿一带太平不了多久。
“事在人为，不是么？”萧南槿说，“退一万步，只要兵权还在我爹手里，这些人要对付我家，总要忌惮一二的。”
韦道铿没接话。
褪去那一瞬的稚气，就像剥壳露出本性一样，这姑娘的脸是冷的，眼是冽的。再念她方才行事作风，只怕心也是狠的。
“槿儿，你想好了？”韦道铿问。
为人君者，自然不喜三心二意的臣子，但你若是完全置身事外，谁也不偏帮，只怕那人大权在握，转手就要对付你了。
柿子捡软的捏，萧常青在云霄关经营了几十年，但论根基，便连久居京畿的王家也比不了，更别说杨家之流。35xs
乱世重武，若萧南槿跟段红玉母女不在俸京，这天下倒是没人能把萧家怎样。可是眼下，傅相跟傅后不会放萧家女眷离开京城的。
“外公，那位身子不好，傅家只在京畿一带有些权势。”萧南槿抬起指尖指了指天，低声道，“他，撑不了多久的。”
听到这话，韦道铿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
那位再怎么说，也是当今圣上，萧南槿就这样大咧咧在街口说人不是久命之人，这让从小接受君臣教育的韦老爷子有些受不了。
所以说，脑后长着反骨的人，就算读再多的圣贤书也不可能生出什么君臣之心来，更何况，萧南槿本来就是个读书不多的，要和她谈忠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你！”韦道铿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说。
萧南槿这话大逆不道，但是事实。
“外公，这天肯定是要变的，槿儿只想保全家人，别的什么都不想。”萧南槿没带表情的脸显得有些疏离，又有些冷漠。
“轰！”
“轰隆隆！”
雷声起，大风吹动车窗帘，车内点着的烛火在大风的吹拂下疯狂跳动。烛光照的那人目光暗沉阴郁，如同结了冰的寒潭。
韦道铿微微颌首，这姑娘的疏离和冷漠不是针对他，而是从骨子里、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凉薄和无情。
可以躲过嘉定的算计和追杀，对待感情当断则断，决不拖泥带水，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女子，其杀伐果断，不容任何人小觑。
他有多久没见萧南槿，一月还是两月，怎一下跟个陌生人一样？要不是音容笑貌还未变化，韦道铿都要怀疑自家外孙女被人掉包了。
“槿儿啊……”韦道铿喊了一声。
他是长辈，萧南槿的转变让他心疼。
“外公，我今天着实累着了，改日再去府上同您老人家对弈。”萧南槿软声说道，不过这语气，在韦道铿耳里依旧冰冰冷冷的。
对弈什么的，老爷子是半点都不信的。
这姑娘性子倔，想了想，韦老还是嘱咐了一句，说，“这几日，你就待在家中专心养伤吧。”
“多谢外公提醒，我会小心的。”
萧南槿的声音透着几分真切，不过韦老爷子的建议，她并没有明确答应或者拒绝。
她有要事在身，怎么能一直待在家中呢？
无视韦道铿探究的目光，萧南槿福身告退，上了旁边的马车。
韦道铿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世间万物皆有法则，凡事不可太过，所以红颜薄命、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他活了大半辈子，自认识人无数，对这姑娘，老爷子觉得，他好像半点也看不透。
看萧南槿过来，两个嬷嬷连忙上前行礼，萧南槿抬了抬手说，“算了，不必多礼了。要下雨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马车又动了起来，两个宫嬷嬷坐在车夫边上，萧南槿和七子则坐在马车内。
七子说，“韦老爷刚刚问过小姐，除了山林里可能有第三方死士出现，别的我都如实交代了。”
萧南槿点了点头，说，“外公不是外人，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七子在心里默道，这位以身犯险，别说韦老，就连他也惊出一身冷汗来。
萧南槿撩了下窗帘，偌大的京城在乌云的欺压下，有些风雨飘摇的既视感。
“真的要下雨了……”萧南槿眉眼还是冷冷的，声音亦是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
七子没接话，顺着萧南槿撩起来的口子看了看外面，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只能看到偶尔匆忙跑过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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